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幽笛找了一天的工作,均以失敗告終。
不僅是隔壁巷子,就連方圓五里地,都已經流傳著她‘王婆訛詐’的‘赫赫威名’,甚至傳言已經演化成她訛詐了老錢家的錢,被監工趕出來,讓她哭笑不得。
于是結果可想而知,正如女房東所料,慕幽笛找工作處處踫壁。
晚上,慕幽笛吃完飯後,拖著沉重的步子和疲憊的心返回小黑屋。走在走廊上的時候,隔壁鄰居看她的眼神也帶著些隱晦的嫌棄。
這樣的眼神,慕幽笛今天看了一天,她已經習以為常了。
打開門,屋子里一股灰塵撲鼻,走進去後只能直接坐床上,這小黑屋狹小得她轉不開身。她點亮油燈,豆大的光暈照亮了整個屋子。
慕幽笛懶洋洋地躺在床上。
郁悶的心情讓她想念鄉下小平房的生活,進而想起那個帶著女管家下南洋的宴霜。
她這兩天忙得像陀螺,不是逃亡就是謀生活,此時安靜下來,忽然間感受到一種濃濃的孤獨感。尤其是她和宴霜重逢才一年,結婚才三天,宴霜就被迫離開,幸福甜蜜的生活太過短暫。
她解開衣領,從脖頸處拿出宴霜送給她的懷表。
懷表帶著她的體溫,但是慕幽笛覺得這份溫暖更像是宴霜的余溫。
‘啪’一聲輕響,慕幽笛打開表蓋,看著里面那張她和宴霜十八年前的合影小像,眼神漸漸變得溫柔。
她輕輕摩挲著小像里的宴霜,心里想著,他此刻到哪里了呢?是在船上,還是已經到南洋?
慕幽笛不知道南洋在哪里,那里是什麼樣子,她一直生活在國內,甚至只在南京,廣州和北平一帶活動,當時宴霜給她描繪的周游世界的憧憬讓她向往許久,如今這個夢想似乎越來越近了。
宴霜臨走時說會給她寄信報平安,可是他才離開三天,,或許他還在船上乘風破浪,她卻已經覺得似乎有三年之久了,果然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慕幽笛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多愁善感起來。此時,對宴霜的思念像潮水,無聲無息地漫上來,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把懷表緊緊放在自己的胸口,閉上眼楮,一滴眼淚滑落。
朦朦朧朧中,時空仿佛倒流了。
路邊,身穿鵝黃紗袍的少女坐在石頭上,見到一個身穿錦袍的小公子低頭匆匆走過,她起身行禮,“貝子爺吉祥!”
小公子一愣,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兩人雙目對視。
小公子問“你是那戲班里的人?”
女子微微頷首,“民女是常興苑戲班班主之女,慕幽笛。”
“原來如此。”小公子笑問她“你怎知我是貝子爺?”
女子說道“貝子爺身上的蟒袍,民女認得。”
小公子呵呵一笑,“你倒是觀察細致,玲瓏心思。”
畫面一轉,他們再次在湖中涼亭相遇。
小公子問她“慕姑娘會唱什麼戲?”
女子雙眸閃過異彩,說道“《穆桂英掛帥》,這是我最喜歡的戲文。”
女子站起身來,擺開姿勢,緩緩唱道“猛听得金鼓響畫角聲震,喚起我破天門壯志凌雲。想當年桃花馬上威風凜凜,敵血飛濺石榴裙。有生之日責當盡,寸土怎能夠屬于他人。番王小丑何足論,我一劍能擋百萬兵”
小公子鼓掌叫好,好奇道“慕姑娘為何喜歡這出戲?”
女子答“保家衛國不分巾幗須眉,我欽佩這樣的氣節,若有一天需要我上疆場,我也會披掛上陣,絕不退縮的。”
畫面再一轉。
‘ ’一道耀眼白光一閃,兩張稚嫩的臉映在照相機里,成了兩人永恆的惦念。
窗外黑夜沉沉,桌上的油燈發出‘啪’一聲輕響。
床上熟睡的人翻了個身,剛才的枕頭邊上,一小片濕濡。
沉睡中的人仍舊緊緊地抓著那塊懷表,那張小像貼著她的胸口,與呼吸的頻率一樣起伏著。
夜深人靜。
滴答滴答懷表的滴答聲格外清晰,一聲一聲,敲打著孤獨熟睡人的寂寥。
第二天。
慕幽笛睜開眼,昨晚她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還做了個夢,夢回十八年前她和宴霜相遇的場景。
她忽然感覺到眼角有異,抬起手來擦拭,發現竟然是一滴淚。
慕幽笛怔怔地看著手上的淚滴,這是她第一次在夢中流淚呢,也是她第一次顯出脆弱。
她將眼淚揮掉。
眼淚對于殺手來說,不過是懦弱的表現,而她,不能懦弱!
今天,她打算換張臉,換個身份出去找工作。
慕幽笛依舊是王婆的形象出門,挎著一個大布兜,在所有異樣的眼神中離開小巷。
她走到大街上,往成衣店走去。
不一會兒,一個瘦高的年輕女人,挎著一個手提包離開成衣店。
慕幽笛走到附近一家咖啡廳的門口,看到門上貼著招工的告示,她推門走了進去。
她徑直走到服務台前,詢問招工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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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理看到慕幽笛的著裝和氣質不錯,唯一缺點就是不會制作咖啡,讓她有些猶豫。
慕幽笛微微一笑,“我可以做學徒,薪資嘛,少一點沒關系。”
經理一听,頓時點點頭,“這倒是可以,難得你好學,那就先留下來。”
“謝謝。”
慕幽笛微笑道謝,開始了她在咖啡廳打工的經歷。
就這樣,慕幽笛恢復了特工做派,早出晚歸,只要出現在巷子里的時候,她是六十二歲的王婆,出了巷子,她就是年輕貌美的梅香。
慕幽笛一連在咖啡廳里工作了三天。
她性格不爭不搶還好學,有客人的時候招待客人,沒有客人的時候跟咖啡師學做咖啡,生活還算充實。
這天。
咖啡廳里來了三個在老錢家工坊里有過一面之緣的“熟人”,正是那個敲了慕幽笛一警棍的警察,他身後跟著兩個小警員。
三人在咖啡廳里找了個位置落座。
慕幽笛上前打招呼的時候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熟人’,不過那個警察沒有認出她。
那警察看到慕幽笛面生,上下打量她,見她容貌艷麗,笑問道“新來的?叫什麼名字?”
慕幽笛微微一笑,“是,我叫梅香。”
“梅香?這名字好听,那你姓什麼?”那警察好奇問道。
慕幽笛搖搖頭,“我是孤兒,只有名字。”
“噢。”那警察恍然。
這年月戰亂紛飛,很多孤兒無處安身,只能出來賣藝賣身,像眼前這個女人還能找到個正經工作,已屬不易。
那警察眼珠一轉,盯著她窈窕的身段,狀似無意間問道“許配人家了嗎?”
慕幽笛搖搖頭,“還沒有。”
那兩個小警員一听,就嘿嘿地笑了起來。
那警察不再問什麼,讓慕幽笛去給他們三個人端來三杯咖啡解解渴。
慕幽笛立刻轉身離開,去給他們端咖啡。
這時,一個小警員說道“這女人小腰大屁股,真銷魂。”
另一個警員點點頭,“看起來還是個雛兒,也不知道以後便宜誰?”
那警察一听,轉頭再次打量起慕幽笛,眼中精光一閃,笑了笑。
那小警員又說道“這兩天抓同黨,抓老太婆,嗓子都跑冒煙了,渴死我了。哎,對了,那殺人的老太婆還沒消息呢,挺能藏啊,整個武漢全城搜捕,竟然杳無影蹤,她到底是何方神聖?”
“什麼神聖?不過是個老婆子,估計是個乞丐,我們明天去城西那邊搜一搜,那些老乞丐都躲在城西。”
“行。”那小警員說道。
另一個警員像是忽然想到什麼有趣的事,對那警察說“頭兒,你還記得前幾天在老錢家被您敲了警棍的老太婆嗎?現在她啊,在整片老城區人人唾棄,大家都叫她‘王婆訛詐’,哪個工坊都不敢用她。”
“哼!”那警察冷哼一聲,“敢誆我幾個大洋,我不給她點教訓,還以為我怕她,老不死的東西。”
“那老太婆也忒大膽了,不過您一發話,整個老城區方圓十里她是待不下去了。”小警員說道。
那警察似乎想到什麼,對那兩個小警員招招手,那兩人立刻湊過來。
他輕聲說道“找個時間把那老太婆抓住,給她刑訊畫押,罪名就是刑場殺人,然後咱們就立功了。”
那兩個小警員一听,頓時睜大眼楮,“您是說,把她當做殺人的老太婆查辦?”
“對。”那警察點點頭。
那小警員撫掌道“妙啊,一石二鳥之計。”
慕幽笛端著三杯咖啡走過來。
那三個警察立刻坐好。
慕幽笛將咖啡一一放在他們三人面前,面露微笑道“請慢用。”
說完,她端著盤子離開。
她的身後,是三道色眯眯的目光。
慕幽笛原本並不是記仇的人,敲她警棍的事她可以不計較,剛才色眯眯盯著她,她也可以忽視,不過,這三個人竟然膽敢肖想她的命,那就要承受相應的後果。
她是殺手,所有想要她命的人,除非能躲過她的一擊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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