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房東離開後,慕幽笛跟著眾人走進老錢家的工坊小樓。
她們被帶進一間寬敞的屋子里面。屋里有很多小板凳,牆角還堆著一摞摞的紙板。紙板旁邊是一碗一碗漿糊。
很多人似乎不是第一次在這里工作,熟門熟路地走到牆角,搬起一摞紙板,走到一張小板凳旁放下,然後再返回去,拿回一碗漿糊放在腳邊。
她們就坐在小板凳上,拿過一張紙板,熟練地在幾個紙板邊緣刷漿糊,然後開始按照紋路折疊,壓緊邊緣,使得漿糊能夠將邊邊角角黏結實,很快,一個紙盒就做成了。
慕幽笛看著這群婦女竟然幾個呼吸間,就能快速地糊成一個紙盒,心中感嘆熟能生巧。
而此時,她還在排隊等著搬紙板呢。
等了片刻,終于輪到她。慕幽笛伸出手,顫巍巍地搬下一摞紙板,然後腳步緩慢地往一張板凳走去。
幾個女工抬頭看她,眼神透著好奇,手下糊紙盒的速度卻沒慢下來。
慕幽笛放好紙板後,再次慢慢走去拿漿糊。
等她坐下準備開始糊紙盒的時候,她旁邊的那位大姐已經做好了三個紙盒。
慕幽笛剛才已經觀察大家糊紙盒的技巧,記住了大概的步驟,于是拿起一塊紙板,開始自己的第一份非殺手專業工作。
慢慢的,屋里響起低低的說話聲,幾個女工一邊糊紙盒,一邊低聲聊天。
這時,慕幽笛旁邊的大姐問她“你新來的?多大歲數了?”
慕幽笛點點頭,“剛從鄉下來,今年六十有二了。”
她轉頭看向問話的大姐,四十歲上下,面容枯黃,高顴骨,眉眼上挑,額前幾縷碎發垂著,腦後挽個結實的發髻,看起來是個雷厲風行的女人。
那大姐也上下打量她,“您這歲數,不在鄉下種地,怎麼跑城里干活?”
慕幽笛苦笑,“家里發洪水,淹了,只有我一個人逃難到城里,兜里實在沒錢,就找個工作先糊口度日。”
“噢,原來是這樣。”那大姐唏噓,“唉,這年頭,都不容易啊。”
隔壁幾個女工也豎著耳朵听她們的對話,听到家里被水淹,估計只剩她一個人逃出來,也是一陣唏噓。
大姐見慕幽笛動作緩慢,知道她是第一次糊紙盒,雖然看似掌握了要領,但是糊好的紙盒歪歪扭扭,頓時放下自己的紙板,對慕幽笛說道“你這個紙盒不合格,等下監工來了,沒法通過驗收,你就拿不到錢,這時間就白白浪費了。”
慕幽笛一愣,糊個紙盒還有那麼多門道?
大姐拿起紙板,說“不難的,我教你,跟著我做。”
“好。”慕幽笛趕緊拿起一個紙板,跟著她學做紙盒。
大姐拿起刷子,沾了點漿糊,在紙板的底部和四個邊緣快速刷上漿糊。
她一邊刷著漿糊,一邊細細地給慕幽笛講解。
慕幽笛仔細看著她的動作,尤其是刷漿糊的邊緣,不能多刷,也不能少刷,需要掌握好度,不然漿糊會溢出來,影響後續的折疊和壓邊。
刷完漿糊,大姐教她折疊和壓邊。
慕幽笛觀察她的手法,然後按照她的方式開始折疊。她故意笨手笨腳地模仿,剛才漿糊刷多了一點,如今沾了滿手,紙板也折得歪歪扭扭。
大姐安慰道“不急,慢慢來。”
慕幽笛拆開,重新沿著折痕一點一點折好,最後是壓緊邊緣,讓紙盒邊緣的漿糊粘牢。
沒一會兒,她手里的紙盒就折好了。
這次雖然差強人意,但是相比之前歪歪扭扭的紙盒好了很多。
看著自己的紙盒和大姐的紙盒一對比,簡直天壤之別,果然眼楮看會的東西,手動未必就能成功。
她看著這個不太合格的成品,有些羞赧,說道“謝謝,我再試試。”
大姐笑了笑,“這種活就是熟能生巧,你看她們,”說著,大姐指指周圍的婦女,“都是這里的‘老人’了。”
哈哈哈——
大家哈哈大笑起來,對于慕幽笛糊好的紙盒並沒有嘲諷的意思,大家紛紛鼓勵她。
對于女工們善意的微笑,慕幽笛也報以微微一笑,拿起一張新的紙板,按照大姐的方法慢慢嘗試。
糊紙盒的工作就是不斷重復,漫長而枯燥。
慕幽笛逐漸掌握了技巧,速度加快了些,但仍保持在中下水平,既不顯得太笨拙,也不會引人注目。
這時,一個女工壓低聲音說“听說昨天街上又抓人了,唉,他們到處搜查,弄得人心惶惶。”
“噓!這種事少議論。”年長些的女工警告她,“咱們糊好紙盒,掙口飯吃就行了。”
“誰說不是呢?”幾個女工應和。
做了幾乎兩個時辰,慕幽笛開始腰背酸痛,真正體會到手工勞作的辛苦。
其實她會腰酸背痛,主要是她需要佯裝老婦人的神態動作,佝僂著腰背,手顫腳顫,時刻保持老年人的神態不能露餡,因而比其他時候更加辛苦。
突然,屋子的大門被猛地推開,一群警察闖了進來。“不許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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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頓時鴉雀無聲,大家畏懼地看著沖進來的警察。
剛才的女佣快步從警察身後擠進來,滿臉堆笑,“長官,有什麼吩咐?”
“搜查殺人犯,都坐著別動!”一個領頭的警察喝道,目光掃過全場。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慕幽笛和幾個老年婦女的身上,對身後那些警察強調“重點盤查老婦人。”
“是。”那幾個警察立刻上前,對年長的女人進行盤查。
慕幽笛臉上保持著鄉下農婦見到官爺時的惶恐表情。
一個警察停在她面前,問“你叫什麼名字,從哪來?昨天有沒有去刑場?”
慕幽笛早上已經用一套說辭應付上一批警察,她打算用同一套說辭應付眼前這些人。
“我叫王素梅,農村人,前天剛從梁家灣逃難來城里。”
那警察還沒說什麼,領頭的警察瞬間眯起眼楮,死死盯著慕幽笛,“梁家灣?你從梁家灣來?具體什麼時間?路上有沒有遇到什麼人?”
那警察問了一堆問題,這些問題看似簡單,其實暗含深意。
慕幽笛沙啞著聲音,訥訥地點頭,“我前天凌晨從梁家灣出來,那時候大雨滂沱,山洪爆發,我只顧著逃命,根本來不及看路上有什麼人。”
那領頭的警察快步走到她面前,打量起慕幽笛,“通往梁家灣的路邊剛搜出兩具尸體,法醫尸檢後判斷兩人死于前天凌晨時分,那時你也剛從梁家灣出來,怎麼那麼巧?”
慕幽笛沒想到自己把那兩個跟蹤的人殺死藏進草叢里,那麼快就被發現了。
她面上依舊表現出惶恐和無辜,心下卻是疑惑不解。
其實慕幽笛不知道的是,她殺人藏尸剛離開,那里就山洪爆發,洪水沖刷了草叢,水退後,那兩具尸體就暴露了出來,這才被人發現並報官。
慕幽笛算是最接近兩個死者死亡時間的嫌疑人,因此不得不讓領頭的那個警察懷疑。
他仔細觀察慕幽笛,上下打量她的神態動作,眼珠一轉,他忽然出手,拿起警棍朝慕幽笛的手臂劈去,想試探眼前這個老太婆會不會下意識反抗。
慕幽笛原本確實下意識想反抗,但是電光石火間反應過來,猜測警察在試探她,于是她硬生生抗下那根警棍的力度。
——
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慕幽笛頓時慘叫一聲,倒在地上,疼得嗷嗷大叫。
那清脆的碎裂聲听得周圍的女工們渾身一顫,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看向地上不停打滾的慕幽笛生出同情之心,但面前是警察,她們並不敢上去幫她。
那警察看到慕幽笛疼得渾身打顫,那神態不像是假的,于是說道“手誤手誤,對不住,我讓人送你去醫院。”
慕幽笛一听要送她去醫院,身份肯定要暴露,那還了得,顫聲說道“我沒錢,不去醫院。”
那警察見她渾身粗布舊衣,滿臉嫌棄,“我會付醫藥費。”
慕幽笛立刻得寸進尺,“那誤工費也,也要付,我受傷了,可能幾天做不了工。”
那警察一听,這老太婆還訛上自己了,膽子還挺大,就想過去給她點顏色看看。
慕幽笛立刻朝窗外唉喲唉喲的大聲叫了起來,“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那警察一驚,立刻停住腳,狠狠地瞪她一眼,扔下幾塊大洋,轉身帶著其他警察怒氣沖沖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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