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怎麼辦？我們連套潛水服都沒有。”
雲冥半個身子探出車窗外，指尖劃破水面時驚起一串銀魚。
水下三十米的鋼筋叢林泛著幽藍冷光，懸浮車碾過浪尖的聲響，竟像極了靈渦終端的電流雜音。
“先找落腳點吧，總不能拿懸浮車當方舟。”
清瀾不知從哪摸出黃銅望遠鏡，鏡筒在陽光下折射出虹彩。
她掃過連接天際的海平面，忽然指著左前方驚呼︰
“快看！那是不是……”
話未說完就被麗貝卡撕開薯片袋的聲響打斷。
“作為本地人，你該知道祭祀場在哪吧？”
雲冥盯著後座大快朵頤的少女，對方正用礦泉水沖下最後口餅干，喉結滾動間溢出句含混不清的回答︰
“儀式在今夜潮起時，異海鬼村會浮出水面。”
“鬼村？”
雲冥指尖的海水突然變得刺骨，他想起古籍里記載的濕禁天災——溺死者的靈能會凝結成水鬼，在災變海域永世巡游。
麗貝卡的指甲深深掐進薯片袋，塑料包裝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
“村里都是……死在洪澇天災里的人……”
“咳咳，先別急著探險。”
清瀾突然掀開棚頂鐵板，陽光瀑布般涌入車廂。
她青藍色的長發被海風掀起，發梢水珠墜落在雲冥手背上，竟幻化成微型海浪的形狀︰
“沒天災的話，這里倒像個度假勝地。”
雲冥望著她被陽光鍍亮的側影，直到麗貝卡將釣魚竿頂到他鼻尖才回過神。
少女晃著亮粉色的魚餌，魚尾在她身後的浪花里一閃而過︰
“反正要等潮起，不如釣兩條‘天災魚’嘗嘗？”
話音未落，清瀾的望遠鏡突然發出刺耳警報——海平面下，無數白花花的手臂正穿透波光，朝著懸浮車的黑霧底盤緩緩伸展。
“轟——！”
水下突然炸開墨色漩渦，整輛懸浮車如斷線風箏般被拋向空中。
雲冥指尖涌出的黑霧瞬間凝成鋼索，在車身劇烈顛簸中纏住底盤焊接處——那些清瀾用火焰異靈熔接的接縫正迸出火星，仿佛下一秒就會解體。
“啊！”
麗貝卡死死攥住座椅靠背，釣魚竿與薯片袋如炮彈般沖出車窗，在半空劃出拋物線墜入海浪。
清瀾半個身子探出車外，海風將她的青藍色長發吹成狂亂的旗，卻在看清水下景象時猛地倒抽涼氣︰
黑霧屏障下，一條巨魚正以駭人的速度游弋。
它的軀體由無數慘白手臂交纏而成，指骨節在水流中泛著磷光，成千上萬片指甲如琉璃瓦般覆蓋脊背，在陽光折射下透出詭異的虹彩。
當魚鰭劃過水面時，那些“指節”竟在同步張合，仿佛無數溺死者在無聲呼救。
“這造型……夠惡心。”
清瀾搓著起滿雞皮疙瘩的手臂縮回車廂，手掌按上操控盤的瞬間，金屬表面騰起幽藍靈能。
雲冥將黑霧繩索的末端系死在中央扶手，側身抵住清瀾肩頭︰
“穩住！”
兩人掌心同時發力，懸浮車底部的黑霧驟然暴漲，如墨汁滴入清水般炸開，將那條由手臂組成的巨魚遠遠甩在身後。
但就在車輛沖出漩渦的剎那，清瀾眼角余光瞥見魚嘴大張——那些交疊的手臂猛地向前伸展，最長的幾截指骨竟擦著車尾劃過，在鐵皮上留下五道深可見骨的抓痕，而指縫間滴落的海水，正迅速凝結成泛著藍光的靈能結晶。
“嗡——”
那些凝結的靈能結晶突然發出蜂鳴，大魚由指骨組成的巨口猛地合攏。
海面上的漩渦驟然收縮，壓縮的海水在魚喉處聚成湛藍光球，光粒如星群般在指縫間跳躍。
“快轉彎！它要射激光了！”
麗貝卡趴在後座透過破窗回望，角尖擦著車頂鐵皮發出刺耳聲響。
“左轉！”
“右轉！”
清瀾與雲冥的指令同時炸響，掌心按在操控盤上的靈能瞬間對沖。
懸浮車底部的黑霧猛地潰散，車身在海面上打起轉來，鐵皮接縫處滲出的靈能火花 里啪啦作響。
“听你的听你的！”
兩人再次異口同聲，卻為時已晚——後方突然迸射出道道水激光，湛藍光束如離弦之箭擊穿車尾鋼板。
麗貝卡尖叫著抱頭，水激光擦過她角尖時爆成星霧，冰冷的水珠雨點般砸在後座，將她墊在後座的棉花全部打濕。
而在飛濺的水花中，清瀾瞥見大魚指縫間又開始凝聚新的光球，那些由溺死者手指組成的鱗片正詭異地翕動，仿佛在嘲笑這兩個手忙腳亂的操控者。
“雲冥！”
清瀾猛地轉頭，青藍色的瞳孔里燃著怒火，
“我們剛才在干什麼？！”
雲冥沒應聲，直接踹開車頂鋼板躍了出去。
黑霧如活物般纏上他手臂，瞬間凝成猙獰的臂鎧，霧軒刃在掌心現形時，刀身周圍的空氣泛起油彩般的扭曲。
他透過水面看清那團異靈波動——a級的能量場正瘋狂攪動，無數慘白手指在魚腹內攢動。
“消失吧。”
話音未落，怪魚突然張口，數道水激光穿透海面直取雲冥面門。
他手腕一翻，霧軒刃劈出的漆黑刀光如幕布般展開，與水激光對撞的剎那爆發出沉悶的“砰”響。
海面驟然掀起數十米巨浪，被刀光劈中的怪魚像被剖開的石榴，由手臂組成的軀體裂成兩半，指骨雨般墜入海中，而斷裂處溢出的不是血液，竟是無數氣泡狀的靈能殘骸。
“總算安靜了。”
雲冥甩動手腕收回水面的黑霧，散落的釣魚竿與零食袋隨著靈能流被卷回車廂。
他望著海面逐漸平息的漣漪，忽然瞥見麗貝卡正用指尖在靈能探測儀上圈畫坐標︰“還按原計劃找落腳點嗎？”
少女接過濕漉漉的魚竿，金屬釣鉤在陽光下閃著銀光︰
“我知道幾處沒被淹沒的樓頂，當釣點正合適。”
她放大探測儀上的紅點，某棟寫字樓的天台在水下輪廓清晰可見，
“消磨幾個小時，很快就到潮起時間了。”
雲冥看著她熟練調試漁具的模樣，突然生出猜想︰
“你該不會……逃難時一直靠釣魚維生？”
麗貝卡的指尖猛地頓在魚線輪上。
下一秒，她突然挺直背脊，成熟面容上泛起少見的得意︰
“實不相瞞——本人從未空軍，城區淹沒前可是釣魚聯賽的三連冠得主！”
話音未落，金屬釣竿被她耍了個花，魚線在空中劃出銀亮弧線，恰好勾住浮在水面的薯片袋，而她翹起的唇角邊，那顆本該銳利的惡魔獠牙，此刻竟顯得有些憨態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