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星雨背著傷勢未穩的阿木,緊隨其後。身後,那塊封死退路的巨石將追兵的喧囂徹底隔絕,只余下三人壓抑的呼吸聲和腳步在狹窄隧道的回響。
隧道一路向下,空氣潮濕陰冷,石壁布滿滑膩的苔蘚,顯然已多年無人行走。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隱約傳來隆隆水聲,空氣也變得流通了些。
“好像快到出口了!”劉星雨精神一振。
果然,再行一段,隧道盡頭出現了一個被藤蔓半遮半掩的洞口。撥開藤蔓,外面竟是一條奔流的地下暗河,河水湍急,冰冷刺骨。而對岸,則是陡峭的岩壁,並無通路。
“這……墨師這逃生路怎麼是條死路?”劉星雨傻眼了。
楚少羽目光掃過河面,沉聲道︰“未必。你看那里。”他指向不遠處河面,那里似乎有一根粗大的鐵索隱沒在水下,若非眼力極佳,根本難以發現。
“水下有索道!看來得泅渡過去。”
當下別無他法。楚少羽率先下水,刺骨的寒意讓他打了個激靈。他試了試那鐵索,還算牢固。劉星雨將阿木用腰帶縛在背上,也咬牙踏入水中。三人沿著冰冷刺骨的暗河,借助水下鐵索,艱難地向對岸摸索前行。
就在他們即將抵達對岸時,異變再生!
上方岩壁忽然傳來數聲機括響動,幾個黑漆漆的洞口露出,下一秒,無數淬毒的弩箭如同疾風驟雨般向著河面傾瀉而下!
“小心!”楚少羽厲喝,長劍瞬間出鞘,在水中劃出一道道漣漪,艱難地格擋箭矢。劉星雨也揮舞鎮海刀護住身後阿木。
但在水中行動不便,弩箭又來自上方,極其刁鑽,眼看就要避無可避!
突然——
“嗡——!”
一道低沉渾厚、仿佛能撼動山岳的鐘鳴般的聲音從對岸黑暗中炸響!聲波過處,空氣仿佛凝滯,那些激射而至的弩箭竟如同撞上一堵無形氣牆,速度驟減,紛紛無力地墜入河中!
緊接著,一道魁梧如山的身影如同炮彈般從對岸黑暗處猛沖而出,踏水而行,每一步都激起巨大浪花,卻速度驚人!他周身泛著淡淡的暗金色光澤,如同金甲天神,不是牛大力又是誰?!
“他娘的!哪個龜孫子敢放冷箭傷俺兄弟?!”牛大力怒吼如雷,聲震洞窟。他根本無視那些零星射來的弩箭,任由其叮叮當當打在身上,卻連個白印都沒留下,金剛不壞神功已然更上一層樓!
只見他沖至河心,雙掌猛地向前平推!一股沛然莫御的剛猛掌風如同實質般轟出!
“轟!!!”
對岸那幾個發射弩箭的機關洞口直接被這股霸道無比的掌力轟得粉碎,碎石四濺!
楚少羽與劉星雨又驚又喜︰“牛大哥!”
牛大力哈哈一笑,一手一個,如同拎小雞般將楚少羽和劉星雨連同背上的阿木)從水里提起來,幾個起落便躍上了對岸安全地帶。
“你們怎麼在這兒?”三人幾乎同時發問。
話音未落,兩道身影也從對岸陰影中輕盈掠出。一人白衣勝雪,身姿飄逸,落地無聲,正是白百合。另一人青衫磊落,氣息淵深,眼神溫潤卻隱含銳利,卻是段義!
“星雨,少羽,別來無恙?”段義微微一笑,拱手道。他氣質似乎比之前更為內斂深邃,顯然功力亦有精進。
“白姑娘!段公子!”劉星雨大喜過望,“你們怎麼找到這兒的?”
白百合上前,看到楚少羽和劉星雨狼狽的模樣,以及劉星雨背上受傷的少年,立刻從懷中取出銀針和藥瓶︰“先別說話,療傷要緊。”她手法如電,迅速為阿木處理傷勢,又給楚劉二人服下驅寒固元的丹藥。
段義則解釋道︰“玄冰澗養傷期間,我三人功力皆有所悟。傷勢稍愈後,我們放心不下你們,便一路循著你們留下的暗記追蹤至此。前日到達千機城外,發現守備森嚴,正在暗中查探,忽听得地下傳來異響和打斗聲,尋到這處暗河,正好感應到下方氣勁波動,便下來接應,沒想到真是你們。”
原來如此!楚少羽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簡單將千機城內發生之事,尤其是找到墨師筆記、被城主府追殺之事說了一遍。
“城主府?幽冥引路人?鏡芯?”牛大力听得銅鈴般的眼楮瞪得老大,“奶奶的,听著就不是好東西!敢欺負俺兄弟,看俺不拆了那勞什子城主府!”
段義沉吟道︰“看來這千機城城主府,與那幽冥引路人牽扯極深。他們如此緊張墨師的筆記和鏡芯,所圖必然極大。”
此時,阿木在白百合精湛醫術救治下,氣息平穩了許多,怯生生地看著牛大力這尊鐵塔般的漢子,又看看清麗脫俗的白百合和氣度不凡的段義,有些不知所措。
楚少羽安撫地拍拍他肩膀,對眾人道︰“此地不宜久留,城主府的人很可能還有其他路徑追來。我們先離開再說。”
眾人點頭。在段義的帶領下,他們沿著暗河旁的隱秘小徑快速離開。段義似乎對氣機流動異常敏感,總能提前避開一些隱藏的機關陷阱。
有牛大力這尊人形凶器開路,有白百合妙手回春,有段義洞察先機,楚少羽和劉星雨頓覺壓力大減。
很快,他們從一處隱蔽的山縫出了地面,眼前是一片荒涼的戈壁,遠處千機城的輪廓已然模糊。
暫時安全後,楚少羽取出那本金屬冊子,遞給段義和白百合觀看。
段義翻閱片刻,神色漸漸凝重︰“這其中記載的符文共振、能量引導之法,玄奧精深,遠超當今武林所知。尤其這關于‘玉質導能核心’的闡述,似乎涉及天地本源之力。若真能激發,威力難以想象。”
白百合也蹙眉道︰“其中提到的幾種引導材料,如‘星辰砂’、‘地心玉髓’,皆是世間難尋的異寶。城主府如此急切想要得到,恐怕不僅僅是為了破解玄鐵令那麼簡單。”
劉星雨撓頭︰“那咱們現在怎麼辦?鏡芯八成在城主府手里,難不成真殺回去搶?”
楚少羽沉思良久,緩緩道︰“硬闖城主府,絕非上策。既然墨師筆記中提到‘寒玉盒’,而鏡芯畏熱,城主府得到後,必定會尋找極寒之地存放。千機城地處西北,附近最著名的極寒之地,便是‘冰風谷’。”
“冰風谷?”牛大力皺眉,“俺听過那地方,鳥不拉屎,冷得要命,听說谷底有萬年不化玄冰。”
段義眼中一亮︰“少羽的意思是,城主府可能會將鏡芯藏于冰風谷?”
“極有可能。”楚少羽點頭,“而且,徐老和阿木都提及,當年混亂中,似乎有人呼喊‘盒子’,或許鏡芯並未直接落入城主府之手,而是被墨師或其身邊的人在最後關頭帶去了某處。冰風谷環境特殊,既是保存之地,也可能是隱藏之所。”
“有道理!”劉星雨一拍大腿,“那咱們就去冰風谷踫踫運氣!”
阿木小聲插話︰“冰風谷……我知道路……以前跟爺爺去那邊采過藥……就是……就是很遠,而且谷里有好多嚇人的雪怪和迷陣……”
白百合柔聲道︰“無妨,你只需指個方向,剩下的交給我們。”
計議已定,眾人稍作休整,便由阿木指引方向,朝著冰風谷進發。
數日後,一片被無盡風雪籠罩的巨大峽谷出現在眼前。狂風卷著冰粒,發出鬼哭般的呼嘯,能見度極低,氣溫驟降,呵氣成冰。
這里便是冰風谷。
站在谷口,便能感受到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令人心悸的荒蕪。
“好家伙,這鬼地方,真有人能進去?”劉星雨裹緊了皮襖。
段義凝神感知片刻,道︰“谷內氣流混亂,隱有陣法痕跡,而且……似乎有不止一股強大的氣息潛伏。”
白百合點頭︰“寒氣之中,夾雜著幾絲異常的血腥與暴戾之氣,想必就是阿木所說的雪怪。”
楚少羽目光堅定︰“既然來了,總要進去一探。大家緊跟,務必小心。”
牛大力咧嘴一笑,拍了拍胸膛︰“怕啥!俺打頭陣!什麼雪怪,來一個俺捶一個!”
眾人功體暗運,結成陣勢,毅然踏入了這片生命禁區。
風雪立刻將他們的身影吞沒。
谷內地形比想象中更為復雜,到處是冰縫、雪洞和巨大的冰柱,狂風卷起雪沫,遮蔽視線,更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干擾著人的方向感。
行走約莫半個時辰,前方風雪中忽然傳來一陣低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聲!
緊接著,數個龐大的、周身覆蓋著厚厚白毛、雙眼赤紅的猙獰身影,如同從雪地中鑽出一般,攔住了去路!它們利爪如刀,獠牙外露,口中噴吐著帶著冰碴的白氣。
冰風谷雪怪!
“來了!”牛大力怒吼一聲,毫不畏懼,主動迎了上去,金光一閃,砂鍋大的拳頭直接轟向為首那頭最為高大的雪怪!
“ !”一聲悶響!那雪怪竟被牛大力一拳砸得踉蹌後退,發出憤怒的咆哮,顯然牛大力的力量超出了它的預料。
其他雪怪也蜂擁而上!
白百合身形飄忽,掃雪腿施展開來,腿風如刀,卷起漫天雪花,並非硬踫,而是巧妙地將撲向楚少羽和劉星雨的雪怪引偏、絆倒。段義則游走外圍,北冥神功暗運,並不直接攻擊,而是不斷吸收牽引著周圍的寒氣,削弱雪怪的行動力,同時偶爾凌空一指,點向雪怪關節要害,為牛大力創造機會。
楚少羽長劍出鞘,劍光如電,專攻雪怪眼楮等脆弱之處。劉星雨鎮海刀勢大力沉,與牛大力配合,左右夾擊。
這些雪怪皮糙肉厚,力大無窮,且極其適應冰雪環境,極難對付。但在五人默契的配合下,尤其是牛大力那蠻不講理的巨力和金剛不壞之軀,以及段義那詭異吸收寒氣削弱敵人的手段下,雪怪漸漸落入下風。
激戰正酣,楚少羽忽然察覺到一絲極不尋常的波動——並非來自雪怪,而是來自峽谷更深處的某個方向!那波動極其微弱,卻帶著一種與懷中金屬冊子隱隱共鳴的奇特韻律!
“深處有東西!”他厲聲喝道,“跟我來!”
他不再戀戰,劍光一引,逼退眼前雪怪,身形向著波動傳來的方向疾掠而去。眾人會意,且戰且走,緊隨其後。
越往深處,風雪漸小,地勢卻越發崎嶇,出現大量巨大的、如同迷宮般的冰窟和冰隧道。
那股奇特的共鳴感越來越清晰。
終于,在一個巨大的、仿佛被巨斧劈開的冰壁之下,他們看到了一個被厚重冰層封死的洞口!洞口上方,隱約可見三個被冰霜覆蓋、卻依舊能辨認出的古字——寒玉洞!
而那股奇特的波動,正是從這被冰封的洞窟深處傳出!
“就是這里!”楚少羽篤定道。
然而,洞口的冰層厚達數尺,堅硬勝鐵,如何破開?
牛大力摩拳擦掌︰“讓俺來!”他運足功力,暗金色光澤大盛,一拳狠狠砸向冰層!
“轟!”冰屑紛飛,冰層劇烈震動,卻只裂開幾道縫隙,並未洞穿。
“好硬的冰!”牛大力咋舌。
段義上前一步,將手掌按在冰面上,閉目凝神。片刻,他睜開眼︰“此冰蘊含極寒地氣,蠻力難破。需以至陰至寒之力,引導其內部寒氣自行瓦解。”
白百合會意︰“我來試試。”她走上前,雙手虛按冰面,體內雪魂功緩緩運轉,一股精純無比的寒意透體而出,並非對抗,而是如同溪流匯入大海般,融入厚厚的冰層之中。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那堅硬的冰層在白百合的雪魂功引導下,竟開始發出細微的“ 嚓”聲,內部的結構似乎在某種共振下開始緩慢崩解。
就在這時——
“嘖嘖嘖……真是令人感動啊……拼死拼活,就為了找這堆破石頭嗎?”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忽然從眾人身後響起!
只見不遠處的冰柱後,轉出十余道身影。為首者,正是那千機城的衛隊長,他身旁站著幾名氣息陰沉的黑衣人,而說話者,則是一個面色蒼白、手持羽扇、作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其眼神陰鷙,嘴角帶著戲謔的笑容。
更讓人心驚的是,他們手中,竟然挾持著一個人——正是為楚少羽他們指路後離開的徐老頭!徐老頭被打得鼻青臉腫,氣息奄奄。
“徐老!”阿木驚叫出聲。
那文士用羽扇輕輕拍打著掌心,笑道︰“本想借著這老家伙和那小鬼,釣出墨師的同黨,沒想到竟釣出這麼大一群魚……連毀了幽冥祭壇、得罪了聖教的那幾個小子也在……真是意外之喜啊。”
他目光掃過被冰封的洞口,又看了看正在運功的白百合,眼中閃過貪婪︰“雪魂功?倒是省了我們一番功夫。乖乖交出墨師的筆記和那女娃,或許能留你們一個全尸。”
城主府的人,竟然一直暗中跟蹤,直到此刻才現身!顯然是想等他們找到地方,再坐收漁利!
前有冰封洞窟,後有強敵堵截。
形勢瞬間危急!
楚少羽緩緩轉身,長劍斜指地面,眼神冰寒徹骨︰“想要?自己來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