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節,華燈初上,大街小巷被熱鬧填滿。
五彩斑斕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如流星般劃過,引得人群陣陣歡呼。
街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光芒交織,照亮了每一個角落,歡聲笑語回蕩在街頭巷尾。
然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往生閣,這里靜謐得仿佛與外面的喧囂世界隔絕。
閣內,幾個孩子圍坐在一起看著外面冉冉升起的煙花。
而這些孩子他們大多都是失去雙親的孤兒,眼神中透著與年齡不符的安靜與落寞。
一個小男孩輕輕撫摸著手中破布,那是他父母去世時留給他唯一的東西,那也是他僅有的溫暖慰藉。
這時,一個青年走了進來,他戴著兔子面具,手里拿著幾盞小紙燈。
“今天是上元節,咱們也放放燈。”孩子們的眼楮瞬間亮了起來,他們圍在青年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接過紙燈。
隨後,點燃紙燈,看著它們緩緩升上夜空。
在煙花與花燈的映襯下,紙燈顯得有些渺小,但那點點微光,卻照亮了孩子們心中小小的希望。
他們雙手合十,默默許願,願未來的日子不再孤單,願能有溫暖相伴。
而一旁的楚琰坐在木制輪椅上看著這一幕,要是一直這樣該多好。
當初他被救了進來,醒來的時候旁邊只有一個睡著的孩子,而自己的雙腿不再疼痛,但無法下床,沒有任何行動能力。
毫無知覺,他再次被自己想活下來的想法感到可笑,如今這副模樣就算活下來也是廢物一個。
旁邊的小孩听到哭泣聲慢慢轉醒,看見床上一直捂著眼楮掉眼淚的大哥哥。
“大哥哥別哭,你的腿閣主大人會治好的。”
听到這話楚琰猜測他口里的閣主大人應該就是那日救他的人。
“我昏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小孩說著給他倒了一杯茶。
“你口中的閣主大人在何處,我是否能見他一面。”
小孩見他喝完了杯子里的茶又起身去幫他續杯,邊倒茶邊平靜的說︰“你可以見他,但閣主大人平日不在閣中,很少回來,他救了你就說明你是個好人,這腿就算斷了他也會幫你接好重塑上去,不用擔心。”
楚琰看著那個小孩一種過分的穩重和獨立讓他心驚,對方看起來也才八歲左右,言行舉止卻讓人覺得很像個大人。
頂著楚琰疑惑又帶有一絲震驚的目光,他笑了笑。
“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楚琰”
楚琰毫不猶豫說出自己的名字。
“大哥哥,我叫三七,我們這里是往生閣,閣主就是救你回來的那位,如今我們這里加上你已經有十五個人了,今日我只是來給你說說這里的規矩。”
“這里十五個人,大多都是乞丐,孤兒,還有一些被父母拋棄或買賣的,也有極少部分如同你一樣是被救回來的,被救之前有的人受的傷比你還嚴重,但閣主大人很厲害,就算那人只剩一口氣閣主大人都能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所以你也不用擔心自己的腿。”
三七給楚琰講了許久。
他也知道了這個閣主從來不露面,露面也會戴著面具故意遮住容顏。
“楚琰哥哥,進了往生閣便要與過去道別,改頭換面,你往日的名字也不能再提及。”
楚琰才明白三七的名字是為什麼,三七是一味藥材,所以他剛才是報的假名字。
“你且給自己想一個名字,我們的名字都是閣主大人取的,若是你也想要,那就需等閣主大人回來定奪,而在這期間,我會幫你上藥,這段時間也會照顧你。”
楚琰才驚覺這往生閣似乎不是普通地方,但終究是那人救了他,算是自己的恩人。
他想與他見上一面。
而之後的日子,楚琰的雙腿在三七的照顧下,越來越好,他也發現是藥材的問題,不然這雙斷腿怎可重生。
他明白是那人,日復一日,他想見他的心越來越強烈。
而他也終于等到了,一年之久,上元節他回來了。
上元節本該是熱鬧的日子,楚琰在這里生活一年也逐漸了解了這個地方,他是這里年齡最大的,自然也擔當起了照顧他們的責任。
而這熱鬧的日子大家都無心去開心,這里的孩子如同三七說的那樣,大部分之前是乞丐,還有孤兒,沒來往生閣之前大家都習慣孤零零的看著別人的熱鬧,心里都覺得這種日子不是他們該享受的,也沒有享受過。
這對楚琰來說又何嘗不是,後面發現他和這些孤兒似乎也沒什麼區別。
而也就是這天他回來了,那日上元節外面熱鬧無比,往生閣的大門緊閉,本不期待什麼,可大門卻突然打開了,一個穿著素衣的男人手里拿著一個兔子燈籠,臉上也是兔子面具。
那是楚琰第一次看見有人從那扇大門進來。
昏暗的閣樓被大門外的光亮照射,仿佛像一道聖光。
一個小孩驚喜的喊了一聲。
“是大人回來了!”
幾個孩子向著簡漾身邊奔去卻不敢離他太近,不是因為怕他,而是大家都覺得這樣的人不該被任何污穢沾染,在他們眼里簡漾如同神仙一般,他們不過都是些凡人,身上污穢不堪。
而在簡漾眼里他覺得這些孩子好像是在怕他,都不敢離他太近。
“今日上元節,為何不點燈。”
簡漾發現閣內昏暗不堪,大家都蹲坐在大門口。
“大人,我們在等你。”
簡漾詫異,他們是怎麼知道他今天會回來,上元節,他好不容易甩掉青岩他們,這里也算是他另一個家,他自然要回來看看。
“等我?”
“今日是上元節,我們都猜想大人今日可能會回來。”
合著是猜的,簡漾還真以為他們知道自己今天要回來。
簡漾很少回來,他知道這些孩子會把這里當成家,大家會相依為命,而他當初創建這里,完全是覺得這平陽城乞丐太多,就當是發個善心創辦一個兒童福利院。
結果到後面一發不可收拾,這個世界被苦難折磨的人太多了。
若是真救,他不可能救的過來。
但至少現在看見這些孩子,有些付出是值得的。
雖然……他什麼也沒干,甚至很少回來這里。
簡漾看向這里唯一一個年齡大的,但也看著不大與他不相上下。
簡漾走向坐在木椅上的楚琰身邊。
看向他的腿,雖然還不能站起來,但看樣子經過一年的藥浴和治療,也算是保住了這雙腿。
“在這里生活的可還習慣。”
這是簡漾問他的第一句話。
楚琰只是盯著那張戴著兔子面具的臉,依然什麼也看不見,和那日在大雨里一樣,他知道對方故意遮蓋容顏怕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習慣,多謝你救了我。”
簡漾將手里的兔子燈放在他懷里,那是青岩給他買的。
“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簡漾說完就往閣內走,揮手之間閣內所有的燈亮起,沉寂昏暗的閣樓,第一次迎來了光亮。
楚琰看著那道背影,對方很年輕,看著比他還小幾歲,但有這種實力,定是修仙之人。
閣內瞬間熱鬧起來,簡漾帶了許多小玩意,怕他們無聊順路買了許多。
楚琰年齡大,這些小玩具他自然是沒什麼興趣的。
看著冉冉升起的花燈,看著戴著面具的簡漾,他突然萌生起想一輩子待在這里的想法,他的仇恨和痛苦像是被撫平。
這里就像與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沒有痛苦沒有傷害,更不用時刻擔心會有人害自己。
“在想什麼”
楚琰不知何時他已經來到了他面前,而他也想像他們一樣對他恭敬。
可是他的腿不允許,他現在還站不起來。
“別動了,你的腿沒完全好,你暫時站不起來。”
簡漾看著面前的青年,對方比他年齡大一些,但性子估計也是個倔驢,都說了不要動,對方還想嘗試站起來。
“若是想以後一直坐在輪椅,你就隨便動”
听到這話楚琰卸了力,他不想一輩子坐在這木椅上。
見他不再亂動,簡漾便詢問他的名字。
楚琰像是想到了什麼。
“他們說不能用自己的名字,我還沒有名字。”
簡漾倒是明白他說的意思,一開始這里孤兒居多他們沒有名字,簡漾帶他們回來的時候,他們無名無姓,簡漾便找了許多藥材讓他們抓鬮,抓到什麼就叫什麼。
沒錯,就是這麼隨意。
“一年了,怎麼不給自己想個名字。”
楚琰是想這人給他取名字,閣里的人都叫他大哥哥他倒是也習慣了。
“我不會取,他們說你擅長取名字。”
簡漾听到這話愣了一下,他都是抓鬮的,如此隨意,居然有人說他擅長。
“名字其實也不重要,你和他們不一樣,你心里應該清楚。”
簡漾是在提醒楚琰,當初撿他回來只是看楚琰受傷,而且楚琰年齡不小,眼里帶著恨,簡漾知道若是治好他,他肯定會離開往生閣。
取不取名字其實也不重要。
“我不會離開的,我想待在這里,這里是我的家,如果你感到為難,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他知道自己是個負擔,他不懂這個看著比他還小的青年是如何養著這麼多人的,但他肯定他一個人很辛苦。
這點楚琰倒是沒想錯,往生閣里這麼多口人,平時每天的飲食起居,這些都是需要花錢的,那段時間簡漾不愁錢,因為財力足夠,但這不是長久之計,想要養活這麼多人,還是比較困難的。
那時候的簡漾想了許多法子,甚至還私下接過江湖上的活。
簡漾站累了想蹲坐在地上,楚琰看出他的動作,從懷里掏出一個手帕。
簡漾正好接過手帕墊在地上,他仰望天空,上元節這天星星滿天,倒是漂亮。
“那我替你取一個名字,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簡漾望著滿天的星辰。
“那就叫長庚吧”
“太白晨出東方為啟明,昏見西方為長庚”
其實他也不懂,只是覺得楚琰與這一片星辰不太搭。
倒像是日落後的余暉。
而楚琰看起來很喜歡簡漾給他取的名字,低著頭不知道嘴里在嘀咕什麼。
“那你叫什麼。”
楚琰反問,之前倒是詢問過三七他們,但大家好像都不知道他叫什麼,他們只叫他閣主大人。
簡漾看著外面連續不斷的煙花升空。
“你可以同他們一樣喚我閣主大人。”
簡漾不想透露出他的名字,對于他來說,這往生閣就如同一家福利院,而他只是個投資人而已。
楚琰猜到他不願透露自己的身份,對方有所隱瞞,每個人都有秘密,包括他自己。
他也不再追問。
簡漾站起身,他該離開了。
“我要走了,你的腿我給三七交代了,等下一次我回來,估計你就已經站起來了。”
楚琰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要離開了,他欲言又止,想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你剛才說了可以為我做任何事,那我走之前再交代你一些事,我相信你可以完成的很好。”
交代完一切後簡漾還將手里的瓶瓶罐罐交給了他。
看著他的背影離開,楚琰摸著手里的兔子燈,看著他消失在大門口,整個往生閣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那是楚琰第一次見到他,而後的幾年里簡漾只回來了一次,留下都只待一小會就會離開。
而整個往生閣被楚琰訓練的像是戰場,但大家從來不會喊苦喊累,他們知道閣主的用心,比起這些他們之前活的都是生不如死,而且在這亂世要是沒有一點東西傍身,那他們就會被這個世界生吞活剝。
楚琰的視線被門口的身影緊緊鎖住,雨水順著雨傘滑落,也模糊了楚琰的視線,卻讓他心跳愈發急促。
這是他來這里這麼多年,第三次見他,無數次在夢里勾勒過這個身影,如今真實地出現在眼前,恍惚如置身夢境。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一個男子動情。
可事實就是這樣,這份感情無法忽視。
他想快步迎上去,可簡漾的法術將他們都禁錮住甚至都不能說話。
那人靜靜地站在門口,雨水在腳下積起小小的水窪。
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可簡漾無動于衷。
外面的琉青璃顯得更加著急,她剛才明明听見里面有人說話。
“郡主,我們回去吧,興許是看錯人了。”
小翠看著這雨越下越大,這里詭異又滲人。
“郡主回去吧”
小翠拉著琉青璃想將她帶走。
琉青璃盯著大門口往生閣的牌匾,眼里生出怒火。
她運轉靈力,光芒大盛,雙手猛地向前一推,磅礡的靈力狠狠砸向那扇緊閉的大門,然而,大門卻紋絲未動。
與此同時,閣樓外的陣法光芒閃爍,一道道符文亮起,如蛇般扭曲游動,似在警告著闖入者。
她喘著粗氣,額頭上滿是汗珠,但眼中的執著絲毫未減,再次凝聚靈力。
簡漾沒想到這個女主這麼執著,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執意要來找到他,不過是小時候的一面之緣。
“郡主,算了吧,你會受傷的,回去將軍知道了肯定會責罰你。”
琉青璃充耳不聞,一心只想著砸開大門。
突然,陣法釋放出一道道凌厲的光芒,如利箭般射向她。她迅速側身躲避,卻還是被光芒擦過手臂,留下一道血痕。
簡漾實在不忍,這畢竟是女主,若是真與這陣法對抗起來,女主只會輸。
她咬了咬牙,強忍著手臂的疼痛,再次運轉靈力,這一次她將全身的靈力都匯聚在掌心,形成一個巨大的靈力球。
而還沒將這股靈力放出去,只听“轟”的一聲巨響,大門微微晃動,陣法的光芒也變得有些黯淡。
門自己開了。
也就在此刻簡漾將禁錮在他們身上的法術撤了下來。
楚琰得以解脫立馬快步來到簡漾身後,還是熟悉的味道,他回來了,楚琰感到安心,心里的膨脹感越來越強烈,他想離他再近一點,可現實他還是止步不前。
楚琰滿臉不悅的看著外面的女人,臉上的冰冷和討厭化為實質。
“姑娘為何在我們閣外動手。”
經過觀察楚琰也看出來了,這次他回來是遇到了麻煩,或許是為了躲人迫不得已進來這里,又或許是被外面這女人追殺。
但楚琰更覺得前者的可能性大。
畢竟這往生閣的大門,不是誰都能打開的。
至少這個女人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來找人。”
听到這話楚琰眉睫一跳,眸中閃過一道如刀鋒般尖銳的亮光,冷冷道。
“姑娘是不是找錯地方了,我們這里沒有你要找的人,請回吧。”
“大膽!這可是當朝郡主,豈是你說趕走就趕走的。”
琉青璃瞪了眼小翠,小翠立馬意識到說錯話了。
琉青璃看著後面站著的那些人,個個戴著面具,年齡不大,但樣子嚴肅個個身強體壯,像是被訓練的極好。
而前面這個沒戴面具的男人,不知為何對她一臉敵意。
而當小翠說出她是當朝郡主這些人沒有半點反應,這也證實了伯舅說的話,他們往生閣的人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今日我是來找人的。”
琉青璃說著將目光轉向旁邊戴著面紗斗笠的男人,對方到現在都沒說過一句話。
琉青璃心中隱隱有了期待。
“想問問你們這里是否有一個叫十七的,他是個小啞巴。”
“若是有,希望能告訴我,不管付出什麼我都願意。”
楚琰像是松了一口氣,眸色幽深,語音中寒意森森︰“我們這里沒有這個人。”
他們這麼多人中根本沒有啞巴,也並沒有一個叫什麼十七的人。
“那他呢,他是誰。”
琉青璃死死盯著那個戴斗笠的男人。
她剛才分明就是跟著這人來到了這里。
“他不是你要找的人。”
琉青璃狐疑的看著簡漾。
“若不是你便說話。”
周圍是鋪天蓋地的雨聲,重重地拍打著傘面,幾乎要蓋過所有的聲音。
雨點落到地上的水窪上,開出一朵又一朵只綻放一瞬間的小花。
這盛大的雨幕,像是個巨大的保護罩。
將他們與世界隔絕開來。
可片刻後她還是听見了。
“郡主想听我說什麼。”
陌生的聲音,讓琉青璃有些不知所措,十七是個小啞巴她是知道的,而且十七是個凡人,這人身上靈氣充沛,實力不凡。
再怎麼也與那個小娃娃聯想不到一塊去。
“你會說話。”
“不是你。”
琉青璃又看向後面戴著面具的人,那這里面呢,是否有一個是他,還是說真的是她看錯了,自己多想了,或者是海螺出問題了。
她無端端心慌起來,像是一股麻繩擰住了她的心髒,緊緊纏繞,窒息地悶痛,握著海螺的那只手漸漸收緊。
可當她沉浸在痛苦中的時候一只手向她遞過來一個小藥瓶,是剛才戴斗笠面紗的男人。
“郡主,我們無意與朝廷作對,如今你在這里受傷了,這個就當是賠罪了。”
琉青璃抬頭正準備接過他遞過來的藥。
可就在這一瞬間,她聞到了一個熟悉的味道。
她始終記得那個溫暖的背,還有那人身上的味道。
接藥瓶的手停在空中突然驚訝的與簡漾隔著面紗對視。
簡漾拿著藥瓶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女主這個眼神是怎麼回事。
而且讓他感覺很熟悉,像是將前幾個世界女主的眼神融合在了一起,他腦海里想起那一張張女主的臉,對方都是帶著隱忍又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