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集任何看起來異常的沉積物、水體樣本或可能的生物殘留。務必保持最高警惕，任何異常立刻匯報。”
他頓了頓，補充道︰
“穿透者，以隊伍為中心，將偵察範圍擴大到一百米，主要探測是否有其他類型的生物或結構存在，但絕對禁止再次靠近剛才遭遇的魚群和屏障區域。”
魯莽不是勇敢。
在掌握更多信息之前，穩固入口區域，了解周邊的基礎環境，才是最優先的任務。
至于那道屏障之後是什麼，那些魚群為何如此，只能留待日後實力更強、準備更充分時再去探究了。
現在，他們需要在這片冰冷黑暗的湖泊底部，先站穩腳跟。
秦漢決心已定。
地下水域的秘密必須進一步揭開，至少要確認其邊界範圍和內部基礎環境。
“全體都有，準備二次下潛。”命令通過意識鏈接穿透者，精確傳達。
秦漢站在水渠的高處，神經緊繃，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與下潛士兵的系統鏈接上。
他能感知到每一個單位的生命狀態和大致方位。
【二號動員兵信號接入︰指揮官，已再次進入目標水域。深度迅速增加，已達七十米。水壓讀數持續攀升，對普通單位未經強化的裝備已產生明顯負荷。水溫穩定在零上2攝氏度左右。完全黑暗環境。已啟動所有單位探燈設備】
秦漢的意識中，穿透者共享的視覺畫面再次亮起，雖然間歇性地出現短暫的信號干擾導致的模糊或雪花，但大部分時間是清晰的。
高強度戰術探燈發射出的純白光柱，如同利劍般刺破前方無垠的黑暗。
光柱所能照亮的範圍是有限的，僅僅是前方幾十米的一個錐形區域。
光線中，無數極其細微的懸浮顆粒物緩緩飄動，它們是這片水域中唯一可見的雜質，襯托出水體本身驚人的透明度。
除了這些微粒，光柱所及之處，空無一物。
沒有魚，沒有蝦，沒有水草，沒有沉澱物。
向上看，是不斷遠離的、模糊的水面入口光亮；向下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向四周看，同樣是無窮無盡的、純粹的黑暗水體。
仿佛他們懸浮在一個被注滿了至純之水的巨大、空曠、沒有邊界的黑色容器之中。
【二號動員兵︰保持隊形，按預定方案開始扇形搜索。目標一︰確認邊界位置及形態。目標二︰搜尋任何有價值物品、資源點或特殊環境特征。穿透者，以編隊為中心，最大化擴展感知範圍，重點監控能量異常和大型移動目標】
命令被精確執行。
二十多名士兵在水中分散開來，但彼此之間仍保持著能夠相互支援的距離。
他們的探燈光柱在黑暗中交錯移動，如同在夜空中搜尋目標的探照燈。
他們憑借“水之親和”技能帶來的水下行動能力，克服著水的阻力，動作協調而穩定。
沙漠步兵主要負責較低區域的搜索，他們更靠近理論上的“湖底”，試圖發現任何附著物或特殊地貌。
動員兵們則保持在隊伍的中層，形成火力支援網。
時間在絕對的寂靜和黑暗中緩慢流逝。
水下的世界異常安靜，只有設備運行的微弱電流聲、肢體劃過水流的沉悶聲音，以及可能存在的、士兵們通過內部通訊進行的極簡短確認聲。
這種寂靜放大了感官，也加劇了心理上的壓力。
搜索進行了大約半個小時，結果令人意外，也讓人心頭更加沉重。
【二號動員兵匯報︰指揮官，已完成對入口下方及周邊約五百米半徑扇形區域的初步探查。未發現任何水生植物、礦物沉積、人工造物或顯著地貌特征。水體透明度極高，底層材質為一種極其堅硬、光滑的黑色物質，未檢測到明顯結構縫隙或成分變化。除水本身外，未發現任何可收集資源】
秦漢接收著信息，意識中的地圖被不斷填充，但填充的內容只是表示“空曠水域”和“光滑湖底”。
這種極端的“潔淨”，違背了自然規律，暗示著非自然的力量或規則在作用。
這水，干淨得不正常。
而負責偵察的穿透者，則不斷傳來更宏觀的信息。
【穿透者感知共享︰向左前方約八百米處，偵測到大規模穩定能量場邊界。能量場後方存在密集生物能量信號，與上次遭遇的魚群特征吻合。向正前方約一千米處，同樣偵測到能量場邊界及相似生物信號。右前方邊界距離稍遠，約一千二百米……】
穿透者的感知如同一個無形的聲納，在這黑暗的水域中不斷掃描，將那道看不見的邊界大致輪廓勾勒出來。
他不需要像其他士兵那樣依靠光線和視覺，而是直接捕捉能量的流動和存在的形態。
“繼續按計劃推進，逐步確認整個邊界形態。”秦漢指令不變。
隊伍調整方向，朝著一個尚未探測的方位前進。士兵們默默地在冰冷、空曠的水中前進。
探燈的光柱掃過無盡的黑暗，每一次掃動都期望能發現些什麼，但每一次都只帶回同樣的空曠和同樣的黑暗。
只有頭頂和腳下無盡的黑暗之水，以及偶爾遠處其他隊員探燈光柱的微弱反光，證明著他們並非孤身一人。
大約又過了半個小時，隊伍抵達了另一片邊界區域。
探燈的光柱再次照亮了那令人窒息的一幕。
又是那堵牆。由無數條靜止的、擠在一起的魚組成的牆。
體型巨大的鯉魚、成片的鯽魚、潛伏在陰影里的鯰魚……
它們全都一動不動地懸浮著，如同被時間定格的標本。每一條魚的眼楮都是那種毫無生氣的、渾濁的乳白色，沒有絲毫生命的光澤。
當探燈的光芒照射到它們身上時，無需命令，所有士兵都下意識地停止了前進。
然後，如同精確編程的機械，那成千上萬雙乳白色的死魚眼楮，緩緩地、同步地轉動過來，將空洞的視線聚焦在光柱的來源，聚焦在這些不請自來的闖入者身上。
沒有聲音，沒有動作，只有無聲的、冰冷的、集體性的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