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
劉眾亭哼了一聲。
“老甦,這事沒完!我還得去找部隊!不能讓姓鐘的姓曲的這麼舒服!我跟他們沒完!”
說著。
劉眾亭繼續道︰“等會...老甦,我這里來人了!先掛了啊!”
……
劉家宅邸。
氣氛同樣凝重。
客廳里,劉眾亭虎著臉,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一言不發。
他對面,坐著兩位同樣身著軍裝、肩扛三顆星的上將。
一位年紀稍長,面容儒雅些,是總部的老熟人;另一位則更顯粗獷,是剛從戰區趕過來的老部下。
兩人此刻臉上都帶著略顯尷尬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陪著說話。
“老首長,您消消氣,消消氣。”儒雅上將遞過一杯剛沏好的熱茶。
“您的心情,我們完全理解!換了誰家孩子遇上這種事,都得炸!但...但這件事,它現在卡在證據上。趙瑞龍跑了,死無對證啊。光憑推測和關聯,實在很難動得了那兩家...您也知道,那兩家也不是無根的浮萍...”
“放屁!”
劉眾亭猛地一拍茶幾,震得茶杯 當作響,茶水濺了出來。
“證據?等你們按部就班找到證據,黃花菜都涼了!我外孫差點就沒了!這不是小孩子打架,這是狙擊槍!在省委門口!這口氣你們咽得下,我劉眾亭咽不下!”
那位粗獷的上將連忙開口,聲音洪亮卻帶著勸解。
“老首長,您別動怒,小心身體。不是我們咽得下,而是...而是上面的意思很明確,目前階段,穩定壓倒一切。甦東同志的事情定了,這就是一個積極的信號。如果現在我們再大動干戈,恐怕...”
“恐怕什麼?恐怕壞了某些人的平衡?”
劉眾亭冷笑一聲,打斷他的話,
“老子當年打仗的時候,就知道一個道理,敵人的囂張氣焰都是慣出來的!你退一尺,他就敢進一丈!這次不把他們打疼了,打怕了,下次他們就敢蹬鼻子上臉!”
兩位上將互相對視一眼,面露難色。他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身處其位,很多事情並非快意恩仇那麼簡單。儒雅上將嘆了口氣,語氣更加誠懇。
“老首長,您的意思我們都明白。我們也憋屈!但請您相信,只要找到確鑿證據,哪怕只有一絲一毫,我們一定...”
“行了行了!”
劉眾亭不耐煩地揮揮手,像是要驅趕蒼蠅。
“少拿這些話來糊弄我!老子听得耳朵都起繭子了!你們有你們的難處,我懂!但我把話放在這兒,這事沒完!我劉眾亭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跟他們沒完!”
他的聲音如同炸雷,在客廳里回蕩,帶著一股老兵寧折不彎的倔強和狠勁。
兩位上將見狀,知道再勸下去也是無用,只能苦笑著搖頭,又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了。
送走客人,劉眾亭獨自站在院子里,望著夜空,胸口劇烈起伏,半晌,才狠狠地啐了一口︰“媽的!”
雖然狠話說了一籮筐。
不過劉眾亭也知道。
人家來了,必須得給面子...
如果還想鬧,除非那個該死的趙瑞龍活著從米國跑回大夏來。
……
燕京。
正部級的保命)王書記辦公室。
窗明幾淨,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王書記端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色沉靜,正在審閱一份剛剛起草完畢的報告。報告的標題赫然是——《關于對鐘正國、曲青山同志在此次漢東省系列事件中有關問題的初步處理建議》。
他的文字功底極深,措辭嚴謹,引據充分,將鐘、曲二人在此次事件中或直接或間接、或明或暗所起的作用分析得條理清晰,提出的處理建議也相當嚴厲,足以讓兩人傷筋動骨。
然而,寫到最後,他手中的筆卻停頓了下來。
他微微後靠,將報告拿遠了些,審視著,嘴角卻勾起一抹略帶譏諷的笑意。
他輕輕搖了搖頭,將報告合上,放在了桌角那一摞待議文件的最上方,但並不顯得急切。
“平衡啊...”他低聲自語了一句,聲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緒,“甦家得了實利,劉家憋著火氣,秦家隔岸觀火...上面怎麼可能讓你甦家又娶媳婦又過年?把所有的好處都佔盡呢?”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長安街的車水馬龍。
沒有鐵證如山的指控,僅憑目前的這些關聯和推斷,想要徹底扳倒根深蒂固的鐘、曲兩家,幾乎是不可能的。
最終的結果,大概率還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批評、警告、冷處理,這些對于那種老油條來說,不痛不癢。
“除非...”王書記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幾乎不可能的光,“除非那個趙瑞龍瘋了,自己跑回來,或者被人弄回來,並且開口咬出點實實在在的東西...”
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就被他自我否定了。
趙瑞龍既然能跑出去,就絕非蠢貨,怎麼可能自投羅網?
至于被人弄回來...在眼下這個敏感時刻,誰又有能力、且願意冒天大的風險去做這件事?
他笑了笑,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有些異想天開了。
政治,更多時候是在可能的範圍內博弈和妥協。
……
漢東省委大院。
沙瑞金辦公室。
沙瑞金剛剛還在跟岳父秦老的電話。
電話里,秦老的聲音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輕松︰“瑞金啊,說起來,趙瑞龍這小子跑了,從某個角度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沙瑞金拿著話筒,微微皺眉︰“爸,您的意思是?”
“甦哲遇刺,甦家和劉家像是被捅了馬蜂窩,火力全開啊。”
秦老在電話那頭慢條斯理地說。
“要是趙瑞龍沒跑,被抓了回來,嚴刑拷打之下,萬一他為了活命,胡攀亂咬,把鐘家、曲家那些捕風捉影的事情都抖落出來...那局面可就難收拾了。甦劉兩家勢必借題發揮,不死不休。
到時候,就不是漢東一個地方的問題了,恐怕會引發一場大地震。現在這樣,雖然憋屈點,但至少局面還在可控範圍內。鐘家、曲家承了情,我們這邊也少了些不必要的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