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後走後。
女工們將慕幽笛從地上扶起來。
她們驚訝地看著慕幽笛，“王婆，你真大膽，警察也敢訛詐。”
慕幽笛揉著被警棍打疼的手臂，說“是他們先動手的，我現在孤寡老人一個，爛命一條，不怕他們。”
眾人面面相覷。
她們都是有家室的人，從來不敢跟警察對著干，要是剛才被打的人是她們，她們八成就認栽了，哪像面前這個凶悍的老婦人，頂撞警察不說，還白拿了警察的幾塊大洋。
女佣走過來，看著慕幽笛，皺起眉頭，她原本想這麼一個會惹事的老婦人，還是打發走算了，可是自己沒有那個權力，于是深深地看一眼她，就離開了。
這段小插曲之後，女工們再次回到自己的板凳上坐下，開始糊紙盒。
慕幽笛想了想，開始認真地糊紙盒，而且每一個都做的板板正正，雖然速度不快，不過勝在都是合格品。
隔壁的大姐瞧見了，微微詫異，不過也沒有多想。
一個時辰後，慕幽笛伸手捶捶腰，她看到自己的周圍已經放著二十來個紙盒，心中十分欣慰。
再一看隔壁大姐的紙盒，已經摞老高了，慕幽笛粗略算了一下，竟然差不多五十個左右。
她頓時自嘆不如。
她轉頭看向窗外，發現已經夕陽西下，屋子也顯得十分昏暗。
四周逐漸看不清楚，這樣的環境也不適合繼續糊紙盒。
這時，一個精瘦黝黑的男人走了進來。女佣跟在他身後。
大姐小聲對慕幽笛說“這個人就是監工，咱們的紙盒就是交給他驗收。”
監工輕咳一聲，說“你們把做好的紙盒摞起來，我逐個檢查，不合格的不給工錢。”
說完，他走到距離大門口比較近的女工旁邊開始檢查紙盒成品。
“一，二，三六十四個，全部合格，總共六十四分錢。”他一個一個查看後，當場給那個女工結算了六十四分錢。
那女工高興地給他鞠了個躬，匆匆離開了。
接下來，第二個，第三個最後就剩下大姐和慕幽笛兩個人的紙盒還沒有驗收。
那監工走到慕幽笛的面前，剛才他已經听說了這個老太婆的‘事跡’。
他低頭看一眼慕幽笛糊的紙盒，拎起一個，看一眼，說“不合格。”
慕幽笛一愣，她沒覺得自己糊的紙盒有問題，尤其是監工拎起的紙盒還是她最用心做的一個，為什麼會不合格呢？
她疑惑道“為什麼不合格？哪里糊得不好嗎？”
那監工冷哼一聲，“我說不合格，就不合格。”
听了他的話，慕幽笛這下子明白了，這監工純屬是看自己不順眼而已。
她頓時不說話了。
監工看完她的紙盒，說“全部不合格。”
慕幽笛已經料到這個結果，倒是沒有多少意外。
不過旁邊的大姐拎起慕幽笛的紙盒，左看右看，跟其他女工糊的紙盒並無二致，說道“劉監工，這紙盒多板正啊，怎麼不合格呢？”
那監工看她一眼，“我是監工，我說了算。”
“那”大姐還想說點什麼，慕幽笛拉了她一下，微微搖搖頭。
那大姐轉念一想，頓時也明白了怎麼回事，閉上嘴巴，不再替慕幽笛出頭。
那監工對慕幽笛說“你明天不用來了。”
慕幽笛早已料到，拿起布包，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了出去。
慕幽笛不知道的是，這其實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她找工作會處處踫壁。
慕幽笛回到小黑屋，點燃油燈，拿出從警察那里訛來的幾個大洋看了一眼，勾起嘴角笑了笑，放進布包里。
她擼起袖子，查看手臂上的淤青。
她今天沒有反抗，而是結結實實受了警察的那一警棍。那聲‘ ’只不過是她捏拳頭發出來的聲音，像極了骨頭碎裂的聲音，這也給在場的人一種老人家的骨頭不夠硬朗的錯覺。
她是殺手，日常訓練比這種要殘酷得多，因而在她眼里，警棍的敲打並不算多重的傷。
第二天清晨。
女房東再次上門。
她眼神古怪地看著慕幽笛，“王婆，您昨天在老錢家頂撞警察，還訛了警察幾個大洋？”
慕幽笛沒想到才一晚上，自己被打的事沒傳出去，倒是訛詐警察的事傳出了十里八鄉，人人皆知。
慕幽笛解釋“我沒有訛詐警察，他們懷疑我殺人，拿警棍打我，我喊救命，他們扔下幾個大洋就跑了。”
她知道女房東沒有惡意，因此願意坦誠相告。
女房東這才知道事情的緣由，她看著眼前的老太太，深深嘆口氣，欲言又止。
慕幽笛見她表情有異，心中一動，直覺跟自己有關，于是問道“出什麼事了？”
女房東想了想，索性坦言道“王婆，你昨天訛詐警察的事傳出去了，我早上去給你打听工作，周圍幾戶人家一听到是你，都不願意錄用，唉，早知道事實是這樣，我就跟他們解釋清楚，您也不用背這名聲，這方圓幾里，你恐怕難找工作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慕幽笛頓時沉默下來。
名聲這東西，她自從成為殺手後就覺得可有可無。她是頂級殺手，在業內名聲斐然，但同時也是手上沾滿人命，讓人聞風喪膽的存在。所以，名聲是把雙刃劍，她十幾年前就已經領略過。
只不過當她成為普通人後，才發現名聲對普通人而言的殺傷力有多大。
就像昨天，監工一句話，她所有的付出就化為泡影，而今天，恐怕她走出這個門，四周紛至沓來的異樣眼神和流言蜚語，就能讓她在這里無法立足。
女房東見她面露難色，也知道她的處境不好，跟著唉聲嘆氣。
慕幽笛見她跟著皺眉，笑道“謝謝你替我找工作，如果這里沒辦法工作，我就去遠一些的地方找，那流言蜚語總不能傳遍全武漢吧？”
女房東噗呲一笑，見她看得通透，也就放心了。
女房東走後，慕幽笛挎著布包出門去，今天她想再出去踫踫運氣。
她其實可以換個地方，換張臉，再換個身份生活，只不過這里離鄉下的小平房比較近，她打算一周偷偷回一次小平房。
可如果這里確實找不到工作隱藏身份，她就需要去隔壁的巷子。
果不其然，她經過巷子的時候，那些見過她的街坊鄰居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她，不認識的人會好奇地打听，一路上，不少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慕幽笛沒有過這種市井流言蜚語的經歷，在她眼里，昨天的事根本不叫事，但是似乎在市井里，任何小事都會被傳言夸大其詞，甚至扭曲是非，大家不會去深究流言的真實與否，只想把它變成茶余飯後的話題而已。
想了想，她腳步一轉，朝隔壁巷子走去，她不是一個不懂變通的人。
慕幽笛走在石板路上，忽然看到前方出現一群人在排隊。
她好奇地走過去，就看到作坊門口貼著招工做藤籃的啟示，她就走了進去，排在隊伍末尾，等著工頭發任務。
一個穿著短褂的壯實男人粗魯地吆喝，用竹棍敲打著門框上的招聘啟示，“李記藤籃工坊只招五人，條件不符的趁早滾蛋！”
慕幽笛以為做藤籃跟糊紙盒一樣，可以現學現用，于是並沒有放在心上，等到前方喊道“最後一個”的時候，她才發現事情跟她想的不一樣。
她走到工頭面前，工頭上下打量她，皺著眉頭問“你多大歲了？手腳麻利嗎？眼楮還能看得清嗎？我們這里招工很嚴格的。”
慕幽笛點點頭，連忙說道“我叫王素梅，今年六十有二，手腳麻利，眼楮也看得清。”
工頭還沒說話，之前面試的幾個人打量她後，小聲嘀咕，“王素梅？這老太婆好像就是訛詐警察的那個人吧？”
工頭一听到‘訛詐’兩個字，看向慕幽笛的眼神就充滿鄙夷和嫌棄。
他朝慕幽笛揮揮手，不耐煩道“走走走，我們這小廟可招不起您這樣的人。”
慕幽笛沒想到流言蜚語的殺傷力那麼強，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她連面試機會都被剝奪了。
她第一次發現做普通人好難，反而做殺手更加隨心所欲些。
喜歡霜花冢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霜花冢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