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公全傳第二十一回
趙斌踏入秦府花園深處,一眼便看到王興夫妻被高高吊起,身上滿是傷痕,心中頓時一緊,怒火中燒。
原來,這所花園屬于當朝丞相秦大人的二公子秦桓。秦桓平日里就行事乖張,仗著父親的權勢,哥哥又已離世,他更是肆無忌憚。
他豢養了一群打手,在外面橫行無忌。看到年輕貌美的女子,便強行搶奪,將人擄進府中妄圖霸佔。若有女子的家人找來理論,他便指使打手們棍棒相加,將人活活打死。那些受害者想去官府告狀,衙門卻根本不敢受理呈子,畢竟都畏懼秦桓背後的宰相父親。正因如此,人們私下里都稱秦桓為“迫命鬼”。
這天,秦桓在花園內百無聊賴地翻看著書籍,他看的並非什麼正經書籍,而是一些宣揚歪理邪說的東西,此刻正看到唐明皇寵愛楊貴妃的情節。看到入神之處,他不禁拍案叫絕。旁邊的管家秦玉,向來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人,見狀便問道︰“公子爺,您為何這般高興,是看到什麼特別之處了嗎?”
秦桓得意地說道︰“你有所不知,怪不得唐詩里說‘虢國夫人承主恩,平明騎馬入宮門,卻嫌脂粉污顏色,淡掃峨眉朝至尊’,這楊貴妃果然是生得傾國傾城啊。”秦玉又問︰“公子爺,您親眼見過楊貴妃嗎?”秦桓沒好氣地說︰“你這蠢貨,那是唐朝的事,現在是宋朝,我怎麼可能親眼見到?”
秦玉接著神秘兮兮地說︰“公子爺,目下倒是有一個人,比楊貴妃還要美上幾分,真可謂是天下無雙,世間罕有。小人自出生以來,就只見過這麼一個如此美貌的女子,她身材不高不矮,模樣不胖不瘦,那眉眼生得,別提多好看了。”
秦桓本就不是什麼好人,一听這話,眼楮都直了,急切地追問︰“秦玉,你在哪里見到的?快說來听听。”
秦玉說道︰“咱們府門口有個擺果攤的叫王興,他家就住在木頭市。前些日子,小人買了兩張榆木椅子,想找個人幫我挑回家,一時沒找到合適的人,就去王興家找他。一敲門,正好他妻子出來,小人一看,那女子真真是國色天香,天下少有,第一等的美人啊。自從那天見到後,小人就一直想告訴公子爺,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秦桓眼楮放光,說道︰“那可不行,這麼美的女子怎麼能在王興家里呢?你可有什麼辦法把她弄來?只要能把美人給我弄到手,我必定重重賞你銀子。”
秦玉自信滿滿地說︰“公子要這美人並不難,只要您舍得花二百兩銀子,小人自有妙計,保證今天就能把美人送到您面前。”秦桓當即吩咐︰“去賬房拿二百兩銀子。”銀子到手後,秦玉湊到秦桓耳邊,小聲地把計劃說了出來。秦桓听後,哈哈大笑︰“好,你趕緊按計劃去辦。”
秦玉來到外面,看到王興正把果攤擺好,便說道︰“王興,公子爺叫你,跟我進去一趟。”王興也沒多想,趕忙托付看街的郭四幫忙照應果攤,便跟著秦玉走進了秦府。王興還滿臉堆笑,以為是公子爺要買些好果子,能賣幾兩銀子呢。
兩人來到花園里的丹桂軒,王興看到“迫命鬼”秦桓正坐在廊子下,兩旁還站著幾個家丁。王興趕忙過去行禮︰“公子爺,您找小的有什麼事?”
秦桓問道︰“王興,你家里都有什麼人?你今年多大年紀了?如實說來。”王興不知秦桓問這些干什麼,便如實答道︰“公子爺,我家里就我、我母親和妻子。我母親今年五十歲,我今年二十二歲,我妻子十九歲,我們一家三口過日子。”
秦桓听後,一陣狂笑︰“王興,我听說你妻子長得不錯,我給你二百兩銀子,你再娶一個,把你妻子讓給我。”
王興一听,心里猛地一緊,暗自思忖︰“我要是不答應,肯定會被他們一頓亂棍打死。”但還是強忍著害怕說道︰“公子爺,小人娶妻是為了服侍我老娘,等我老娘百年之後,我再把妻子送給您,這二百兩銀子小人不敢要。”
秦桓還沒說話,旁邊的秦玉卻插嘴道︰“公子爺,您別听他的,他這明顯是在搪塞您。他母親今年才五十歲,就算再活三十年,他媳婦到時候都五十歲了,送來給您難道是養老的嗎?”
秦桓頓時勃然大怒︰“好你個不知好歹的狗頭,竟敢在本公子面前敷衍,實在可惡!來人,把他給我吊起來!”一眾惡奴立刻上前,將王興吊了起來。
秦桓又問秦玉︰“秦玉,你還有什麼辦法,把他女人誆來?我要當著他的面和那美人成親。”秦玉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他來到外面,把自己的心腹三小子叫過來,交代了幾句,然後雇了一乘二人抬的轎子,讓三小子跟著,來到了王興家門前。
三小子敲門,王興的母親出來問道︰“誰呀?”三小子說道︰“老太太,您不認識我了?我姓張,在秦相府花園里當差,和王大哥關系可好著呢。今天早上王大哥剛把果攤擺好,就摔了一跤,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我們把他抬到花園里,請了個先生來瞧,先生說他的病很嚴重,得有親近的人在旁邊看著,才肯給治病。王大哥讓我來接嫂子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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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一听,有些著急︰“那我去看著吧。”三小子連忙說︰“老太太,您這麼大年紀了,到了那里可能會慌亂。而且留下小娘子一個人看家也不太方便。”老太太覺得有理,便進屋和兒媳吳氏商量。
吳氏是個知書達理、恪守三從四德的女子,听說丈夫病了,心里頓時亂了分寸,急忙換了身衣服說︰“我去看看。”她到外面客氣地和三小子說了幾句話,便上了轎子,直奔秦府而去。
到了秦府花園,轎子停下,簾子一掀,吳氏看到上房廊檐下,端坐著一位公子,而自己的丈夫王興被綁在一旁,心中頓時充滿疑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此時的秦桓,頭上戴著如意巾,繡帶飄飄,羊脂玉配飾閃閃發光。身上披著一件達子袍,上面團花朵朵,金線勾勒。腳下蹬著粉底靴,只是那長相實在不敢恭維,耷拉著腦袋,下巴尖尖,甌口眼,雙眼暴突,伸長著脖子,活像個地痞無賴。
吳氏問道︰“公子,你是什麼人?為何把我丈夫綁起來?”旁邊的家人說道︰“這是我們公子,秦相爺的兒子,還不趕快過來叩頭!”
吳氏還沒來得及回話,秦桓便說道︰“娘子,你別怕。我這是一舉兩得、三全其美的好事。沒想到王興這個狗頭卻不願意。我早就听聞娘子你有傾國傾城之貌,想你跟著王興,也不過是粗茶淡飯,穿著粗布衣衫。我把王興叫進來和他商量,打算給他二百兩銀子,讓他再娶一房。這樣既讓他發了財,又能讓你跟著我享受榮華富貴,豈不是皆大歡喜?可他卻好大的不願意,所以我把他捆了起來。”
吳氏一听,蛾眉倒豎,杏眼圓睜,義正言辭地說︰“公子爺,依我看,您還是趁早把我們夫妻放了,不然此事傳出去,您身為當朝宰相之子,做出這等強搶民女之事,要是被御史言官知道了,恐怕連您父親都要受到牽連。”
王興也在一旁苦苦哀求︰“公子爺,我在您府門口做買賣,可從來沒得罪過您,您就開恩把我們放了吧!”
秦桓听了這些話,不但沒有收斂,反而更加憤怒,大聲吩咐手下惡奴︰“把他們二人給我吊起來打!”
手下人立刻把王興夫妻吊起來,用鞭子抽打。王興夫妻心一橫,打定主意,寧死也不屈從秦桓。
一直到了晚上,秦桓擺著酒席,一邊喝酒一邊還在拷打王興夫妻。突然,有人來報︰“公子爺,東院相府鬧鬼了,您快去看看吧。”秦桓一听,急忙吩咐家人︰“前面提燈,咱們去看看。”那些家人也都好奇,想看看鬧鬼是怎麼回事,于是眾人一起往東邊去了,這里便一個人都沒有了。
王興夫妻忍著劇痛,王興對吳氏說︰“娘子,都怪我,讓你跟著我受這般委屈。”吳氏含淚說道︰“這都是咱們的命,等咱們死了,到閻王爺面前也要告他秦桓。”
正說著,外面來了一個人。王興定楮一看,原來是好友趙斌,心中頓時燃起一絲希望,趕忙喊道︰“趙大哥,快救救我們!”
趙斌看到王興夫妻渾身是傷,趕忙走過去,先把王興從上面放下來,接著又去解吳氏身上的繩索。可繩索捆得太緊,趙斌一時解不開。正著急的時候,突然從後面躥出一個人,抱住了趙斌。
趙斌心中一驚,想用“脫袍式”把身後的人摔倒,好趁機逃走。可他用盡全身力氣,那人身子卻穩如泰山,死死地抱住他,讓他動彈不得。
如此英雄的趙斌,此刻竟也陷入了困境,不知接下來會怎樣。欲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二十二回
趙斌正準備給王興解開繩扣,突然有人從背後死死抱住他。趙斌想掙脫卻紋絲不動,回頭一看,竟是濟公長老。
“師父,您快放開我!原以為您被秦相害了,沒想到您還在這兒!”趙斌又驚又喜。
濟公這才松手,說道︰“趙斌,先把他們的繩扣解開,跟我到屋里來,我有話要說。”
趙斌連忙為王興夫妻解開束縛。濟公從懷里掏出兩顆藥丸,輕輕敷在他們被打的傷痕上,不一會兒傷痕就消腫了。
眾人進屋後,濟公在主位坐下,大口喝酒、大把夾菜,吃得滿臉油光。趙斌見狀說︰“師父,這桌酒菜本來就是給您準備的。”
濟公點點頭,對趙斌說︰“你去西廂房北里間屋,那里有四只箱子,第三只箱子里有黃金一錠,重一百兩,白銀六封,共三百兩,你把這些金銀取來。”
趙斌趕緊去查看,果然如濟公所說。他把金銀取來後,濟公問王興︰“你是哪里人?”
王興回答︰“我老家在余杭縣。”濟公說︰“王興,你把這些金銀拿去,明天帶母親和妻子雇船回余杭縣。你家里破損的東西就留給趙斌。有了這些金銀,回家買些田地、做點小生意,足夠你們生活了。”
王興連忙跪地磕頭致謝。濟公又對趙斌說︰“你護送他們走吧。”
趙斌擔憂地問︰“師父,您留在這里安全嗎?我本來想殺了秦相給您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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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公擺擺手︰“別管那麼多,我自有打算,三日後你自會听到消息。”趙斌點頭答應。正要出發時,忽然听到不遠處有人叫囂︰“小子們跟我走,看看王興的老婆肯不肯從了我!”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二公子“追命鬼”桑植帶著一群惡奴舉著燈籠走來。原來桑植听說東府鬧鬼,去給秦相請安,秦相心疼兒子,讓他回自己的花園休息。他路過花園時想起王興的妻子,便帶人來找麻煩︰“去看看那女人服不服軟,要是不從,就活活打死她!”
趙斌大驚失色︰“師父,大事不好!咱們得趕緊躲起來!”
濟公卻神色鎮定,伸手朝外一指,口中念起六字真言︰“�嘛呢叭咪哞。”
話音剛落,走在最前面的桑植突然打了個冷戰,“撲通”一聲栽倒在地。惡奴們慌忙上前攙扶,現場頓時大亂。趙斌趁機帶著王興夫妻從花園角門逃出,順利送他們回到家中。
第二天一早,王興帶著母親和妻子雇船返回余杭縣,臨走前把家中破損的物品留給了趙斌。
再說濟公,等趙斌等人離開後,吃飽喝足又回到東府空房休息。另一邊,桑植摔了一跤後身體變得十分怪異︰一會兒喊熱,脫光衣服後又喊冷,穿上衣服又喊熱,如此反復四五次。天快亮時,他突然抱著頭喊︰“腦袋里癢得難受,快給我撓!”僕人秦玉幫他撓頭,沒想到腦袋越撓越大,很快腫得像麥斗一樣,眾人嚇得目瞪口呆。
天亮後,秦玉趕緊派人向秦相報信。秦相本在告假,昨晚因東府鬧鬼沒顧上審問濟公,正想休息,听說兒子病重,立刻趕到花園。看到桑植腦袋腫得不成樣子,秦相怒斥僕人︰“公子病成這樣,為何不早報信?”
秦玉連忙解釋︰“昨晚公子回來摔了一跤,之後就忽冷忽熱,現在又腦袋腫大,病得很奇怪。”
秦相急忙吩咐︰“快去請名醫!”臨安城有兩位名醫,分別是“指下活人”湯萬方和“賽叔和”李懷春。僕人先請來了李懷春。秦相見李懷春氣宇軒昂,連忙請他給兒子診脈。李懷春診脈後發現桑植脈象正常,但腦袋腫大原因不明,只好說︰“公子這病我治不了,相爺另請高明吧。”
秦相急道︰“你若治不了,就引薦別人!”李懷春心想︰“除了濟公,恐怕沒人能治。”于是說︰“相爺,只有靈隱寺的濟顛和尚能治,但他瘋瘋癲癲,衣著破爛……”
秦相打斷道︰“只要能治病,快去請!”李懷春說︰“听說他被您鎖在東院?”秦相這才想起濟公,忙派人去請。
僕人到東院對濟公說︰“相爺請你給公子治病,治好了就放你回廟。”濟公卻懶洋洋地說︰“你們相爺之前用鎖鏈鎖我來審問,現在叫我治病?我‘刷了’。”
僕人不懂“刷了”是什麼意思,回去稟報。李懷春解釋︰“這是玩笑話,意思是他需要您親自去請。”秦相無奈,只好帶著李懷春親自到東院。
濟公見秦相來了,故意調侃︰“相爺身為主宰,怎能輕易結交貧僧?傳出去怕被言官彈劾呀。”秦相強壓怒火說︰“本閣特來請你治病,莫要再刁難!”
濟公卻不緊不慢︰“相爺是用鎖鏈‘請’我來的,如今治病,怕是要換種方式吧?”秦相見兒子疼得打滾,只好忍氣吞聲。李懷春趕忙上前低語幾句,濟公這才露出笑意,準備施展佛法……
欲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二十三回
李懷春快步走到濟公面前,恭敬行禮道︰"師父,許久未見!如今秦公子身患怪病,我特意舉薦您前來診治,還望您看在我的薄面上施以援手。"
濟公挑眉笑道︰"好你個李懷春,如今給人看病,都要用鎖鏈"請"人了?"李懷春連忙轉頭對秦相說︰"大人,還請先派人解開聖僧的鐵鏈。"秦相雖心有不甘,還是示意手下將濟公的鎖鏈取下。
本以為萬事俱備,不料濟公又道︰"李先生,你看我師父、師兄、師弟都還在這兒受著罪,我哪有心思治病?"秦相無奈,只好下令將其他僧人全部放回靈隱寺。待眾僧人離開,李懷春再次催促︰"師父,這回總沒顧慮了吧?"
濟公卻不緊不慢︰"且慢!秦相派兵圍住靈隱寺,還拆毀我廟中的大碑樓,這般行徑,叫我如何安心治病?"秦相咬咬牙,只好命人傳令︰即刻撤回拆樓的工匠和兵丁。
見秦相一一照辦,濟公終于起身,邊走邊念︰"行善積福作德,作惡必遭奇禍,貧僧前來度群魔,只怕令人難測......"秦相跟在後面暗自盤算︰"這和尚看似瘋癲,若真能治好我兒,我若不拆他的大碑樓,豈不讓人笑話?就算他治好了病,我也定要拆樓!"
濟公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突然放聲大笑︰"善哉善哉!大人,我唱首山歌給您听听——皂帽絲絛策一人,難略紫緩羅袍,一品還嫌小......"歌聲悠揚,秦相听出話中深意,心中暗暗吃驚,這和尚看似瘋癲,實則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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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來到西花園秦桓的書房,只听屋內咳嗽聲不斷。濟公探頭一看,故意驚呼︰"喲!這腦袋腫得可真不小!"李懷春心中一緊,生怕濟公只是虛張聲勢;秦相也急問道︰"和尚,這病你到底能不能治?"
濟公拍胸脯保證︰"放心!這只是"小三號",我連"頭號大腦袋"都能治!這病名叫"大頭甕",不過......"他突然伸手往兜里一摸,臉色大變︰"壞了!藥不見了!"
秦相追問︰"什麼藥?"濟公解釋︰"專門治大頭甕的藥。前些日子有個王員外的兒子也得了這病,我正要去醫治,就被相爺派人鎖來了。進府時藥還在,現在竟不翼而飛!"秦相慌忙吩咐下人去找,又听濟公提醒︰"這病隨時可能惡化,我得吃飽了才有力氣治病,不然越治越糟!"
為了兒子的病,秦相只好命人在大廳擺下三桌酒席。濟公毫不客氣地坐上主位,秦相雖滿心不悅,也只能在一旁相陪。酒過三巡,濟公提議︰"光喝酒多無趣,不如對對子、猜燈謎,還能賭點彩頭。"
秦相冷笑︰"你一個和尚,也認得字?"濟公挑眉︰"略識一二。這樣吧,大人出上聯,我若對上,您輸我一萬兩銀子;我若對不上,您就拆了靈隱寺的大碑樓!"
秦相先試了幾個簡單的字詞,都被濟公輕松對上。接著他出了拆字聯︰"酉卒是個醉,目垂是個睡,李太白懷抱酒壇在山坡睡。不曉他是醉,不曉他是睡。"濟公舉杯大笑︰"月長是個脹,月半是個胖......"秦相臉色一變,連忙擺手︰"休得胡言!"
幾番較量下來,秦相竟沒佔到半點便宜。他又想出新花樣︰"我們說酒令,說兩個古人、兩種物件,要臉膛相同、行事相仿,還得一活一死。"濟公不假思索︰"遠看一座廬,近看一尾魚,張飛顧廬,敬德吊魚。"秦相強辯︰"魚哪有腿?"濟公笑道︰"甲魚不就有四條腿?"
接連落敗的秦相不甘心,偷偷吩咐管家秦安︰"你用捧盒裝些涼糕,等我示意,看和尚怎麼猜。他說有東西,你就拿空盒子;他說沒東西,你就把涼糕端進去。"
回到席間,秦相挑釁道︰"听說你能掐會算,敢不敢猜猜這捧盒里有沒有東西?"濟公喝酒定神,慢悠悠念道︰"秦大人出的主意高,這件事情真奇巧,捧盒本是空空物——"
秦安一听,連忙把涼糕裝入捧盒。不料濟公話鋒一轉︰"里面裝的是涼糕!"秦安僵在原地,秦相也目瞪口呆。
眼看天色漸晚,秦相心急如焚︰"和尚,酒也喝了,賭也賭了,該去給我兒治病了吧?"濟公這才放下酒杯︰"酒足飯飽,倒是想起來了——藥找到了!"他掏出一個紙包,里面竟是白面,還煞有介事地取名"多磨多羅多波羅散",又要了朱砂、刷子等物。
待一切準備就緒,濟公終于起身前往書房。這位游戲人間的聖僧,即將施展佛法,化解這場怪病風波......欲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二十四回
得知治病所需物品全部備齊,濟公撢了撢身上的灰塵,與秦相、李懷春一同前往花園書房。剛進房門,就見管家秦玉端著一盆摻了朱砂的紅色顏料,里面浸泡著一把毛刷。濟公伸手拿起刷子,向秦相揚了揚︰“大人看好了!”
話音未落,他便將刷子重重刷在秦桓腫脹如斗的腦袋上。神奇的是,那些紅腫之處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隨著幾下利落的動作,秦桓的怪病瞬間痊愈。濟公收起刷子叮囑道︰“這病容易反復,必須好生靜養。我寫張藥方,若再發作,按方行事便能好轉。”
秦相滿心歡喜地將濟公請回前廳,此時李懷春起身告辭︰“還有幾位病人等著我診治,實在不能久留。”秦相派人將這位名醫送出相府,轉身又與濟公在書房攀談起來。
兩人從治國之道聊到人生感悟,濟公妙語連珠,對答如流,令秦相贊嘆不已。秦相感慨道︰“真羨慕你能跳出紅塵,在古寺中誦經參禪。我雖位居宰相,卻每日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身家性命之憂。”
濟公笑著寬慰︰“大人輔佐天子、治理萬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等威風!”秦相卻連連搖頭︰“你有所不知,官越大風險越大,樹大招風,權大生謗。我為官多年小心翼翼,還是招來不少非議。哪像你這般逍遙自在……我想認你做替身,不知可否?”
“求之不得!”濟公欣然應允。正說著,僕人慌慌張張跑來︰“公子的病又犯了,腦袋又腫起來了!”濟公擺擺手︰“不必慌張,讓他打開藥方照做,自然會好。若不听勸,病情只會加重。”
原來秦桓病好後,又惦記起王興的妻子。得知人已經放走,他勃然大怒,結果腦袋又開始腫脹。當他看到濟公寫的藥方——“自身有病自心知,身病還須心藥醫,心若正時身亦淨,心生還是病生時”,終于醒悟︰“都是我作惡太多,只要改過自新,病自然就好了。”這般想著,他的腦袋竟真的慢慢消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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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秦桓的病剛好轉,又傳來消息,秦夫人突然得了怪病,疼得滿床打滾。秦相焦急地問︰“聖僧,這病可怎麼治?”濟公掐指一算︰“夫人定是說錯了話。帶我去瞧瞧。”
來到內宅,濟公對著房間念念有詞,隔空一抓,屋內的呻吟聲戛然而止。他轉頭對秦相說︰“看好了!”隨手將“病氣”扔向一旁趴著的癲犬,那狗慘叫兩聲,倒地而亡。秦相驚出一身冷汗︰“以後說話真得小心!”
當晚三更,院子里突然狂風大作。秦相嚇得臉色發白︰“又到鬧鬼的時候了!”濟公卻鎮定自若︰“大人莫怕,我去捉鬼!要是我和鬼打起來,您千萬別插手。”
只听院子里傳來濟公的喊聲︰“好你個惡鬼!來吃我呀!”秦相在屋內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卻見濟公直挺挺躺在地上。僕人慌忙將他喚醒,秦相愧疚道︰“聖僧受苦了!我讓人準備新衣服,送您回廟。”
不多時,僕人捧來三身華貴僧袍︰黃雲緞的莊重,白緞繡花的雅致,藍緞子的素淨,連同鞋襪一共花了一百二十兩銀子。秦相還特意安排書童伺候濟公沐浴更衣。
換好新衣的濟公煥然一新,秦相不僅兌現了打賭輸掉的銀子,還準備了高頭大馬和全套儀仗,要風風光光送他回靈隱寺。臨別時,濟公拉著秦相的手感嘆︰“與大人相見恨晚,不知何時才能重逢?”
秦相連忙道︰“您隨時來,我隨時歡迎!”濟公又笑著說︰“既然如此,以後我來拜訪,可得讓管家們痛快通報。”秦相立刻叫來十幾個僕人,當著濟公的面下令︰“濟公是我的替僧,以後不許阻攔!”
濟公轉頭對僕人們說︰“我想賞你們點錢,每人一百文如何?”秦相皺眉︰“聖僧何不賞多點,我來出!”濟公卻擺擺手︰“就一百文,我來才給。不過從今天起,你們每月工錢加三百文,秦相大人替我出了!”秦相哭笑不得,只得答應。
浩浩蕩蕩的隊伍將濟公送回靈隱寺,寺內鐘聲大作,眾僧齊聚。濟公吩咐監寺︰“取五十兩銀子封二十包,十兩銀子封一百包。”接著他讓秦相的僕人傳話︰“濟公和尚是秦相的替僧,以後他找你們借錢打酒,誰敢不借,送官府治罪!他要是偷點東西,誰敢聲張,立刻趕出廟門!”
眾僧人敢怒不敢言,濟公卻毫不在意。他將銀子分給秦相的僕人,打執事的每人十兩,二十個護送的每人五十兩。等眾人歡天喜地離開,他脫下華麗僧袍,換回破舊袈裟,包成包袱直奔當鋪。
當鋪掌櫃見這個衣著破爛的和尚拿來全新衣服,警惕地問︰“哪來的?說實話!”旁邊伙計眼尖︰“您不認識了?這就是剛做了秦相替僧的大師父!”濟公淡淡道︰“當一百五十吊錢,要現錢,當票先存你這兒。”
現錢搬到門口,濟公突然大喊︰“誰來幫我扛錢!”一個大漢沖過來,濟公卻搖頭︰“你心術不正,不讓你扛!”他讓幾個窮人每人扛幾吊,最後剩下五吊,才說︰“給那大漢吧。”大漢扛起錢拔腿就跑,濟公也不追趕。直到大漢跑了十七條胡同,累得氣喘吁吁,一轉身,卻被濟公笑眯眯地攔住……
濟公全傳第二十五回
濟公一把揪住大漢的後衣領,笑罵道︰"你這小子沒福氣!要是多等片刻,我自然會賞你五角錢,偏要搶錢跑路?"大漢滿臉驚恐,用力掙脫後撒腿狂奔。濟公慢悠悠在後頭喊︰"別跑呀!"
大漢慌不擇路,拐進胡同口時,一頭撞上路邊的瓷器擔子。只听" 里啪啦"一陣脆響,十七個碗、兩個碟子摔得粉碎。攤主揪著大漢索賠,一算共需四吊五百文。大漢無奈,只好從搶來的五吊錢里掏出四吊五賠償,最後只剩五百文——果然應了濟公說他"只有五百文的命"。
濟公看著鬧劇搖頭笑笑,轉身剛走幾步,迎面遇見趙文會和甦北山兩位員外。二人一見濟公,連忙上前施禮︰"師父,听說您被秦相府抓走,我們擔心得要命,剛去靈隱寺沒找到您……"
濟公擺擺手︰"官司早了啦,秦相能把我怎樣?"便將在相府的經歷簡略說了一遍。甦北山關切地問︰"師父用過飯了嗎?我們正打算去辦點事……"
"還真沒吃呢!"濟公眼楮一亮,"你們要去哪?帶我一個!"
甦北山猶豫道︰"不瞞師父,听家里僕人說,有個官家小姐誤入煙花巷,我們想去探探虛實。不過……師父您是出家人,去那種地方恐怕不合適吧?"
濟公大笑︰"人生如戲,逢場作戲有何不可?走,一起去見識見識!"
三人並肩而行,不多時便見一條東西走向的胡同,牌坊上刻著"煙花巷"三個鎏金大字。進了胡同,路北第二家門前懸著兩盞紅紗燈籠,門聯寫著︰"初鼓更消,推杯換盞多美樂;雞鳴三唱,人離財散落場空。"濟公駐足看了兩眼,便跟著二人走進門。
門房一見是趙、甦二位員外,立刻滿臉堆笑︰"二位老爺可許久沒來了!"迎門照壁前擺著個青石雕花魚盆,荷葉間游著幾尾金鱗鯉魚。照壁上題著四句詩︰"下界神仙上界無,聯人須用貴人扶。蘭房夜夜迎新客,斗轉星移換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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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照壁,便是一處寬敞院落。方磚鋪地,北面五間雕梁畫棟的上房,東西各有三間配房,院中天棚遮陰,廊下掛著鸚鵡籠子。上房廊柱上掛著對聯︰"歌舞庭前,栽滿相思樹;白蓮池內,不斷連理香。"橫批"日進斗金"。
剛到院中,一位中年僕婦迎出來,笑容可掬地福了福身︰"甦老爺、趙老爺今日怎麼得空?"說著高打竹簾,將三人讓進上房。屋內陳設雅致,北牆下擺著花梨木翹頭案,案上水晶魚缸里游著龍楮金魚,東邊果盤里堆著時新水果,西邊牆上掛著一幅美人圖——畫中女子只畫到腰間,裙擺如煙似霧,旁題四句詩︰"百般體態百般姣,不畫全身畫半腰。可恨丹青無妙筆,動人情處未曾描。"
三人剛落座,鴇兒便扭著身子進來,滿臉堆笑︰"哪陣香風把二位老爺吹來啦?"甦北山直入主題︰"听說你這兒新來了個姑娘,還是宦家小姐?我們正是為她而來。"
鴇兒嘆了口氣︰"二位老爺不提她倒罷了。實不相瞞,我原本有個女兒,被花花太歲王勝仙買去做妾,雖說得了幾百兩銀子,可坐吃山空不是辦法,這才咬牙買了個姑娘。她本是金陵人,父親尹銘傳曾做過刺史,後來被革職留在京城,想托關系復職,卻被騙子騙光了銀子,一病不起,客死旅店。這姑娘名叫春香,為葬父才賣身,我花了三百五十兩銀子——結果她進門發現是煙花院,當場就要尋死!"
"後來呢?"趙文會追問。
"我苦勸了半宿,說這銀子都是借的,她要是尋死,我一家老小也活不成。她心軟,才答應暫時留下,說要是遇到正派人家,願意替她贖身,銀子少不了我的。還親筆寫了首詩,說遇到文雅之士可以拿給人看。"鴇兒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張素箋。
只見上面寫著︰"萬種憂愁訴向誰?對人歡喜背人悲。此詩莫作尋常看,一句詩成千淚垂。"
濟公看完,問︰"這尹春香住哪間房?我們想見見她。"
鴇兒忙起身引路︰"在東院,原是我女兒住的屋子,三位隨我來。"
穿過四扇屏門,便是一座幽靜小院。北上房前廊後廈,檐下掛著湘妃竹簾。進屋後,只見北牆掛著四幅工筆仕女圖︰第一幅畫女子倚門而立,幾個男子駐足回望,題詩"一 鳳髻綠如雲,八字牙梳白似銀。欹倚門前翹首立,往來多少斷腸人";第二幅畫女子對鏡梳妝,男子作告辭狀,女子伸手挽留,題詩"姻緣本是百年期,相思日久豈肯離。描神畫形傳體態,二人心事二人知";第三幅畫公子與女子執手同眠,題詩"欲砌雕欄花兩枝,相逢卻是未開時。姣姿未慣風和雨,囑咐東君好護持";第四幅畫羅帳半掩,二人並頭而臥,題詩"鸞鳳相交顛倒顛,五陵春色會神仙。輕回杏臉金釵墜,淺掃峨眉雲鬢偏"。
兩邊對聯寫著︰"室貯金釵十二,門迎珠履三千。"
東牆掛著一幅牡丹圖,題著《四書》句子︰"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旁邊對聯"名教中有樂地,風月外無多談"格外醒目。
鴇兒走到里間,輕聲道︰"姑娘,趙老爺、甦老爺和一位高僧特來拜訪,久仰姑娘才名。"
只听簾內傳來婉轉鶯聲︰"不知貴客臨門,怠慢了。"話音未落,玉手輕掀珠簾,一位身著素紗襦裙的女子款步走出——但見她雲鬢輕挽,蛾眉淡掃,眼含秋水,唇點丹砂,雖未施濃妝,卻難掩國色天姿,舉手投足間透著幾分書卷氣,與尋常煙花女子截然不同。
趙文會、甦北山不禁對視一眼,就連濟公也微微頷首。這尹春香究竟會與三人發生怎樣的故事?且听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二十六回
趙文會、甦北山與濟公在屋內剛剛坐定,只見東里間的簾子輕輕晃動,一位約莫十八九歲的女子緩步走出。她發髻梳成精致的盤龍樣式,一襲素色衣裳襯得身姿縴弱,眉眼間縈繞著淡淡的哀愁,舉手投足間透著溫婉嫻靜的氣質,甦北山一眼便看出她出身良家。
當被問及身世時,女子神色愈發悲戚,將自己的遭遇緩緩道來。原來她本是官宦之女,父親遭人構陷丟了官職,滯留京城期間又遭騙子算計,耗盡積蓄後一病不起,最終客死他鄉。為了籌措喪葬費用,她無奈賣身,卻不料被奸人拐賣,誤落這煙花巷中。
趙、甦二位員外听得心中惻然,趙文會試探著問︰“春香姑娘,听聞你擅長詩詞,能否即興作兩首感懷詩,讓我等見識見識?”他此前見了流傳的詩句,心中存疑,此番便是想當面驗證女子的才學。
尹春香沒有絲毫猶豫,提筆蘸墨,須臾間便在紙上寫下兩首絕句︰“教坊脂粉喜鉛華,一片閑心對落花……”詩句里滿是對過往的追憶與當下處境的悲嘆,借用江州司馬與琵琶女的典故,將身世飄零的苦楚娓娓道來。一旁的濟公湊上前細看,連連稱贊;趙、甦二人也驚嘆不已,既佩服她的才思敏捷,又為如此才情困于風塵而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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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嘆之際,尹春香又一揮而就,寫下一首七律。字里行間,既有對身陷娼門的不甘,也有對未來的一絲期許。濟公讀完,大聲叫好。趙文會興致上來,讓鴇母取來筆墨,當即題下一首七絕,詩中毫不掩飾對春香容貌的贊嘆;甦北山也不甘示弱,隨即吟出一首,字句間滿是欣賞之意。
輪到濟公,他先是笑著說︰“今天至此甚開懷。”尹春香不解地看向他,濟公接著道︰“快快解開香羅帶,贈與貧僧捆破鞋。”詼諧的詩句惹得眾人忍俊不禁,屋內氣氛頓時輕松起來。
笑過之後,濟公恢復正色,看向兩位員外︰“二位,眼下正是行善積德的好機會。”甦北山轉頭詢問尹春香日後打算,她眼眶泛紅︰“若有善人能救我脫離苦海,我願出家為尼,常伴青燈古佛,尹家三代都會銘記這份恩情。”
甦北山又問鴇兒贖身費用,鴇兒盤算著說︰“前後花了三百五十兩,還不算她這兩個月的吃穿用度。”趙文會搶先開口︰“甦兄,這善事就讓我來做!我出五百兩,把春香姑娘送到城隍山清貞老尼的庵中,有她照應,也讓人放心。”他當即吩咐家人取來銀子交給鴇兒,又安排轎子準備送尹春香離開。
春香又驚又喜,連忙跪地叩謝,懇請三人親自護送一程。濟公點頭答應︰“也好,我們先去庵中等你。”說罷,三人走出煙花巷,朝著城隍山方向走去。一路上,濟公感慨道︰“行善之人自有善緣,作惡之人終難逃過天理,我此番前來度化世人,只怕有人仍不醒悟。”
正說著,山道上方突然傳來急切的呼喊︰“濟公師父!可算把您盼來了!我去靈隱寺找了三趟都沒見著您!”只見一位六十多歲的老者匆匆跑來,到近前便跪了下來,連連磕頭。濟公打量老者,見他頭戴四楞巾,身著樸素長衫,腰間系著絲絛,衣著整潔,面容和善。
這老者為何如此急切地尋找濟公?原來城隍山上住著一位清貞老尼姑,她的佷女陸素貞嫁給了余杭縣的高國泰。高家原本家境殷實,可惜高國泰一心讀書,不懂經營家業,漸漸地,家中積蓄耗盡,變得一貧如洗。夫妻倆沒了棲身之所,也缺衣少食,日子難以為繼。
陸素貞心急如焚,勸丈夫︰“常說‘人挪活,樹挪死’,咱們不能在這兒等死。我姑母在臨安城隍山出家,不如投奔她去,一來能謀個生路,二來你也能安心讀書,等科舉考試時再去求取功名。”高國泰無奈之下,只得和妻子變賣家中僅剩的舊物,湊了些盤纏,一路奔波來到城隍山。
清貞老尼姑見到佷女夫妻二人落魄至此,心中十分不忍,特意收拾出三間干淨屋子供他們居住。陸素貞每日幫著庵里做些針線活貼補家用,高國泰則一心在廟中閉門苦讀,夫妻倆倒也過上了一段平靜日子。
這樣的安穩時光過了一個多月,變故陡生。清貞有個大徒弟叫慧性,原是宦門之女,因家道中落才出家為尼。她見高國泰生得眉清目秀、舉止文雅,又飽讀詩書,兩人常在一起談論學問,漸漸生出別樣情愫。一日,屋內只剩兩人,慧性忽然提筆寫下一首七絕,紅著臉遞給高國泰。
高國泰接過詩箋,只見上面寫著︰"身在白衣大士前,不求西度不求仙,但求一點楊枝水,灑在人間並蒂蓮。"他立刻明白詩中之意,臉色一沉,正色道︰"少師父,佛門乃清淨修行之地,豈能容此等凡俗雜念?人生在世,若為一時歡娛壞了名節,必遭世人唾棄。還望少師父自重。"慧性聞言,羞得滿臉通紅,慌亂中奪門而去。
自那以後,慧性每次見到高國泰都躲躲閃閃,自覺無地自容。高國泰也覺得在庵中多有不便,便向清貞請求︰"師父,能否在山下尋間屋子?我夫妻搬出去住,免得彼此尷尬。"清貞無奈,只得托人在山下租了三間獨門獨戶的房子,房主是當地富商周半城。
周半城得知是清貞的親戚,特意囑咐家人︰"高公子是讀書君子,若有房租拖欠,切勿催促。"高國泰夫妻搬下山後,他以賣卦為生,收入微薄,日子依舊窘迫。不知不覺已拖欠了六個月房租。這天,周家收租的僕人告假,換了個不知內情的伙計來催租。
伙計查賬後發現高國泰欠租已久,氣勢洶洶來到門前叫罵︰"好你個高國泰,住人家房子不給錢,當自己是土皇帝嗎?"陸素貞開門解釋丈夫不在家,伙計卻不依不饒︰"人不在,錢也不在?六個月都躲著不露面,當我好欺負?"說罷,竟直接拆走了街門。
當晚高國泰回家,見門口只剩門框,怒問緣由。陸素貞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高國泰頓時火冒三丈︰"這周半城欺人太甚!我明日就去縣衙告他!"陸素貞連忙勸阻︰"官人,是我們拖欠房租在先,哪有臉去告狀?再說我們身無分文,如何與人家抗衡?"
兩人正爭執間,清貞老尼聞訊趕來。得知原委後,她嘆了口氣說︰"你們還是搬回庵里吧。山下謀生太難,國泰賣卦本就掙不了幾個錢,又口無遮攔得罪人,不如回廟中安心讀書。"于是,陸素貞夫婦又搬回了城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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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兩日後的清晨,高國泰竟不告而別,只給妻子留下三張字柬。陸素貞顫抖著展開,只見上面字跡潦草,字里行間滿是絕望與憤懣。她越看越心驚,冷汗直冒,手中的紙柬簌簌作響……究竟高國泰在字柬中寫了什麼?他又為何突然離家?欲知後事,且听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二十七回
高國泰第二次回到城隍山,依舊住在那三間廂房里。當晚,他與妻子陸素貞相對而坐。高國泰開口道︰"娘子,明日我想出門訪友。"陸素貞聞言,從懷中取出二百文錢,說道︰"官人明日外出,我這還有姑母給我買針線的二百文錢,你拿去路上用吧。"說著便將錢遞了過去。高國泰面露愧色,伸手接過。
待陸氏睡下後,高國泰獨自坐在燈下,神情呆滯,仰天長嘆。心中一陣悲苦,他提起筆寫下三張字柬,壓在硯台之下。
次日天明,高國泰本想喚醒妻子,又怕她擔憂,便硬著心腸起身出門。廟中一位六十多歲的香火道馮順,早起在院內掃地,見高國泰出門,問道︰"高先生為何起得這般早?"高國泰答道︰"老馮,你開下門,我要下山訪友去。"馮順打開門,高國泰便下山離去。
陸氏醒來後,不見丈夫蹤影,大吃一驚,連忙四處尋找。馮順告知她︰"高先生一大早就走了。"陸氏趕忙回到屋內,四處搜尋,終于發現了那三張字柬。
她拿起第一張字柬,只見上面寫著︰"時衰運蹇度日難,含羞無奈住尼庵,佛香火道︰寺廟中管理香火雜物的人。門雖有親情意,反被旁人作笑談。"陸氏看後,明白這詩是說丈夫因家貧無法養家,與自己托身廟中,恐遭人恥笑。
再看第二張︰"此去他鄉少歸期,生死存亡自不知,大略今生難聚首,有緣來世做夫妻。"陸氏見狀,意識到丈夫此去可能再無歸期,今生或許難以團圓,只能期待來世再做夫妻,心中悲痛不已。
接著看第三張︰"留書落筆暗含悲,恨我無能更很難,寄與賢妻細參悟,托身另找畫蛾眉。"陸氏看完,放聲痛哭,只覺五內俱焚。
此時,老尼姑清貞過來,見陸氏如此傷感,忙問緣由。陸氏便將高國泰留詩出走,怕是九死一生的事說了一遍。清貞老尼姑道︰"兒呀,不要著急,我有個主意。如今西湖靈隱寺有一位濟公,乃是在世活佛,能掐會算,善知過去未來之事。我派香火道馮順去靈隱寺請他老人家來,佔算佔算高先生去了哪里,落在何方,也好派人把他找回來。"陸氏連忙稱好,催促趕緊派人去請濟公。
老尼姑遂派馮順下山請濟公。馮順第一次到靈隱寺,濟公不在廟里;第二次去,只見兵圍靈隱寺;第三次一打听,才知濟公被秦相鎖了去,就這樣耽誤了三四日。
這天,馮順又下山尋找濟公禪師,恰好看見濟公同著趙文會、甦北山正往山上來。馮順趕忙跑過去行禮,說道︰"師父,您可來了。我連續幾次到廟里找您,今天您為何這般清閑?此時要上哪里去?"濟公答道︰"我要到你們廟里找老尼姑,我們送一個人出家。"馮順忙說︰"好,好,好。我們當家的正要請您老人家辦要緊事呢。"
趙文會、甦北山問道︰"你們廟里有什麼事?"馮順便把高國泰之事,從頭至尾,詳詳細細說了一遍,眾人這才一同往庵里走去。
馮順在前面引路,進了廟,來到西院。這院子是三合房,東西房各三間,北房三間。馮順同眾人進了北房。趙員外一看,屋內甚是清潔,北牆旁有一張條桌,上面擺了許多經卷。頭前一張八仙桌,兩旁有椅子。濟公在上首椅子上坐下,趙文會在下首坐下,甦北山在旁面椅子上坐定。
眾人抬頭一看,見正面牆上有一副對句,寫得甚好。當中一張大挑,上寫著︰"惟愛清幽遠世俗,靠山搭下小茅屋,半畝方塘一鑒水,數棵柳樹幾行竹。春酒熱時留客醉,夜燈紅處談我書,利鎖名韁全撇去,一片冰心在玉壺。"兩旁又有對句,上寫著︰"青山不改千年畫,綠水長流萬古詩。"下面落款,寫的是高國泰拙筆。
甦北山一看,說道︰"聖僧,你看高國泰真是風流才子。"
听馮順說完高國泰的遭遇,趙文會看著牆上的對聯點頭贊嘆︰“果然如他所言,這字跡蒼勁灑脫,高國泰確實是個才子。聖僧,還請您大發慈悲,幫忙找到他。我願意幫他找個學館謀生,等科舉之年再資助他銀兩,助他考取功名。”濟公點頭道︰“員外肯行此善事,也是功德一樁。”
正說著,清貞老尼姑帶著佷女陸素貞和徒弟們進來,對著濟公連連施禮,哭求道︰“這是我佷女陸素貞,她丈夫高國泰突然留詩出走,至今已三四日未見蹤影,求聖僧幫忙算算他的下落。”濟公說︰“此事不難。我們今日救了一位名門之女,她想出家,打算送到您廟里來,不知您是否願意收她為徒?”清貞忙道︰“師父吩咐,弟子自當從命。”趙文會補充道︰“等會兒人送到,我再捐二百兩香火錢給廟里。”清貞謝過,又再次懇請濟公測算高國泰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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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公閉目掐指一算,突然皺眉道︰“不好!此人現在離此地有一百八十里遠,日落時分恐怕有殺身之禍!”陸素貞聞言臉色煞白,撲通跪地哀求救命。甦北山也急忙說︰“聖僧務必慈悲,無論如何要救他一命!”濟公說︰“要救他不難,但需派人跟我一起去,帶上二百兩銀子作盤纏。”甦北山立刻喚來僕人甦祿,讓他去錢莊取二百兩銀子,隨濟公尋人。清貞也讓香火道馮順一同前往,陸素貞更是連連叩首致謝。
濟公臨行前叮囑趙文會和甦北山︰“等尹春香送到廟里,你們幫著安頓好再離開。”二人點頭答應。甦祿取來銀子後,濟公帶著他和馮順下山。剛出廟門,濟公便邁開步子,看似向前走一步,實則向後退三步。甦祿見狀急道︰“師父,照這走法,天黑也走不完一百八十里路啊!您換個走法吧!”濟公笑道︰“換走法不難,那就向前走兩步,向後退三步。”馮順在一旁暗自發笑,心想這和尚怕是在胡鬧,照這樣走,別說救人,天黑能回到原地就不錯了。
濟公見兩人面露焦急,忽然正色道︰“我若快走,你們跟得上嗎?”兩人忙說︰“跟得上!”濟公說聲“好”,話音未落,便如一陣風般向前狂奔,瞬間消失在兩人視線中。甦祿和馮順慌忙追趕,跑了兩三里地,已是氣喘吁吁、渾身大汗。他們躲進樹林休息,剛一坐下,就見濟公悠哉地坐在樹下,笑道︰“你們才來呀?我都睡了兩覺了。”兩人累得癱在地上,叫苦不迭。
濟公見狀,神秘兮兮地說︰“你們的腿雖是自己的,但我一念咒,它們就得听我的。”馮順半信半疑︰“那您快念念咒,讓我們趕緊趕路吧!”濟公口中念念有詞︰“�嘛呢叭咪哞垵敕嚇……”話音剛落,甦祿和馮順只覺雙腿不受控制,如踩風火輪般向前飛奔。甦祿嚇得大喊︰“師父!前面都是樹,撞上就沒命了!”濟公悠哉地說︰“放心,有我呢,撞不了!”神奇的是,兩人竟真的穿過樹林,繼續向前狂奔。
正跑著,忽見村里走出一個手拿空碗的年輕人,一邊走一邊嘟囔。濟公定楮一看,此人姓吳名雲,是個不孝子。原來他母親好不容易包了餃子,卻因沒打醋被他訓斥,此時正出門打醋。濟公眉頭一皺,抬手一指,吳雲竟也跟著甦祿二人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哭喊︰“我不想去啊!這是怎麼回事?我的腿怎麼不受控制了!”
三人只覺耳邊風聲呼嘯,仿佛騰雲駕霧一般,轉眼間便到了一條河邊。甦祿眼看要沖進河里,急得大喊︰“聖僧!前面是河,快停下!”濟公淡淡道︰“加把勁就過去了。”話音未落,三人竟如履平地般“飛”過了河。甦祿心有余悸,瞅見岸邊有棵大樹,趕忙撲過去抱住,這才穩住身形,癱坐在地。馮順和吳雲也累得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濟公慢悠悠走來,從懷中掏出一塊藥,分成三份遞給三人。三人吃下後,只覺渾身酸痛盡消,這才站起身來。吳雲一臉茫然,完全不知自己為何會跑到這里。甦祿向路過的行人打听,才知道這里已是小劉村,離余杭縣只剩二十里地了。吳雲哭喪著臉說︰“我的醋碗摔了,餃子也沒吃,竟跑了二百多里路!這可怎麼回去啊!”濟公笑道︰“我再送你一程!”吳雲慌忙擺手︰“可別了!我怕了您了,讓我自己走吧!”說著,便一步三回頭地往回走,此後但凡見到化緣的和尚就躲,尤其是窮和尚,生怕再被“咒”得亂跑。
甦祿擦了擦汗,問濟公︰“咱們是去余杭縣找高先生吧?”濟公點頭︰“正是。”三人整頓一番,便朝著余杭縣方向走去。濟公此次又將施展怎樣的神通,能否及時救下高國泰?且看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二十八回
話說濟公帶著甦祿、馮順,來至余杭縣南門外。路東有一座飯店,和尚抬頭一看說︰"甦祿、馮順。你我進去吃杯酒,可休息休息再走。"二人點頭,進了飯店,要了幾樣菜。
甦祿說︰"聖僧,你我已至余杭縣地面,高國泰現在哪里?可以把高先生找來,一同喝酒好不好?"和尚說;"咱們先喝點酒,回頭再找他去,離這樣的路甚遠。"三個人說著話,把酒吃完了,給了飯錢出來,離了酒飯店,進了南門,來至十字街,往東一拐,路之北頭就是縣衙門,和尚放步就往衙門里跑。
甦祿說︰"師父往哪里去?"和尚說︰"你兩個人在這里等著,我到里面找個人。"和尚才一到大門,就听見里面叫喊︰"抄手問事,萬不肯應,左右看夾棍伺候!把高國泰夾起來再問!"和尚聞之,就打了一個寒戰。書中交代︰高國泰因何來至此處吃官司呢?
這內中有一段隱情。只因那日高國泰下了城隍山,左思右想︰若要投往別處,又沒有親故,也沒處安身。自己一想︰"莫如回歸余杭縣。"自己搭了一只船,也是鄉親給了一百文船錢,吃了東西,來至余杭縣,二百文也是用完了,心想︰"此時回往故土,也是沒處投奔。一無親戚,二無賓朋,想借幾吊錢的地方都沒有。在外思想回家,即至回家,又該如何?有幾家至親,也可以代我分憂解悶;有幾個知己的朋友,也可以談談肺腑之言。真是應了古人那兩句話︰貧居鬧市有鋼鉤,鉤不住至親骨肉;富在深山有木棒,打不斷無義親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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