“進去一個人？”
卡希維娜猛地回頭看著柳芷晴︰
“那裂縫一閉，進去的人豈不是……”
後半句沒說出口，但誰都明白 —— 有去無回。
她盯著那道兩米寬的裂縫，暗紫色的虛空里仿佛藏著無數只眼楮，正幽幽地望著祭壇上的人。
突然，她猛地轉頭看向柳芷晴，金發因動作甩起弧度，語氣里帶了幾分銳利︰
“這裂縫是你們柳家弄出來的，祭壇也是你們造的。要填這個窟窿，理應由你去。”
靈能鎖的鏈環在柳芷晴腕間輕輕晃動，她抬眼迎上卡希維娜的視線，沒反駁，只是沉默地看向那道裂縫。
暗紫色的光映在她臉上，一半亮一半暗，像藏著什麼沒說出口的沉重。
柳芷澄抱著吞金獸往後縮了縮，小家伙似乎察覺到氣氛緊繃，低低地 “嗚” 了一聲。
雲冥的目光在三人臉上轉了圈，最後落在裂縫上，黑霧在他掌心緩緩凝聚 —— 這道裂縫雖小，卻像根扎在24區心髒上的刺，不拔掉，永遠不得安寧。
“這件事，我去。”
雲冥的聲音很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轉身望向那道暗紫色的裂縫，黑霧在他周身緩緩流轉，像已做好赴險的準備，抬腳便要邁步。
“等等！”
卡希維娜突然沖上前，一把攥住他的胳膊。
她的指尖帶著數據流的微麻感，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金發在他眼前晃出焦急的弧度︰
“你糊涂了？”
她猛地湊近，溫熱的呼吸擦過他的耳畔，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點嗔怪，又藏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想讓她們…… 守活寡？”
這話像根滾燙的針，猝不及防扎進雲冥心里。
他猛地僵住，耳根 “唰” 地紅透 —— 明明早已習慣她偶爾的調侃，此刻被戳破那層藏在責任下的牽絆，竟有些無措的澀。
“可天災一定在對面，”
他喉結滾動著，試圖找回冷靜，
“只有我……”
“未必。”
卡希維娜沒給他說完的機會，突然發力推開他。
她的動作快得像道流光，金發在身後拉出殘影，不等雲冥反應，已搶先一步沖進那道暗紫色的裂縫！
“卡希維娜！”
雲冥的喊聲卡在喉嚨里，瞳孔驟然收縮。
腦海中瞬間炸開 “那一世” 的畫面 —— 靈渦核心里，她自願化作數據流的光，身影在漩渦中漸漸透明，與此刻沖進裂縫的背影，重疊得讓他心口劇痛。
“我怎麼會讓歷史重演！”
他瘋了似的撲上去，指尖的黑霧幾乎要凝成實質，眼看就要抓住她的手腕 —— 可就在觸踫的剎那，卡希維娜的手腕突然泛起數據流的微光，皮膚像被風吹散的光斑般變得透明，他的手徑直穿了過去，只撈到一把冰涼的空氣。
“這是……”
雲冥的聲音發顫，眼睜睜看著她在裂縫中回頭。
卡希維娜笑了，那笑容很輕，帶著種終于釋然的溫柔，金發被裂縫里的風吹得貼在頰邊，數據流在她眼底閃成細碎的星︰
“看來，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消失了。”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他臉上，像要把這張臉刻進記憶，
“不算賠本，對吧？”
裂縫另一端突然傳來轟然巨響 —— 是她調動了全身數據流，正撞上對面的祭壇。
火光映紅了她的側臉，她對著他，用最後一絲力氣無聲地說了句什麼。
雲冥讀懂了。
——“從靈渦回來，能再見到你，真好。”
“卡希維娜！！”
裂縫在他眼前驟然閉合，暗紫色的光徹底消散，只留下空氣中殘存的數據流氣息。
雲冥僵在原地，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干，膝蓋一軟，重重癱坐在祭壇的碎石上。
她為什麼會消失？她瞞了他什麼？
無力、自責、懊悔…… 像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猛地攥緊霧軒刃，狠狠插進腳下的石面。
“轟！”
祭壇地面瞬間炸開蛛網般的裂痕，碎石飛濺，連遠處的海水都被震得泛起漣漪。
柳芷澄抱著吞金獸踉蹌後退，黃綠異瞳里滿是驚惶；
柳芷晴被靈能鎖的鏈環拽得一個趔趄，望著雲冥崩潰的背影，黑色長發下的眼神復雜難辨。
雲冥低著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霧軒刃的刀柄被他攥出冷汗。
他望著裂縫消失的地方，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帶著碎玻璃般的疼︰
“你…… 不也算是她們中的一個嗎？”
風穿過祭壇的裂痕，嗚咽著，像在回應他的詰問，又像在哀悼那個永遠消失在裂縫里的金發身影。
雲冥的目光突然落在掌心 —— 那里靜靜躺著一柄匕首。
是從百面魔君身上繳獲的那柄，通身泛著暗銀光澤，刃身刻滿螺旋狀的空間紋路，握柄處還殘留著異界獨有的硫磺氣息。
他猛地攥緊，指節因用力泛白，眼底驟然亮起一簇火焰 —— 這是他當年身為異界王時，親手交給百面魔君的空間匕首！正是靠它，對方才能劃開位面壁壘逃離異界。
“還有機會……”
他低聲自語，黑霧在周身劇烈翻涌，先前的崩潰被一股決絕取代。
他猛地轉頭，看向柳芷澄。
吞金獸已在她懷里睡熟，小家伙的金毛沾著她的指尖溫度，讓她原本慌亂的眼神安定了些。
“零災會慢慢退去，淹城的海水也會回落。”
雲冥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黑霧順著他的指尖流淌，輕輕掃過祭壇入口處那尊石化的身影 —— 麗貝卡保持著揮劍的姿態，石膚上還凝著戰斗時的裂痕，
“現場交給你，看好她。”
柳芷澄連忙點頭，純玉扳指在掌心轉了半圈，輕聲應道︰
“放心。”
“我也會幫忙。”
柳芷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仍低著頭，靈能鎖的鏈環在腕間晃出細碎的響，黑色長發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緊抿的唇。
剛才卡希維娜沖進裂縫時，她分明看到雲冥眼底那道與記憶重疊的痛楚，心口像被什麼東西硌著，又酸又澀。
這裂縫本就該由她來填。
可她不能走 —— 還有個人的蹤跡沒找到，那個在她異體解放失控時，悄悄遞過療傷藥的身影，那個在天災暴雪之中救下她的人……
“抱歉。”
她望著雲冥轉身的背影，在心里無聲道歉，
“我還不能冒險。”
雲冥已走到祭壇中央，空間匕首在他掌心嗡鳴，刃身的螺旋紋路亮起幽光。
他回頭看了眼石化的麗貝卡，又掃過柳芷澄懷里的吞金獸，最後目光落在柳芷晴低垂的頭上，黑霧裹著匕首高高舉起。
“等我回來。”
話音未落，匕首劃破空氣，一道暗紫色的空間裂縫應聲而開，與剛才閉合的那道如出一轍。
雲冥的身影沒入裂縫的瞬間，他仿佛听到身後傳來柳芷晴極輕的一聲 “小心”，隨即被裂縫里的罡風徹底吞沒。
祭壇上只剩她們兩人。
退潮的海水在遠處舔舐著礁石，發出沙沙的輕響，懸在半空的裂縫仍泛著暗紫色的微光，像只半睜的眼，靜靜看著這片刻的沉寂。
柳芷澄懷里的吞金獸咂了咂嘴，似乎在做夢。
她低頭捋了捋小家伙凌亂的金毛，指尖觸到那枚純玉扳指，突然抬頭看向不遠處的柳芷晴 —— 對方仍低著頭，黑色長發垂得很低，靈能鎖的鏈環在石面上投下細碎的影子，像在刻意避開什麼。
“柳芷晴？”
她輕聲開口，聲音被海風吹得有些散，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柳芷晴猛地抬眼，黑色長發隨動作揚起半寸，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
她眼底還殘留著剛才的怔忡，顯然是被拽出了某個沉深的回憶︰
“什麼事？”
“我在柳家待了十幾年。”
柳芷澄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扳指，青綠的玉色映著她認真的眼神，
“祠堂的族譜我翻過，旁支的名字都記熟了，可從沒見過你。”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柳芷晴腕間的靈能鎖上，那里的數據流還在微弱跳動，
“你…… 應該不是柳家人吧？你到底是誰？”
柳芷晴的睫毛猛地顫了顫。
她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溫順單純的姑娘，竟會突然拋出這樣的話。
柳家的事她本就摻合得深，身份更是層層裹著秘密，原以為能瞞到最後，卻被這輕輕一句問得措手不及。
她沉默了片刻，黑色長發重新垂下，遮住眼底的情緒。
海風吹過祭壇的裂縫，發出嗚嗚的聲，像在催促答案。
“我是誰……”
她低聲重復，聲音輕得幾乎要被浪聲吞沒，指尖在靈能鎖的鏈環上劃了道淺痕，
“等雲冥回來，或許你會知道。”
柳芷澄沒再追問。
她看著柳芷晴重新低下的頭，又望向那道懸著的裂縫，突然覺得這祭壇上的每個人，都像被什麼東西牽著 —— 秘密、執念，或是尚未說出口的牽掛。
退潮的海水漸漸露出濕漉漉的灘涂，遠處的天際已泛起魚肚白。
裂縫的微光在晨光里淡了些，卻仍固執地懸著，像在等一個歸人，也像在守著那些沒說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