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體內的所有“能量熵增”，所有混亂的廢料，找到了一個宣泄口。它們如同決堤的洪水，順著他的手臂，瘋狂地涌入範雲飛的體內！
範雲飛的身體，成了一個垃圾場。一個能量廢料的終極處理站。
“呃…… ……”
範雲飛的眼楮瞬間凸了出來，布滿了血絲。
他的皮膚下，先是浮現出金色的紋路，神聖而莊嚴，但下一秒，又被更加霸道的黑色魔氣所覆蓋。
黑金二色在他體內瘋狂交戰，將他的血肉、經脈、骨骼乃至靈魂，當成了最終的戰場。
他的身體像氣球一樣膨脹起來，皮膚變得半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那兩種正在互相湮滅的恐怖能量。
他的頭發先是變得枯黃，然後瞬間化為雪白，最後又全部脫落。
他的臉上，皺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滋生、加深，短短幾個呼吸，就從一個青年變成了一個風干的老者。
生命力，正在被瘋狂榨干！
“不……不……”
他最後的意識，發出微弱的哀鳴。
他不想死。
但死亡，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奢侈。
“砰！”
一聲悶響。
範雲飛的身體沒有爆炸，而是像一個被戳破的水袋，猛地向內一癟。
緊接著，他的整個身體，從血肉到骨骼，都在黑金二色的光芒中……湮滅了。
沒有血肉橫飛，沒有殘肢斷臂。
他就那樣，在一陣劇烈的光芒閃爍之後，化作了一捧黑金相間的塵埃，被夜風一吹，徹底消散在天地之間，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韓無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身體搖晃了一下，單膝跪倒在地。
他體內的風暴平息了。
那股撕裂神魂的劇痛徹底消失。
黑色的魔氣與金色的神力，不再是瘋狂撕咬的仇敵，而是在他丹田氣海之中，化作了一黑一金兩條互相追逐的陰陽魚，構成了一個穩定而又詭異的太極圖。
它們依然獨立，涇渭分明，卻又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動態平衡。
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感覺，從四肢百骸涌來。
雖然身體極度虛弱，精神也疲憊不堪，但韓無忌能感覺到，自己……不一樣了。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背。
那里，一個散發著淡淡銀輝的羽毛印記，正在緩緩浮現，最後又隱沒在皮膚之下，消失不見。
他能感覺到，自己和不遠處的那個小惡魔之間，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聯系。
就像一根看不見摸不著的線。
“感覺怎麼樣？”
七收回了手，小臉有些蒼白，似乎剛才的“調和”對她消耗也不小。
“還行。”韓無忌撐著地，緩緩站了起來。他活動了一下身體，感受著那種全新的平衡，“死不了了。”
“何止死不了。”七撇了撇嘴，語氣里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驚嘆，“你因禍得福了，瘋子。你體內的‘神魔太極旋’已經初步穩定，以後只要你不作死，同時調動超過界限的力量，就不會再有失控的風險。”
她頓了頓，補充道︰“當然，代價就是……你被我標記了。以後你去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哦。”
她笑嘻嘻地說著，仿佛在分享一個好玩的秘密。
韓無忌沒有理會她的調侃。
他只是抬起頭，黑金二色的瞳孔，重新恢復了純粹的黑色，但那眼底的深邃，卻比之前更加令人心悸。
他看著七，忽然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那個範雲飛……他修行的‘焚天純陽功’，是不是對你有什麼用？”
七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空氣，仿佛在韓無忌問出那個問題的瞬間凝固了。
夜風吹拂著破敗小巷里的塵埃，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在為剛剛逝去的生命唱著挽歌。
七臉上的笑容，僵硬得像一塊被拙劣畫師涂抹過的油彩。那雙看似天真無邪的大眼楮里，有什麼東西飛快地閃過，然後又被她強行按了下去。
她眨了眨眼，歪著頭，試圖用以往那種俏皮可愛的語氣蒙混過去︰“你在說什麼呀？瘋子，你是不是被打傻了？我怎麼听不懂。”
韓無忌沒有動。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雙恢復了純黑的眸子，此刻卻像兩個深不見底的旋渦，能將一切謊言和偽裝都吸進去，碾得粉碎。
他沒有再追問，也沒有逼迫，就那麼看著。
沉默，有時候比任何質問都更有力量。
尤其是在一個剛剛從鬼門關爬回來，並且親手將敵人化為飛灰的男人面前。他身上那股混雜著神聖與邪異的氣息，尚未完全收斂，即便他此刻虛弱不堪，單膝跪地，那股無形的壓迫感依舊讓人心頭發緊。
七的眼角不易察?t地抽動了一下。
她的小手在背後悄悄握成了拳頭，又緩緩松開。
這個瘋子……他的感知怎麼會這麼敏銳？
不對。
不是感知。
剛才範雲飛的生命力和功力被自己和韓無忌體內的力量風暴共同絞殺，那股精純的“焚天純陽火”在被“神魔太極旋”碾碎的瞬間，有一部分最本源的能量，確實被她通過那個銀色羽毛印記，悄無聲息地截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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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極其高明的掠奪，就像從一條奔騰的大河里，用一根看不見的吸管引走了一縷最清甜的泉水。
整個過程，應該只有她自己知道。
韓無忌當時正處于神魂撕裂、生死一線的狀態，他怎麼可能察覺到這麼細微的能量流動？
除非……
七的心髒猛地一跳。
除非那個在他體內形成的“神魔太極旋”，並非她所想的那麼簡單！它在調和兩種極端力量的同時，也賦予了韓無忌一種全新的、她所不了解的感知能力！
這個念頭讓她產生了一絲……非常非常細微的煩躁。
一個工具，不應該有自己的想法。
尤其不應該有窺探主人秘密的想法。
“喂，你這麼看著我干嘛？”七的語氣帶上了一點點故作的不滿，她向前走了兩步，伸出小腳，輕輕踢了踢韓無忌的膝蓋，“搞得好像我在圖謀不軌一樣。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鎭！”
韓無忌的視線，從她的臉，緩緩下移，落在了她那只踢過來的小腳上。
然後，他開口了。
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範雲飛化成灰的時候，我感覺到了。”
“你感覺到了什麼？”七立刻反問，語速有點快。
“我感覺……很‘飽’。”韓無忌換了個詞，“但又很‘餓’。”
七的瞳孔微微縮了一下。
韓無忌繼續說，他的語速很慢，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感受，也像是在一步步地設置陷阱，等待獵物自己跳進來。
“我的丹田，那個‘神魔太極旋’，它吞掉了範雲飛的一切。神魂、血肉、力量……我能感覺到它在歡呼，像一頭吃飽了的凶獸。這讓我感覺‘飽’。”
“但是我的身體，我的四肢百骸，卻在尖叫。它們極度空虛，極度虛弱。這讓我感覺‘餓’。”
他抬起頭，再次對上七的視線。
“‘飽’的是丹田，‘餓’的是身體。你不覺得這很矛盾嗎？吃下去的東西，去了哪里？”
七沒有立刻回答。
她的大腦在飛速運轉。
謊言已經被看穿了。
再否認，只會讓他更加警惕。這個瘋子，你不能把他當傻子糊弄，否則他會真的發瘋。
必須給他一個合理的、他能夠接受、並且能為我所用的解釋。
一個……新的“真相”。
“好吧，好吧，被你發現了。”
七忽然松弛了下來，她雙手一攤，做出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甚至還俏皮地吐了下舌頭。
“真沒勁，本來還想給你個驚喜呢。你的新能力，比我想象中要厲害嘛。”
她繞著韓無忌走了一圈，像是在欣賞一件杰作。
“你說的沒錯。範雲飛的‘焚天純陽功’，對我確實有用。而且，用處很大。”
她停在韓無忌面前，蹲下身，與他平視。
“這麼說吧，瘋子。你體內的‘神魔太極旋’，是個什麼都吃的饕餮。但你這具凡胎肉體，卻是個挑食的貴公子。什麼都能吃下去，但不是什麼都能消化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點向韓無忌的丹田位置。
“那個姓範的，他的力量核心是‘焚天純陽火’，對吧？那種東西，至剛至陽，對于你體內那股神聖的金光來說，是大補之物。但對于那股邪異的黑氣呢？那就是穿腸毒藥！”
“反過來也一樣。如果你吞噬了一個修煉魔功的家伙，他體內的至陰至邪之力，對你的黑氣是補品，對金光來說，同樣是劇毒。”
韓無忌的眉毛動了動。
這個解釋……听上去有點道理。
“所以呢？”他問道。
“所以我幫你‘過濾’了啊，笨蛋！”七理直氣壯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你的‘神魔太極旋’負責吞，我負責幫你處理掉那些你消化不了的‘能量雜質’。比如剛才，我就幫你把那份至陽的‘焚天純陽火’給抽走了。不然的話，你現在丹田里的那條小黑魚，早就被撐爆啦！”
她指了指韓無忌右手手背上那個已經隱沒的羽毛印記。
“喏，這就是‘過濾器’。也是我們之間合作的憑證。”
“合作？”韓無忌咀嚼著這個詞。
“對呀，合作！”七的眼楮亮晶晶的，充滿了蠱惑，“你負責在前面沖鋒陷陣，大殺四方，吞噬所有你看上的獵物。我呢，就跟在你後面，幫你處理‘廚余垃圾’。你獲得精純的、能被你完美吸收的力量，變得越來越強。我呢，也能吃點殘羹剩飯，填飽肚子。我們這叫……雙贏！”
她笑得像一只偷到了雞的小狐狸，天真又狡黠。
韓無忌看著她，沒有說話。
雙贏？
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雙贏的好事。
所謂的雙贏，通常意味著有一方贏了兩次。
他很確定，自己不是那個贏兩次的。
這個自稱“七”的小惡魔，她的說辭天衣無縫。完美地解釋了能量的去向，也給了他一個看似光明的未來——一個可以肆無忌憚吞噬他人力量，還沒有後遺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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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任何一個渴望力量的人來說，都是無法拒絕的誘惑。
但韓無忌不是普通人。
他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信奉的唯一準則就是︰任何不勞而獲的東西，背後都標好了足以致命的價碼。
這個“過濾器”，真的只是過濾器嗎？
它能過濾能量，能不能也過濾我的生命？
它能幫你處理“廚余垃圾”，需不需要我付出點什麼“處理費”？
這些問題，他沒有問出口。
他知道，問了也得不到真實的答案。
現在，他很虛弱，而對方深不可測。他被“標記”了，處于絕對的劣勢。
和強者談條件，是最愚蠢的行為。
你需要做的，是順從，是偽裝，是尋找機會。
“听起來……是個不錯的買賣。”韓無忌緩緩開口，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語氣也很平淡。
七的眼楮更亮了︰“是吧是吧！我就說我們是天作之合！”
“但是，”韓無忌話鋒一轉，“我憑什麼相信你？”
“憑這個呀。”七再次指了指他的手背，“我們現在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幫你調和神魔之力，消耗了我的本源。你死了，我也要元氣大傷。我可不想做虧本買賣。”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然後向韓無忌伸出了手。
“起來吧，我的‘合作伙伴’。此地不宜久留。範雲飛那個廢物死了，他宗門里的老家伙們，估計很快就會感應到。我們得在他們找來之前，離開這里。”
韓無忌看著她伸出的那只白嫩小手，沉默了兩秒。
然後，他握住了。
她的手很涼，不像是活人的溫度。
在他握住她手的瞬間，韓無忌清楚地感覺到，自己丹田氣海中的那兩條陰陽魚，似乎與右手手背上的那個印記產生了一絲共鳴。
一股微弱卻無法抗拒的吸力，從印記傳來，似乎想要從他的氣海中抽取點什麼。
但那股吸力剛一出現，就被“神魔太極旋”自發轉動的力場給攪碎了。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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