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凡人一張嘴,就將房間內的荷魯斯吹飛了,也將角落里正在和牆壁中不斷涌的惡魔戰斗著的洛肯吹飛了。
當洛肯再次醒來的時候,他試圖阻擋他的父親,可他的父親已然無可阻擋。荷魯斯剛剛殺掉了擋在其面前最後的障礙,那個奇怪的凡人,一個僅僅一張嘴就能將荷魯斯和他擊飛的凡人。
而且,洛肯好像听到了那個男人和帝皇是舊相識,而且還說出了什麼“愛人”之類的東西.......
而現在,沒有什麼能阻擋住這個恐怖至極,遍體血腥的混沌化身,它因充斥體內的力量而丑惡地鼓脹,自信到不堪的地步。
荷魯斯甚至不需要踫到他,洛肯剛舉起劍,便被環繞在他父親血腥軀體旁, 啪作響的非物質能量場掃到一旁。
令人刺痛的光環將洛肯吹飛開去,仿佛風揚起一粒沙塵,令他叮叮當當地沿著漆黑甲板滾到了一邊。
他跪立起來,只覺渾身麻木,頭昏眼花,他大喊著他父親的名字,卻無濟于事,就連他的聲音,也被充斥在王庭上的急促低語聲淹沒了。
于是他只能睜大滿含淚水的雙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荷魯斯•盧佩卡爾犯下他最後的褻瀆大罪,弒殺帝皇,弒殺父親。
而荷魯斯的內心沒有快樂,沒有勝利的感覺。甚至連結束的滿足感,連戰斗勝利、歸順達成的成就感都沒有。
殺死一個無助的人,殺死自己奄奄一息的父親,在 甚至站不起來,睜不開眼楮的狀態下,用你的錘子將 的頭敲碎在甲板上……做出這樣行為的他,又成了什麼人了?
好一個孝子!好個一個戰士!好一個戰帥!
荷魯斯突然听到有人在他身後附近的某個地方哭泣。那個人的哭聲與耳語大不相同,他可以原諒,
他現在能理解洛肯的悲傷,因為這也是荷魯斯心中的感受,荷魯斯沒有向後看,他無法將目光從自己父親的尸身上移開。
“幫幫我,”荷魯斯回頭說道,“加維爾……幫幫我。幫我整理 的遺容。”
荷魯斯听見洛肯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身後。荷魯斯跪在地上,將帝皇的身體抱在懷里。
至少,帝皇還剩下了這些殘肢。荷魯斯感覺他的父親是那樣輕,那樣脆弱,輕如無物。就像一團破布,一捆木柴,干燥而縴薄如紙——
“求您了,殿下!停下吧!”洛肯說道。
“太晚了,”荷魯斯回道,他清了清嗓子。“我已經停下了,加維爾,結束了,已經結束了。”
“現在還不算太晚,”洛肯答道。
荷魯斯將帝皇抱在臂彎里,轉頭看向他,洛肯抬頭望向荷魯斯,他的雙眼漆黑空洞,劍已被遺忘在了他身後的甲板上。
“幫我整理一下 ,”荷魯斯說,“幫我讓 體面地安息......畢竟, 曾是我父親。”
“現在還不算太晚,”洛肯又說道,“不是為你,也不是為我們。你已經完成了你所謀劃之事。現在放開那股力量吧。”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荷魯斯問。
“為了證明你是荷魯斯盧佩卡爾!是那個偉大的牧狼神!是為了證明你還是個人,而不是一個傀儡。”
“我告訴過你........”
洛肯︰“你確實說過。但它們早已將你掌控甚深,它們的謊言欺騙了你,證明它們是錯的吧。你說你獲取這種力量是為了達成這份終結..........好,現在終結已經達成了,父親。如果你說的是真話,你現在也不需要這份力量了。趁現在還能做到,將它拋到一邊吧。向世人證明你還是他們中的一員,證明你的話並無虛假,讓邪神們知道你並非它們的玩物,不是它們謀劃中的無助工具。”
“力量是我的,”荷魯斯說,他感覺這小子怎麼什麼都不懂呢。“這份力量屬于我,可以按照我認為合適的方式,被我自己留存和使用。這不是力量的問題,洛肯,是你用它來做什麼。它沒你想的那樣邪惡。”
“您剛剛不是在黑暗的大教堂中弒殺了一位黃金君主嗎?”洛肯說,“那些光暗的面相,難道是它們自己選擇的嗎?”
“那不過是些面相而已!”荷魯斯笑了,“戰場的舞台藝術罷了,黑暗對抗光明什麼的,你看到了沒?我選擇那種面相,只是為了對應 傲慢展現出的光輝形象.......黑暗並不邪惡,洛肯,正如光明也不等同于善良和真實一樣。這些只是象征——”
“象征自有其力量,父親!這是你教我的!!!”
“這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我的孩子。”
“那就把它們拋掉吧,”洛肯道,“擺脫它們,擺脫這片黑暗,這顆黑心,擺脫這片恐怖的宮廷。既然你已經做到了,就將這份力量拋棄。用一用那件你曾擁有,而你父親沒有的東西。”
“什麼東西?”荷魯斯詢問道。
洛肯將手放在胸膛上︰
“一顆有感情的心!”他苦澀地說道。“你剛剛殺掉了你的父親,作為一個人,該展現出你對此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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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肯的話刺痛了荷魯斯,他真的這麼看待自己的嗎?洛肯難道看不到嗎?或許……
荷魯斯此時認為,或許洛肯說的也有些道理。
或許他自己確實應該擺脫這可怕的黑暗面相,好顯示是他荷魯斯在掌控一切,而非相反?
事情畢竟已經結束了,那會是一種釋然,那會卸下他四肢上的重擔,減輕內心的愧疚,移除頭腦中的死氣。
他可以再次呼吸,受傷,為所發生的事情而悲痛,換上白色和金色的喪服,那會讓疼痛消失,那會證明他行為的正當性。
未來能看到他自己的樣子,荷魯斯不敢想象一個對他的認知停留在這幅形象的未來。
于是荷魯斯放開了它,那股力量,只有一瞬,他放棄了力量,只有一秒。
荷魯斯讓它從體內撤走,仿佛一件掉落的斗篷,讓它像一把收回的刀一樣從荷魯斯的體內抽出,拔出時,它的銳刺刮撓著荷魯斯的血肉骨髓。
低語聲再度響起,驚恐無比,它們在對荷魯斯尖叫。
“停下來,”荷魯斯說,“我不受任何人掌控。”
但低語聲並沒有消退。
它們盤繞在他周圍,一遍遍訴說著它們自一切開始以來就一直在說的話,就像枯葉在微風中飛舞,在腳下踩出沙沙聲。
像甲蟲干燥的翅鞘。像嗡嗡作響的飛蛾。像亞空間噴吐的烈焰,無休無止——
它們正在念叨些什麼?真讓人惱火。
荷魯斯幾乎能听出它們在說什麼了。
名字和詞語。
一個名字……不,是一個短語,正被反復念誦出來,它的聲音被靈能之聲的力量所放大,反復回響。
一個由白光組成的短語,被百萬個、億萬個聲音齊聲頌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帝皇必須活著。”
不,那不是——
“與我一起說,正如對我說︰帝皇必須活著。”
“舉起你們的手,我們相信帝皇,帝皇必須活下來。”
帝皇,還未死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怒火與絕望一齊沖擊荷魯斯的神經,他發出野獸般的咆哮,試圖將那股曾屬于他的力量召回體內。
但它如今已滑落而出,化作一灘黏稠、滯重而漆黑的液體,在他周圍流動,卻拒絕回應他的呼喚,也不願回到那具曾經寄居、如今卻將其逐出的軀殼之中。
他瘋狂地呼喚著力量的回歸,因為他必須準備好,再次面對一切。
但更糟的是,他那仍具人性的內心,如今暴露無遺,卻在某一瞬間竟浮現出一種,釋然。喜悅的、幾近虔誠的釋然。
帝皇還活著,他沒有真正殺死他......不!剛剛父親他虛弱的那一切都是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