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凡的指令清晰、干脆,不帶半點拖泥帶水。
王鳴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一柄無形的大錘反復敲打,那些裂紋從腳底一直蔓延到天靈蓋。
他僵硬地轉動脖子,看著眼前這群人。
他們原本只是被靜靜一個隻果吸引過來的零散看客,此刻,卻被方一凡那幾句輕飄飄的“送春聯”,徹底引爆了某種深藏于血脈中的、對“年味兒”和“佔便宜”的原始沖動。
鄉親們的眼神,變了。
那不再是單純的好奇,而是一種帶著精明算計和火熱渴望的鎖定。
面子?
一個前國家隊冠軍後衛的尊嚴?
王鳴的視線落回自己的錢箱。
那幾張孤零零的鈔票,在空曠的鐵盒子里顯得那麼單薄,那麼可笑。
尊嚴,在這一刻,算個屁!
那團堵在腦子里的漿糊,終于被這殘酷的現實攪開了。
他猛地一伸手,從方一凡手里抓過那卷沉甸甸的紅紙。
金色的墨跡在陽光下閃著光,那光芒刺得他眼楮發酸。
“嘩啦!”
王鳴豁出去了,用一種近乎悲壯的姿態,將一幅春聯在攤位前猛然展開。
紅色的紙,金色的字,在他手里獵獵作響。
“來來來!看一看瞧一瞧啊!”
這一嗓子,吼得石破天驚。
依舊是那股子熟悉的東北大碴子味兒,可里面的內容,卻發生了180度的巨變。
他不再提什麼狗屁的“冠軍後衛”,也不再喊什麼虛無縹緲的“專業品質”。
他伸出粗壯的手指,直直點向攤位上那堆紅得發亮的隻果,用盡全身力氣扯著嗓子嘶吼。
“買隻果送春聯啦!”
“又大又甜的紅富士,吃了保你來年鴻運當頭!”
吼完隻果,他的手指又轉向旁邊那筐土雞蛋。
“買雞蛋也送!”
他深吸一口氣,把那個男人的名字當成了救命稻草。
“冠軍品質,方一凡推薦!”
“吃了咱這雞蛋,家里孩子考試門門一百分!”
這話喊出口的瞬間,王鳴感覺自己的臉皮,從脖子根一路燒到了耳尖。
太羞恥了。
這輩子沒這麼丟人過。
但效果,是真他媽的好!
人群最前面,一個穿著花布襖的大娘立刻被吸引了,她擠開身邊的人,一雙眼楮死死鎖住王鳴手里那副寫著“迎春接福”的對聯。
“哎,小伙子,這春聯真白送啊?”
“送!白送!”
王鳴把胸脯拍得邦邦響,那聲音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
“大娘,您來五斤隻果,我再多送您一個大福字!”
“那敢情好!給我來五斤!”
大娘的聲音清脆響亮,像是一聲發令槍。
“教練,我要十斤雞蛋!我家倆娃,都得上學!”另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媽媽立刻高聲喊道,生怕自己搶不到那份“學神祝福”。
“好 !”
王鳴整個人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手忙腳亂地開始裝袋、稱重、收錢。
錢箱里,終于不再是幾張紙幣在唱獨角戲。
紅色、綠色、藍色的鈔票,夾雜著硬幣落入鐵盒時那清脆的踫撞聲,不斷地響起。
叮當。
嘩啦。
那聲音,鑽進王鳴的耳朵里,比他當年在賽場上投中絕殺三分後,全場數萬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還要動听!
他一邊手腳不停地忙活著,一邊用眼角的余光,飛快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方一凡。
那個男人。
他就那麼抱著手臂,閑適地站在人群外圍。
臉上掛著一抹淡定從容的笑。
那姿態,活脫脫一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幕後大boss。
王鳴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齊涌了上來。
服了。
這一次,是真他媽的服了!
與此同時,直播間里,彈幕的畫風已經徹底失控。
【臥槽!王教練,你變了!你再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倔強嘴硬的冠軍後衛了!】
【哈哈哈哈!為了賣貨,王教練已經從體育形態進化到玄學形態了!】
【吃了咱這雞蛋,考試門門一百分!哈哈哈哈救命,我要笑瘋了!】
【方一凡推薦!這六個字簡直是認證金印!王教練,你終于學到了屠龍術的精髓!】
【《買水果送春聯啦!冠軍品質,方一凡推薦!》——建議將此句刻在王教練的退役名人堂簡介里,加粗,置頂!】
鏡頭的另一邊。
杜松和孫輝的熟食攤,也終于迎來了自己的春天。
靜靜那句軟糯的“我奶奶說的”,是最接地氣的品質背書。
方一凡“買燒雞送福字”的口號,則是點燃購買欲的最後一把火。
村民們心中那最後一絲“這玩意兒太貴”的顧慮,被這喜慶的氛圍徹底沖垮了。
“老杜,別愣著了,切一塊給大叔嘗嘗啊!”
方一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一絲催促的笑意。
杜松的身體一僵。
他,國內頂級的音樂人,金曲獎拿到手軟的制作人。
現在,要當眾切臘肉給別人試吃?
他的手指蜷縮了一下,那份屬于藝術家的矜持還在做最後的抵抗。
可當他看到攤位前那個大叔滿臉狐疑的表情,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錢箱,那點矜持瞬間就碎了。
他拿起刀,動作顯得有些笨拙,卻異常認真地,從那塊色澤深紅的臘肉上,切下薄薄的一片。
肥瘦相間,晶瑩剔透。
他用竹簽扎起,遞到那個大叔面前。
“大叔,您嘗嘗,嘗嘗咱這味兒。”
他的聲音有些干,帶著一絲不自然的客氣。
孫輝則立刻領會了精神,在一旁扯著嗓子,用盡全力吆喝起來。
“買燒雞送福字啦!把福氣帶回家!”
“雙水村劉大姐親口認證,不好吃不要錢!”
那大叔將信將疑地接過竹簽,把那片臘肉送進嘴里。
他先是習慣性地皺著眉咀嚼。
一秒。
兩秒。
咸香,醇厚,帶著果木煙燻的獨特風味,瞬間在口腔里爆炸開來。
那層薄薄的油脂在舌尖融化,香氣直沖鼻腔。
那滋味,絕了!
大叔的眼楮先是微微一眯,隨即猛地瞪得滾圓。
“哎喲!”
他一拍大腿,聲音洪亮。
“這味兒,地道!”
他二話不說,指著案板上那只油光 亮、香氣四溢的燒雞。
“老板,這雞咋賣?給我來一只!對,再來二斤這個臘肉!”
這一單,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瞬間激起千層浪。
攤位前,當即就炸了。
“我也要嘗嘗那個臘肉!”
“給我來一只雞!那個福字可得給我挑個好看的啊!”
“這臘肉看著是真不錯,肥瘦正好,聞著就香!”
杜松和孫輝兩個人,幾乎是瞬間就被熱情的村民給淹沒了。
一個負責手起刀落,切肉、打包。
一個負責收錢、遞福字,笑得臉都快僵了。
兩個人,一個沉穩,一個活潑,配合得竟然有種身經百戰的默契。
杜松的額頭上,很快就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滑落,但他臉上的表情,卻再也不是之前的緊繃和無奈。
那是一種被淹沒在人潮中的、最樸實無華的滿足感。
他甚至在遞給一個大嬸燒雞的時候,下意識地學著村里集市上那些小販的口氣,熱情地高喊了一句。
“大嬸您拿好!”
“福氣帶回家,來年發大財!”
喊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隨即,他轉頭和一旁的孫輝對視了一眼。
兩人都從對方的眼楮里看到了狼狽,也看到了某種新生般的璀璨光芒。
他們再也忍不住,一齊放聲大笑起來。
那笑聲,是從胸腔最深處迸發出來的,帶著滾燙的溫度和劇烈的震顫。
杜松的肩膀劇烈地抖動著,他彎著腰,一手撐著案板,另一只手捂著臉,笑得幾乎喘不過氣。
汗水和不知何時涌出的淚水混在一起,從指縫間滑落,滴在那沾滿油漬的木板上。
孫輝更是夸張,一屁股坐在了旁邊裝錢的空箱子上,仰天大笑,拍著自己的大腿,發出的聲響在嘈雜的集市里都清晰可辨。
這笑聲里,沒有了屬于金牌音樂人的矜持,也沒有了面對鏡頭的拘謹。
那是一種徹底的釋放。
是一種把高高在上的身份踩在腳下,再狠狠碾碎的暢快。
直播間的彈幕,早已被這魔性的笑聲徹底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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