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的臉色，似乎比剛才更白了一點。
她飛快地松開手，像是被燙到一樣。
“走啦走啦！磨磨唧唧的！”她催促著，轉身就向小巷外走去，背影看起來有那麼一絲倉促。
韓無忌撐著牆壁，慢慢站直了身體。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剛才的感覺……錯不了。
那個印記，果然不是什麼善意的“過濾器”。
它是一根吸管。
一根插在他力量源頭上的吸管！
只不過，他新生的“神魔太極旋”太過霸道，連這根吸管都無法輕易從中抽取能量。
七剛才拉他，根本不是什麼好意。
她是在……試探。
試探這個印記是否正常工作，試探她對自己的掌控力。
結果，她失敗了。
韓無忌心中一片冰冷。
這個小惡魔，從頭到尾，每一個字，每一個表情，都充滿了算計。
和她合作？
與虎謀皮！
他拖著疲憊的身體，跟在七的身後，走出了小巷。
腦子里，卻在瘋狂地思考著破局之法。
殺掉她？
不行。他現在太虛弱了，而且那個印記是個巨大的隱患。誰知道殺了她之後，這玩意兒會不會直接爆炸。
逃走？
她說了，天涯海角都能找到自己。韓無忌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這種詭異的印記，多半有追蹤的功能。
那就只剩下一條路了。
虛與委蛇。
先弄清楚她的目的，弄清楚這個印記的真正作用，再找到克制之法，然後……
一擊必殺！
就在兩人一前一後，即將融入街道陰影的瞬間，一股強橫無比的氣息，如同山崩海嘯一般，從天而降！
“轟——！”
那氣息狂暴、熾熱，充滿了憤怒與殺意，瞬間鎖定了這片區域。
整條街道的空氣，溫度都在急劇升高。
地面上的石板，開始泛紅、開裂。
“不好！是焚天宗的‘巡山長老’！元嬰期的老怪物！”七臉色大變，尖叫一聲。
她完全沒料到對方來得這麼快，這麼猛！
幾乎是她話音落下的同時，一道火光從天際射來，如同一顆墜落的流星，狠狠地砸在他們剛剛走出的小巷入口處。
“砰！！！”
恐怖的爆炸發生了。
灼熱的氣浪夾雜著碎石，呈環形向四周瘋狂擴散。
韓無忌瞳孔猛縮，他體內的力量尚未恢復萬一，身體虛弱到了極點，根本無法抵擋這種程度的沖擊。
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七猛地一轉身，一把抓住了韓無忌的衣領。
她的身體爆發出柔和的銀色光輝，那光芒形成一個半透明的羽毛狀護盾，將兩人籠罩其中。
“轟隆隆——！”
氣浪和碎石狠狠地撞在護盾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銀色護盾劇烈地閃爍著，仿佛隨時都會破碎。
七的嘴角，滲出了一絲鮮血。
“該死！這個老東西，是沖著範雲飛的本命魂燈來的！來得也太快了！”她咬著牙，聲音里充滿了焦急和虛弱，“瘋子，快想辦法！我的力量剛才消耗太大，擋不住下一次攻擊！”
韓無忌的目光，越過她的肩膀，看向爆炸的中心。
煙塵之中，一個身穿赤紅色長袍，須發皆張的老者，正懸浮在半空中。
他的雙眼燃燒著熊熊怒火，如同兩顆太陽。
他的神識，像一張無形的大網，死死地鎖定了他們兩人。
“兩個小雜碎……就是你們，殺了我的徒孫雲飛？”
老者的聲音，如同滾雷，在每一個人的腦海中炸響。
“一個練氣期的小廢物，一個……嗯？好詭異的氣息，非人非魔……原來是個小妖孽！”
老者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七的身上，眼神里充滿了貪婪。
“殺了我的徒孫，還想跑？正好，拿你的妖丹來賠罪吧！”
話音未落，他抬起手，一只完全由火焰組成的巨大利爪，憑空出現，帶著焚毀一切的氣勢，朝著兩人狠狠抓來！
元嬰期修士的含怒一擊！
毀天滅地！
銀色護盾上的光芒，瞬間黯淡了下去。
七的小臉，一片煞白。
“完了完了……這次真的要玩完了……”她喃喃自語，眼神里第一次出現了絕望。
然而，被她抓在手里的韓無忌，卻異常的冷靜。
他的大腦，在這一瞬間運轉到了極致。
跑？跑不掉。元嬰期的神識鎖定，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打？更是笑話。他現在連一個築基期的修士都打不過。
只能……賭！
“放開我！”韓無忌低喝一聲。
“什麼？”七愣住了。
“放手！我有辦法！”韓無忌的眼神，黑得嚇人。
七猶豫了一瞬。
她不知道這個瘋子要干什麼，但眼下的情況，已經沒有更壞的選擇了。
死馬當活馬醫！
她猛地松開了手。
就在她松手的剎那，韓無忌非但沒有後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主動迎向了那只從天而降的火焰巨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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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七失聲尖叫。
天空中的紅袍老者，也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獰笑。
一個練氣期的螻蟻，也敢直面自己的“焚天爪”？
找死！
然而，韓無忌接下來的動作，卻讓所有人都看不懂了。
他沒有 v?n功抵抗，沒有逃跑，甚至沒有流露出任何恐懼。
他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對準了那只火焰巨爪。
然後，他體內的“神魔太極旋”，開始以一種詭異的方式，逆向轉動！
原本涇渭分明，互相追逐的黑金二色陰陽魚，仿佛受到了某種指令，猛地停滯，然後……開始反方向旋轉！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亂氣息，從韓無忌體內爆發出來。
不是神聖，不是邪異。
而是一種……要將一切都拖入混沌，回歸本源的寂滅與虛無！
他丹田里的平衡，被他主動打破了！
“噗！”
韓無忌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主動打破平衡，對他造成的傷害，比之前神魔之力暴走時還要恐怖。他的經脈，在一瞬間就寸寸斷裂！
但他的目的，達到了！
那股剛剛穩定下來的“神魔太極旋”，再次變成了一股狂暴的、無法控制的能量風暴。
而這一次，風暴的宣泄口，不再是他的身體內部。
而是他高高舉起的右手！
他手背上，那個銀色的羽毛印記，驟然亮起，亮得刺眼！
就像一個被強行撐開的泄洪閘！
下一秒。
一股混雜著神聖金光與邪異黑氣的、極度不穩定的混沌能量流，如同火山噴發一般，從他的掌心，朝著天空中的火焰巨爪，爆射而出！
這股能量流，並不強大。
甚至可以說，很弱小。
與元嬰期修士的“焚天爪”相比，簡直就是螢火與皓月。
但是！
當這股混沌能量流接觸到火焰巨爪的瞬間，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火焰巨爪，那由精純火系靈力構成的巨爪，沒有爆炸，沒有被擊穿。
而是……像是被潑了一盆黑色的墨水，迅速地“污染”了！
構成巨爪的陽炎之力，仿佛遇到了天敵，開始劇烈地顫抖、瓦解、湮滅！
那股混沌能量，就像一種無法被理解的“規則病毒”，它不與你硬踫硬，而是直接從最根本的層面上，抹除你的存在！
“什麼？！”
天空中的紅袍老者，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驚駭！
他感覺到，自己與“焚天爪”之間的聯系，正在被一股詭異的力量切斷、抹消！
那不是能量層面的對抗，而是……法則層面的侵蝕！
“這是……什麼鬼東西？！”
老者活了幾百年，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力量！
短短一個呼吸。
那只遮天蔽日的火焰巨爪，就在空中寸寸消解，化作了無數黑金二色的光點，然後徹底歸于虛無。
仿佛，它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天地間，一片死寂。
七張大了小嘴，呆呆地看著身前那個搖搖欲墜的背影，大腦一片空白。
他……他做了什麼？
他居然……抹掉了一個元嬰修士的攻擊？
用一種她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
天空中的紅袍老者，也徹底懵了。
他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看下面那個臉色慘白、氣息微弱得仿佛隨時會死的練氣期小子，眼神里充滿了迷茫和……一絲恐懼。
“砰。”
韓無忌再也支撐不住，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他主動打破平衡，引爆體內的力量，對他造成的反噬，已經超出了他身體的承受極限。
他的意識，正在飛速沉入黑暗。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听到了七的又一聲尖叫，但這次，尖叫里夾雜著狂喜和貪婪。
“混沌……是混沌的氣息！你體內……竟然誕生了一絲混沌本源！！”
……
韓無忌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當他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輛顛簸的馬車里。
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像是草藥又像是燻香的味道。
身體的劇痛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虛弱感。
他試著動了動手指，還好，有知覺。
他緩緩睜開眼楮。
映入眼簾的，是七那張放大了的、充滿好奇的臉。
她正趴在自己身邊，一雙大眼楮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像是在研究什麼稀世珍寶。
看到他醒來，她立刻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
“你醒啦，我的英雄。”
韓無忌沒有理會她的調侃，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別動別動！”七連忙按住他，“你經脈斷了七七八八，內髒也多處破裂，我好不容易才用秘法幫你吊住一口氣。你要是亂動，馬上就會散架的！”
韓無忌這才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內部，似乎被無數根柔和的、清涼的絲線纏繞著，勉強維持著沒有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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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逃出來了？”他沙啞地問。
“當然啦！”七得意地一挺胸，“那個老家伙被你那一下嚇破了膽，以為你是什麼上古大能轉世，在那發呆的時候，我就趁機帶你跑路了。他肯定想不到，你放完那一下，自己也變成了個廢人，哈哈哈！”
韓無忌沉默了。
他記得昏迷前，七的尖叫。
“混沌本源……那是什麼？”他直接問道。
這次，他沒有拐彎抹角。
他用自己的命，賭來了一次平等對話的機會。
他向七證明了，自己不是一個可以被隨意拿捏的工具。
他是一柄……會反過來噬主的凶器。
七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了。
她看著韓無忌，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復雜。
有驚嘆，有忌憚，有貪婪，還有一絲……困惑。
“我真的很好奇，瘋子，你到底是個什麼怪物？”她幽幽地說道，“神魔同體，本就是萬古罕見的禁忌之路。而你，居然能在這種禁忌的平衡中，領悟出一絲……萬物終點的‘混沌’。”
她沒有直接回答韓無忌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知道這個世界，力量的本質是什麼嗎？”
韓無忌看著她，等待下文。
“是秩序。”七伸出一根手指，“金木水火土，光明與黑暗，生命與死亡……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道’的秩序下運轉。修士修煉，就是竊取並掌握這些秩序的碎片。”
“但是，在所有秩序誕生之前，是什麼？”
她自問自答。
“是混沌。”
“混沌，是一切的開始，也是一切的終結。它是所有秩序的對立面，它不創造，也不毀滅，它只做一件事——將一切回歸混沌。”
她的目光，落在了韓無忌的胸口。
“你那一擊，之所以能抹掉元嬰老怪的攻擊，不是因為你的能量比他強。而是因為，你釋放出的那一絲混沌之力，從‘法則’的層面上，否定了他的‘秩序’。直接告訴他的‘火’，你不該存在，于是，火就消失了。”
韓無忌的心神，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將秩序，回歸混沌？
這就是……自己體內那股力量的本質嗎？
“那為什麼……我自己也差點死了？”
“因為你是個蠢貨啊！”七毫不客氣地罵道，“混沌之力，是連‘道’都能磨滅的禁忌力量！你那點可憐的修為，那副破爛的身體，也敢去主動引爆它？你沒當場化成虛無，都算是你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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