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是在用一張紙，去包一團太陽！紙沒燒完，已經是奇跡了！”
她一邊罵，一邊眼神里卻放著光。
“不過，你也因禍得福了。”她話鋒一轉，語氣又變得興奮起來，“你主動打破平衡，又在混沌之力的反噬下活了下來。你的身體和經脈，等于被混沌之力‘格式化’了一遍。雖然現在破破爛爛，但只要修復好，你的根基會比以前穩固百倍！最重要的是……”
她湊到韓無忌耳邊，用只有兩人能听到的聲音，充滿了魔鬼般的誘惑。
“你的‘神魔太極旋’，經過這次破而後立，已經沾染了一絲混沌的特性。以後……你吞噬別人的力量，不再需要我幫你‘過濾’了。”
“那個太極旋，會自動將一切異種能量，統統磨滅，化作最本源的混沌之氣，再由混沌之氣，轉化為你需要的神力與魔氣。”
“從今以後，天地萬物，所有能量，對你來說，都只有一種。”
“那就是……補品！”
補品！
這兩個字，如同兩道驚雷，在韓無忌的腦海深處轟然炸響。
他渾身上下，每一寸筋骨，每一條經絡，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那種被混沌之力“格式化”的劇痛，像是要把他的靈魂都撕成碎片。
然而，在無盡的痛苦深處，一股前所未有的狂喜與渴望，卻如同地底的岩漿，勢不可擋地噴涌而出。
天地萬物，皆為補品！
這是何等霸道，何等瘋狂的宣言！
韓無忌艱難地轉動眼球，視線落在不遠處那具元嬰老怪被抽干了所有能量，只剩下凡人軀殼的尸體上。
曾幾何時，這種等級的存在，在他眼中是高不可攀的天。
可現在……
他看著那具尸體，就像一個餓了三天三夜的乞丐，看到了一桌熱氣騰騰的滿漢全席。
他的喉結，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
“別看了，廢物一個。”七的聲音帶著一絲輕蔑，“他體內的火行靈力，早就被你的混沌之力磨滅干淨了，剩下的這點殘渣，塞牙縫都不夠。”
“而且，”她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凝重，“你現在這副鬼樣子，就像一個被打碎了又重新粘起來的瓷瓶。任何一點外力，都可能讓你徹底崩碎。你現在最需要的不是進補，是修復。”
韓無忌沒有反駁。
他能感覺到，自己體內那個新生的“神魔太極旋”正在緩緩轉動。它不再是過去那種涇渭分明的黑白兩色，而是在黑白交界處，氤氳著一層微弱卻執拗的灰色。
那灰色，就是混沌。
它像一個饑餓的磨盤，散發著要將一切都碾碎、吞噬的恐怖意志。
而他的經脈，脆弱得就像蛛網，根本承受不住這個“磨盤”哪怕一絲一毫的放縱。
就在這時，韓無忌的耳朵微微一動。
極遠處，一道微弱的破空聲，正以驚人的速度向這里靠近。
那道氣息，雖然遠不如之前的元嬰老怪，但依舊凌厲，帶著一股屬于金丹修士特有的鋒銳與圓融。
是敵非友。
“嘖，蒼蠅來了。”七也察覺到了，語氣中滿是不耐，“應該是來查探情況的。我說，瘋子，咱們要不要先戰略性轉移一下？”
轉移？
韓無忌的眼底，閃過一抹與他此刻重傷狀態完全不符的凶光。
他用盡全身力氣，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不……我餓了。”
七愣住了。
她看著韓無忌那張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看著他那雙燃燒著瘋狂火焰的眼楮，忽然笑了。
那笑容，燦爛，妖異，充滿了欣賞。
“哈哈哈哈！好！這才是我看中的男人！”她放聲大笑，“沒錯！怕什麼？一個區區金丹而已，正好拿來給你這全新的‘爐子’，開開葷！”
“不過，你現在動都動不了，怎麼吃？”
韓無忌沒有回答。
他閉上眼楮，全部心神都沉入了丹田氣海。
那個灰色的“神魔太極旋”依舊在緩慢轉動。
他用盡意志，小心翼翼地……觸踫了它一下。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吞噬欲，瞬間沖垮了他的理智！
韓無忌猛地睜開雙眼，瞳孔中，那層代表混沌的灰色一閃而逝。
他對著不遠處，那元嬰老怪的尸體，艱難地抬起了手。
“你瘋了！我說過那沒……”
七的叫罵聲戛然而止。
因為她看到，一道微不可查的灰色氣流，從韓無忌的掌心延伸出去，如同活物般纏繞上了那具尸體。
下一秒。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具尸體，仿佛被投入了烈火的蠟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枯萎！
並不是能量被抽取。
而是構成他身體的血肉、筋骨，甚至衣物，都在被一種更高的法則“否定”！它們的存在被抹去，被分解，被還原成了最基礎的、不可名狀的粒子。
這些粒子，匯聚成一股極其微弱，卻精純到極致的氣流，順著那道灰色絲線，倒灌回韓無忌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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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嗝……”
韓無忌打了個飽嗝。
那股精純的氣流涌入他破碎的經脈，沒有造成任何負擔，反而像最溫潤的甘泉，迅速修復著那些恐怖的創傷。
他原本蒼白如紙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病態的紅暈。
一直瀕臨崩潰的身體，居然恢復了一絲氣力。
他能坐起來了。
“這……這……”七的聲音都在發顫，不是恐懼，而是極致的興奮，“你……你居然能直接吞噬‘物質’了？！”
“瘋子！你不是怪物，你是個魔鬼！真正的魔鬼！”
韓無忌沒有理會她的聒噪。
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將目光投向了那道氣息傳來的方向。
他的眼神，冰冷，平靜，不帶一絲感情。
就像一個獵人，在等待著自己送上門的晚餐。
……
李岩的心情很不好。
作為烈陽宗內門執法堂的執事，金丹後期的修為，他一向自詡沉穩。但此刻，他卻感到了一陣莫名的心悸。
半個時辰前，宗門魂殿內，負責看守的弟子驚恐地發現，孫長老的魂燈，滅了。
不是普通的熄滅，是炸裂！
連一絲殘魂都未能逃回。
這代表著，孫長老這位元嬰期的太上長老，不僅死了，而且是神魂俱滅！
宗門震動！
掌門親自下令，讓距離事發地點最近的李岩，立刻前來探查。
越是靠近坐標點，李岩心中的不安就越是濃烈。
空氣中，殘留的法力波動混亂到了極點。有孫長老霸道絕倫的“焚天真炎”的氣息，但更多的，是一種他從未感受過的，冰冷、死寂、空無的詭異能量。
就像一個黑洞，將周圍的一切光和熱都吞噬了。
“到底是什麼人……能讓孫長老連元嬰遁逃的機會都沒有？”
李岩心中疑雲密布，速度卻不敢有絲毫減慢。
終于，他看到了。
一片狼藉的山谷中，孫長老的尸體……不，那已經不能稱之為尸體了。
那只是一具皺巴巴的、仿佛被風干了千年的干尸，身上的儲物法寶、道袍，全都完好無損。
李岩瞳孔驟縮。
他小心翼翼地降下飛劍，神識如水銀瀉地般鋪開，警惕著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沒有埋伏。
沒有陣法。
甚至沒有一絲殺氣。
周圍死寂得可怕。
他緩緩走到“干尸”旁，伸出手指，輕輕一點。
嘩啦……
孫長老的尸身，就像沙堡一樣，瞬間垮塌，化作一地飛灰。
李岩的手指僵在半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這到底是什麼邪術？！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檢查現場。
他很快發現了第二具尸體。
是宗門派出來做先頭探查的一名築基期弟子。
這名弟子的死狀，比孫長老還要詭異。他身上的衣物，甚至頭發，都化成了最徹底的灰燼，只在地上留下一個淡淡的人形輪廓。
仿佛這個人，被從這個世界上……“擦”掉了。
李岩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他作為執法堂執事，見過的窮凶極惡之輩不知凡幾，修魔者、邪修的詭異手段也略有耳聞。
可眼前這一幕，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範疇。
這不是“術”，這更像是某種……“規則”層面的抹殺。
“必須馬上回報宗門！這不是我能處理的！”
李岩當機立斷，立刻就要激發傳訊玉符。
然而，就在他神識探入玉符的一瞬間。
一個虛弱、沙啞，仿佛隨時都會斷氣的聲音，在他身後不遠處響起。
“這位……道友，能、能扶我一把嗎？”
李岩全身的汗毛，轟然倒豎！
他居然沒有發現身後有人！
他猛地轉身，靈力在瞬間爆發，一柄赤紅色的飛劍懸停在身前，劍尖吞吐著凌厲的劍芒，遙遙指向聲音的來源。
只見，在一塊巨石的陰影下，一個渾身是血、衣衫襤褸的年輕人，正艱難地倚靠著石壁，臉色蒼白得像個死人。
他的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修為……築基初期？
不，連築基初期的靈力波動都非常虛浮，仿佛隨時會跌落回煉氣期。
看他身上的傷勢，以及周圍的戰斗痕跡，倒像是在剛才孫長老的戰斗余波中，僥幸存活下來的倒霉蛋。
李岩的警惕，稍稍放松了一些。
但身為執法堂執事多年養成的謹慎，讓他沒有完全放下戒心。
“你是何人？為何會在此地？”李岩的聲音冰冷，帶著審視。
那年輕人，也就是韓無忌，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又慶幸的笑容。
“在下……在下只是個路過的散修，被、被兩位前輩的斗法波及……差點就沒命了。”他一邊說，一邊劇烈地咳嗽起來，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
李岩的眉頭皺了皺。
他用神識仔細地掃過韓無忌的身體。
經脈寸斷，五髒六腑皆有破損，丹田氣海更是瀕臨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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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是重傷垂死之相。
而且，他身上沒有任何偽裝的痕跡。
這種傷勢，別說威脅到他這個金丹後期，恐怕隨便來個煉氣期的修士，都能輕易取他性命。
難道……真的是自己太緊張了？
凶手早已遠遁，這只是個被殃及的池魚？
李岩心中如此判斷，但依舊沒有完全靠近。
“既然你看到了，那可知與孫長老交手的是何人？是男是女？什麼修為？用的是何種功法？”他厲聲問道，試圖從這個“幸存者”口中套取情報。
韓無忌眼中閃過一絲恰到好處的恐懼。
“我……我不知道……那個人太可怕了……”他聲音發抖，“我只看到一片黑光閃過，那位紅袍老前輩……就、就倒下了……我嚇得躲在這里，根本不敢動……”
黑光？
李岩心中一動，這倒是與現場殘留的詭異氣息有些吻合。
看來，這個小子沒說謊。
既然如此……
李岩的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殺機。
此地事關重大，孫長老神魂俱滅，乃是宗門最高機密。這個目擊者，絕不能留。
反正只是一個無名散修，殺了也就殺了，不會有任何後患。
想到這里，李岩緊繃的身體徹底放松下來，懸停在身前的飛劍也收斂了光芒。
他臉上擠出一絲溫和的笑容，朝韓無忌走去。
“原來如此，小友受驚了。也是你命大。”
“在下烈陽宗李岩，既然遇到了，便不能見死不救。我這里有上好的療傷丹藥，你先服下穩住傷勢。”
他說著，一步步靠近，手中已經暗暗扣住了一張無聲無息的“滅魂符”。
只要進入十步之內，他有絕對的把握，讓這個築基期的螻蟻，在毫無痛苦中化為飛灰。
韓無忌看著他，眼中滿是“感激涕零”。
“多……多謝前輩！前輩真是好人！”
他掙扎著，似乎想要站起來行禮，卻一個踉蹌，朝著李岩的方向摔了過來。
九步。
八步。
七步。
就是現在！
李岩眼中的溫和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
他手中的“滅魂符”就要激發！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韓無忌的動作！
那個前一秒還“重傷垂死”、“搖搖欲墜”的年輕人，眼中哪里還有半分虛弱？
那是一雙怎樣恐怖的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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