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白聞言，唇角揚起，那雙倒映著流雲的眼瞳里，多了幾分戲謔。
“有啊。”
他用一種開玩笑的口吻，輕快地承認了。
“當然有，而且是很厲害的外掛。不然的話，我怎麼可能走到今天。”
他本以為會看到沈夢言恍然大悟或者追問不休的表情，然而，女孩卻沉默了。
她將平板電腦端正地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抬起頭，那雙總是有些迷蒙的眼楮此刻清澈得如同高天之上的湖泊。
她看著甦白，很認真地搖了搖頭。
“我覺得......不是那樣的。”
“你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什麼外掛。靠的是你自己。”
甦白眼中的笑意凝固了一瞬，他有些意外。
“這也是你的直覺？”
“不是。”沈夢言再次搖頭，這一次，她抬起手，食指輕輕點在了自己心髒的位置，“是我的心告訴我的。”
“我以前在家里畫漫畫、寫故事的時候，總是會去構想一個理想中的男主角。”
“他要很強大，但內心深處一定有柔軟的地方。他會被人誤解，被人排斥，甚至被最親近的人背叛，但他從來不會因此就怨恨這個世界。他會把所有的痛苦都自己消化掉，然後以一種更強大的姿態站起來。”
“他面對鋪天蓋地的惡意時，可以毫不在意。他面對萬劫不復的險境時，也能從容不迫。他有自己的行事準則，不被世俗的規則所束縛，只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
她說著，眼楮越來越亮，她描繪的那個人物，正透過甦白的身體，與現實重合。
“我剛才看了網上關于你的那些經歷，從嶄露頭角，到被所有人誤會，再到強勢歸來，最後功成名就......我發現，那些我絞盡腦汁想要塑造的、最理想的男主角，好像......就是你這個樣子。”
她的話音落下，高空的風吹過，帶起她鬢角的幾縷發絲。
甦白看著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最終失笑，搖了搖頭。
“有這麼夸張嗎？”
“有！當然有！”沈夢言立刻給予了肯定的答復，她坐直了身體，情緒有些激動，“不信你問清洛，她的感覺是不是也和我一樣？”
她猛地轉頭，將話題拋給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安靜旁听的蕭清洛。
蕭清洛正凝望著遠方的天際線，被突然點名，她愣了一下，清冷的臉上顯露出幾分茫然。
“啊？”
她轉過頭，看看一臉期待的沈夢言，又看看面帶笑意的甦白，認真地思考了幾秒鐘。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我只知道，主人很強。”
“而我，只追隨強者。”
空氣安靜了。
沈夢言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這個回答，太蕭清洛了，邏輯滿分，但完全無法溝通。
甦白看著沈夢言那副被噎住的可愛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伸手拍了拍蕭清洛的頭，對沈夢言解釋道︰
“這丫頭有時候會犯中二病，你別理她就行。”
沈夢言泄氣地嘆了口氣，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到了自己的平板上。
算了，還是繼續考古甦白的光輝事跡吧。
她繼續往下翻閱，很快，顧雪芙這個名字，以一種刺目的方式，再次佔據了她的視野。
【甦白與顧雪芙決裂的真相！】
【听雪劍易主，昔日搭檔形同陌路，背叛的背後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一個個聳動的標題，搭配著兩人曾經並肩作戰的照片。
沈夢言點開一篇分析長文，里面詳細梳理了從高山城開始，顧雪芙是如何一步步疏遠甦白，最後在最關鍵的時刻選擇與馬家站在一起，背棄了他們的搭檔關系。
沈夢言看得眉頭緊鎖。
她無法理解。
她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悶得難受。
她無法想象，當初甦白面對這些，看到自己舍命守護的搭檔，用沉默和曖昧不清的言辭默許了這一切時，內心該是何等的冰冷與失望。
一次又一次的功勞被竊取。
一次又一次的尊嚴被踐踏。
而那個本應與他並肩作戰的人，卻一步步地退到了他的對立面，成為了這場霸凌的旁觀者，甚至是受益者。
踩著昔日同伴的尸骨與尊嚴，去攀登名利的巔峰。
“為什麼？”她脫口而出，聲音里滿是不解，“你們不是搭檔嗎？是一起經歷過那麼多事情的伙伴，她為什麼要背叛你？”
對于這個問題，甦白的反應平淡得超乎她的想象。
他甚至連眼簾都未曾抬起，只是望著腳下流逝的雲海。
“這件事，早就結束了。”
在星明城，和方詩涵一起擊退獸王的那個晚上，他就已經不在意了。
背叛也好，誤解也罷，對他而言，都失去了意義。
“這個世界上，人心是最復雜難測的東西，我不想去探究，也沒興趣去理解。但劍不一樣。”
他緩緩抬起手，虛握成拳，仿佛那里握著一柄無形的劍。
“只有听雪，是我看著它誕生，是我一手將它從普通的劍胎，培養到現在的地步。它承載過我的意志，也分享過我的榮耀。它對我而言，不僅僅是一件兵器。”
“所以，我不能容忍我的劍，落在一個背叛者的手里。那對它是一種侮辱。”
沈夢言和蕭清洛都屏住了呼吸，靜靜地听著。
她們能感覺到，甦白身上那股平和的氣息，正在發生著某種微妙的轉變。
“早晚有一天，我會去殺了顧雪芙。”
“然後，親手折斷听雪。”
此言一出，連高空的風都仿佛凝滯了一瞬。
“我......明白了。”
良久，沈夢言才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她抬起頭，眼神中再無困惑。
是啊......
斬斷過去，才能走向未來。
“如果你需要的話，”她看著甦白，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願意幫忙。”
“主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
蕭清洛的聲音緊隨其後響起，干脆利落，不帶任何猶豫。
甦白感受著身旁兩道截然不同卻同樣堅定的意志，終于側過頭，看了看她們。
他露出了一個淡定的笑容。
“好！”
“那就約定好了！”
他伸手拍了拍身下的靈劍。
天色漸晚，又一個黑夜要來臨了。
而星明城的火光，已經能遙遙看見了！
“坐穩了。”
“我們要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