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里彌漫著淡淡的檀香。
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在青石地面上投下細碎的光斑,也照亮了懸浮在半空的塵埃。
羽衣田北整個人縮在會議桌角落的藤椅里,看著身軀更加顯得瘦小。
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褶皺——那是今早出門前,兒媳特意為他打理平整過的,此刻卻被他攥得發皺。
主位上,千手柱間正用手指輕點桌面,火影袍的紅邊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他剛結束關于九尾放任的危害的長篇論述,認真的眼眸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
“諸位還有異議嗎?”
議事廳里頓時響起嗡嗡的議論聲。
秋道浴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嘴里含糊不清地說︰“我覺得火影大人的方案穩妥...至少理論上能實現控制...”
“你也知道是理論上,秋道胖子。”
志村風眉頭微擰,望著秋道毫不客氣地反駁道,“忍界從沒有過這種先例,誰能保證載體的安全性?而且想要成為載體,自身查克拉量要求極高,而且要同時具備封印術,加上主動願意做這種大膽的嘗試,木葉可以說除了火影大人之外,就只有他的妻子適合,可總不能真的讓那位冒這種風險吧?”
“我相信水戶。”
千手柱間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除了他,我在木葉找不到第二個合適的人選,而且......”
他頓了頓,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地說道。
“而且,九尾這樣危險的生物自然不能交到外人手中,哪怕是合作伙伴......所以還是放在自己人手里安心。”
自家火影口中的外人指得是誰,會議室內的眾人自然清楚。
“道理是這樣沒錯。”
奈良蒼川此刻也開口了,目光直直地看著千手柱間,語氣凝重。
“以人的身體為載體,去容納特性暴戾危險至極的尾獸,這種事在忍界從未有過先例.......火影大人,你和你的妻子真的想好了嗎?”
沒等千手柱間張口回答,他輕輕吸了口氣,面色緩緩嚴肅下來。
“或者我換句話說,一旦水戶大人出事,以村子和漩渦一族之間本就脆弱的關系......到時候又該如何自處?”
聞言,在座的猿飛佐助幾人都是面色微變,顯然沒想到這一層,頓時從觀望態度變成反對,紛紛出聲勸阻。
“是啊,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
“漩渦一族的封印術居然能夠封印尾獸.......”
羽衣田北的視線詫異地往上抬了抬,越過人群,落在對面同樣坐在會議桌末席的那人身上。
那里坐著個穿著灰袍的中年男人,正低頭用手指在桌面上畫著圓圈。
在周圍討論的熱火朝天之際,竟然和他一樣顯得有些無所事事。那是羽衣三郎,族里公認族長羽衣無憂最忠心的跟隨者,是個性格老實的家伙,
此刻,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
羽衣三郎抬起頭對他露出一個憨厚的笑,眼角幾許淺淺的皺紋擠成了一團。
羽衣田北眼神閃了閃,重新低下頭。
“這小子……也老了啊……”
忽然想起昨夜。
宇智波斑盛大的葬禮結束時,已經是後半夜了。
送葬隊伍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巷口,回到自己房間的羽衣田北正要鎖上門,卻被孫女叫住。
他臉上掛著抑制不住的困頓,強撐著打架的眼皮,抬頭看去。
“有什麼事嗎,丫頭?”
羽衣綾香手里拎著一盞在葬禮上分發下來的白紙燈籠,火苗在封閉的空間里輕輕搖晃,將她圓潤的側臉照得忽明忽暗。
月光從客廳大門外面照射進來,在客廳里拉出一道曲線曼妙而修長的影子。
“爺爺,跟我來。”
羽衣綾香的聲音很輕,卻罕見地帶著幾分不容拒絕。
說完,她轉身走向屋外,來到那片紫苑花圃,鞋子踩在枯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羽衣田北跟在後面,看著孫女的背影,眼神似有所感,稍稍清醒了幾分。
他知道這孩子這幾年來心思越來越重,變得和從前迥異。
但他總覺得,年不過三十的孫女,眼底不該藏著那些不屬于她的陰翳。
花圃中央的石亭里,羽衣綾香將紙燈籠放在石桌上,轉過身來。
“爺爺,明天要舉行高層會議,您要參加。”
羽衣田北的手頓時抖了一下,惺忪的眼神瞪大些許。
“說什麼胡話呢丫......”
羽衣綾香擺擺手,打斷他的話,指尖劃過石桌上的歲月舊痕。“火影大人已經同意了,是他親自點頭的。”
聞言,羽衣田北猛地抬頭。
他眼底的睡意已然消散的一干二淨,臉色極其嚴肅地看著孫女。
“發生什麼事了!”
“別多想,因為他偷學了我羽衣一族的仙術,被族長當面拆穿了而已。”
羽衣綾香的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至于這個位置,也是我幫族長做事,他事先就同意我去爭取了的。”
羽衣田北沉默著不說話。
望著孫女平靜的面容,瞳孔深處在月光下閃著異樣的光。
“爺爺,您是在猜我為什麼要讓您坐在那個位置嗎?”
羽衣田北沉默著搖頭,心里卻隱隱有了猜測。
“因為坐上那個位置之後......”
羽衣綾香向前一步,聲音壓得極低,每個字都像裹著一層寒霜,“村子里的任何人,都很難不付出代價去動你和母親了。”
“任何”兩個字,被她咬得格外重。
像一把鋒利的刀,剖開了這個女人外表平靜的表象。
“咕......”
羽衣田北咽了口口水,後背瞬間滲出冷汗。
很莫名其妙的。
他忽然就明白了孫女口中所說的‘任何’,具體指的是誰。
那個在暗處操控著一切,連他心底也時常會感覺畏懼的冷血男人,如果孫女說的真的是他,那他們之間的關系,到底是從什麼時候又發生了變化?
似乎形成了交易關系,而不再是維持了好些年的敵對狀態。
“是發生了什麼事,還是說綾香這丫頭這些年變得成熟了不少……”
羽衣田北臉龐緊繃地思索著。
石亭外的森冷突然傳來一陣 聲,羽衣綾香猛地轉身,眼眶瞬間化作一片漆黑,又在下一秒恢復正常眼白。
月光下,她的側臉冷得像冰,和平日里那個會對著櫻花傻笑的少女判若兩人。
“三郎?”
“是我。”
羽衣三郎厚實的嗓音從陰影里傳來,他快步走出,抱著一個酒壇,憨厚的臉上帶著幾分笑意,“那個......綾香大人,田北族老,我...我來替大人送點酒。”
羽衣綾香沉默了兩秒,然後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麻煩了。”
她接過酒壇,放在旁邊的石桌上。
“爺爺,既然是族長送來的,那就趁熱喝點暖暖身子吧。明早我就要返回族地修煉,你和母親在家要好好照顧好自己,不要總是害怕麻煩她,成天坐著和人家打牌,身體總歸是要動一動才好……”
孫女在耳邊溫聲嘮叨,羽衣田北默默听著,時不時乖巧地點點頭。
“嗯嗯,知道了。”
一邊說著一邊從桌子上提起酒壇。
指尖觸到冰涼的陶土,蒼老的面容上,神情有些恍惚。
他看著一旁渾然不覺的羽衣三郎那張笑臉,再轉頭看看孫女平靜的側臉,默默嘆了口氣。
“算了算了,真的老啦……年輕人之間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吧……”
……
“田北前輩?田北前輩?”
溫和的嗓音在耳邊接連響起,將羽衣田北從回憶里拉了回來。
他有些茫然地順著聲音看去,千手柱間正神情溫和地看著他,眼眸里沒有絲毫催促與不滿。
“現在是投票表決環節,您是否同意我剛才所說的,由水戶來封印九尾的方案?”
羽衣田北回過神,發現議事廳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主位左手邊,一頭銀發的千手扉間眉鋒如刀,似乎想將自己切成兩半,宇智波的新代表是名年紀頗大的老者,望著他時,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輕蔑。
連秋道一族的那個胖子都停下了咀嚼,直勾勾地盯著他,倒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三郎君也已經同意了哦。”
見他有些搞不清楚情況,千手柱間笑著補充道,語氣之中帶著些許催促。
羽衣田北心中一動,下意識地看向對面的羽衣三郎。對方立刻對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還輕輕點了點頭。
“我同意。”
他立馬開口說道,目光重新望向主位方向。“火影大人的方案......很周全,老頭子沒有異議。”
議事廳里的眾人沉默地互相對視一眼,沒有人說話。
氣氛顯得有些異樣。
羽衣田北知道,他們對自己坐在這里有意見,羽衣一族名不見經傳的族老,居然也在木葉高層會議上享有發言和一票決策權。
“太好了!”
千手柱間拍了拍手,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既然大家都被我說服咳咳......都同意了,那就按照計劃,由水戶作為‘器,準備執行九尾封印計劃,散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