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公全傳第十一回
趙斌躲在暗處,看著那持刀的壯漢闖進屋子,要對屋內主僕二人不利。文弱的公子嚇得渾身發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發顫地哀求道︰“好漢息怒!請容我慢慢把話說清楚!”一旁的老管家也跟著跪倒在地。
壯漢厲聲喝道︰“快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老管家慌忙解釋︰“這位大爺,我家公子姓徐名志平,老家在建安縣。他父親徐佔魁,生前和秦相府花園的總管韓殿元是好友。韓殿元有個女兒,和我家公子同歲,兩家還定下了娃娃親。後來我家老爺去世,家中又遭遇大火,萬貫家財燒得精光。我只好陪著公子,來這里投奔韓殿元。可他見我們衣衫破舊,就嫌棄我們貧窮,想反悔婚約。表面上留我們住下,讓公子在花園讀書,背地里卻派您來害我們!”
壯漢听完,臉色一變︰“原來是這樣,我事先並不知情!”說著,他從懷里掏出那一百兩銀子,放在桌上︰“這些錢給你們,趕緊逃命去吧!找個地方安心讀書,等科舉考試時,還能去求取功名。這里不能再待了,不然他還會害你們。”
趙斌在外面听得熱血沸騰,一時忘了自己是在偷听,忍不住喊了聲︰“好!這事辦得漂亮!”屋內的壯漢听到聲音,立刻提著刀沖了出來,朝著趙斌的腦袋就砍。趙斌眼疾手快,用切菜刀擋住,兩人便交起手來。
幾個回合下來,趙斌心里犯起了嘀咕︰“奇怪,他的刀法怎麼和我的這麼像?”壯漢也覺得不對勁,猛地跳出打斗圈,用刀指著趙斌喝問︰“先住手!你叫什麼名字?住在哪里?這刀法跟誰學的?來這兒干什麼?”趙斌大聲回應︰“我叫趙斌,江湖人稱‘探囊取物’!你要是識相,就別來送死!”
壯漢一听,“當啷”一聲扔掉刀,激動地說︰“原來是賢弟!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啊!”趙斌一愣︰“你到底是誰?”壯漢說︰“我是尹士雄啊!賢弟,你把哥哥都忘了?”趙斌這才想起來,八九歲的時候,尹士雄跟著自己父親學藝,算起來已經十幾年沒見了。
趙斌收起菜刀,趕忙上前行禮,兩人激動地敘起舊來。尹士雄說︰“我之前在東路保鏢,後來听說師母和賢弟來了京都,就一直想找你們,可沒找著。我在三順店養病時,腿上長了個瘡,正巧店東韓殿元,也就是秦相府花園的總管,他給我治病,還把我接到花園養傷。今天他給了我一百兩銀子,讓我來殺他的仇人。我來了一問,才知道是這麼回事。賢弟,你怎麼也在這兒?”
趙斌便把自己這些年的經歷,以及奉濟公之命來盜五雷八卦天師符的事,簡單說了一遍。尹士雄說︰“幸好你遇上我了,不然這符可不好盜!咱們先把徐志平主僕救走,我再幫你盜符。”
兩人走進屋子,對徐志平說︰“趕緊收拾東西逃命,這一百兩銀子給你們當路費。”徐志平問了尹士雄的姓名,老管家徐福“噗通”一聲給尹士雄磕頭︰“多謝恩公救命之恩!”隨即慌忙收拾琴劍書箱。徐福發愁地說︰“尹恩公,這大晚上的,我們能去哪兒啊?京城到處都有巡夜的,要是被抓了可怎麼辦?”
尹士雄覺得有理,便對趙斌說︰“賢弟,你有沒有地方安置他們?先找個地方躲一晚,明天再找客棧。”趙斌說︰“尹兄長稍等,你們主僕跟我走。”說著,帶著兩人往花園角門走去。
趙斌本想把他們帶回自己家,可剛出園門沒多遠,就看見濟公站在前面。趙斌又驚又喜︰“師父,您怎麼來了?”接著,他把徐志平主僕的情況說了一遍。濟公點頭道︰“好,我就是為這事來的。我在書房陪他們喝酒,借口出來上廁所,就到這兒來了。你趕緊去辦你的事,這兩人交給我。”
徐志平見是個衣衫破舊的和尚,便問︰“這位大師怎麼稱呼?”趙斌介紹道︰“這是靈隱寺的濟公長老。”徐志平一听,連忙行禮。濟公帶著兩人來到李國元家,讓徐福把擔子放在院子里,又領他們進了書房。
此時,趙文會和李國元正在喝酒,見濟公帶進來一主一僕,連忙起身問︰“師父,這兩位是?”濟公便把徐志平的遭遇講了一遍,李國元這才明白。濟公接著說︰“你借幾間屋子給他們,讓徐志平在這兒安心讀書。要是出了什麼事,有我和尚擔著。”李國元見徐志平舉止文雅,便答應下來,還熱情地邀請他們一起喝酒。
夜里三更時分,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大喊︰“吾神來也!濟公長老在上,吾神將五雷八卦天師符盜來!”濟公趕忙出門查看,只見房頂上站著趙斌和尹士雄。原來,趙斌把徐志平主僕交給濟公後,又返回花園,和尹士雄一起去找閣天樓。
閣天樓足足有二十五間,面積很大。他們用火折子一照,發現中間有個懸空的佛龕。尹士雄爬上去,打開里面的一個硬木匣,果然就是五雷八卦天師符。趙斌說︰“師兄,拿到了,咱們快走吧!”尹士雄卻搖搖頭︰“就這麼走了,麻煩可就大了!他可是當朝宰相,傳家之寶丟了,肯定會找官府要人。到時候官府一追查,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說著,他掏出火折子,點燃了閣天樓的窗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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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跳出樓閣,轉眼間,閣天樓便火光沖天。火勢借著風勢,迅速蔓延開來,濃煙滾滾,整座樓閣瞬間被大火吞噬。有詩為證︰“凡引星星之火,勾出離部無情,隨風逐浪顯威能,烈焰騰空勢猛。只听忽忽聲響,沖霄密布煙生,滿天遍地赤通紅,畫閣雕梁無影。”
趙斌和尹士雄翻牆出了相府,施展輕功來到李宅,在房頂上喊道︰“吾神來了!”濟公出來接過天師符,又拿出一個小黃布口袋,里面裝著五百文錢、一香爐米和五碗點心,說︰“老韋,這是主人家的謝禮,拿去吧!”趙斌接過東西,大聲喊道︰“吾神去也!”便和尹士雄一起回家去了。
濟公把天師符拿進書房,李國元仔細一看,確實是自家丟失的那幅。他趕緊派可靠的家人,把符給好友李春山送回去。眾人喝酒聊天,一直熱鬧到天亮。濟公準備告辭,李國元要送金銀表示感謝,濟公附在他耳邊小聲叮囑了幾句,說︰“你要是真想謝我,就按我說的做,好好照顧徐志平讀書。”李國元連連點頭。
濟公剛走沒多遠,一個家丁模樣的人攔住他︰“濟公師父,您這是要去哪兒?”濟公問︰“你是誰?”家丁說︰“我家店東挨了四十大棍,傷得很重,听說您有仙丹妙藥,求您救救他吧!”濟公又問︰“你家店東是誰?”家丁回答︰“是三順店的韓殿元,他也是秦相府花園的總管。昨晚相府花園的閣天樓失火,秦相大發雷霆,說他看管不力,打了他四十大棍,現在疼得受不了。”
濟公跟著家丁來到三順店,走進櫃房,只見韓殿元躺在床上,不停地呻吟。幾個伙計在一旁著急地勸說。眾人見濟公來了,趕忙說︰“大師父,您有仙丹妙藥,救救他吧!”濟公看著韓殿元,哈哈一笑,伸出手指點道︰“妙藥難治冤孽病,上天速報狠心人。”
韓殿元听了,心里“咯 ”一下。他暗想︰“這和尚不簡單,看來是知道內情。昨晚我派尹士雄去殺徐志平主僕,到現在也沒消息。他們主僕不見了,閣天樓又莫名其妙失火……”想到這兒,他急忙說︰“聖僧,我錯了!求您救救我!”濟公問︰“我把你治好了,你肯把女兒嫁給徐志平嗎?”韓殿元連忙說︰“我答應!等我好了,就把徐志平接回來,把女兒許配給他,絕不再反悔!秦相已經把我趕出來了,我哪還敢有別的心思?要是食言,就讓我天誅地滅!”
濟公掏出一塊藥給韓殿元服下,他的棒傷立馬就不疼了。濟公讓他去李國元家接徐志平,韓殿元連連點頭。
濟公離開三順店繼續往前走,遠遠看見前方圍了一大群人,里三層外三層,擠得水泄不通,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怨氣。濟公掐指一算,臉色一變︰“阿彌陀佛!看來又有事情發生了,我怎能不管?”他趕緊分開人群擠進去。這一次,又會遇到什麼驚人的事情呢?且听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十二回
濟公好不容易分開人群擠進去,只見里面站著一位窮書生。他頭戴一頂破舊的文生巾,上面還燒了個窟窿;身上穿著一件舊文生氅,前前後後打著七塊補丁;懷里緊緊抱著一個小孩。這位書生三十多歲的模樣,臉色枯黃憔悴,站在那兒向周圍的人說道︰“各位鄉親,我懷里這個孩子才一歲零兩個月大。他娘已經去世三天了,我實在沒錢雇奶娘,再這樣下去孩子非得餓死不可。要是有哪位好心人願意收養,就把他抱走吧。”
原來,這位書生名叫馬沛然,老家在常州府常熟縣。他從小在家讀書,娶了妻子周氏。可他只知道埋頭讀書,不懂得經營生計,漸漸地,家里的一點家業全被坐吃山空。到後來,他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身邊僅有這麼一個年幼的孩子。無奈之下,他帶著妻兒外出逃難,一路來到臨安,暫住在錢塘關外吳伯舟家里。
吳伯舟在西湖靠出租船只營生,西湖游人多的時候,大家都愛雇他的船,他手下有一百多條船。吳伯舟和馬沛然原本就是舊相識,知道馬沛然是個讀書人,就留他在船上幫忙管賬。馬沛然每天能掙個二三百錢,勉強夠一家三口糊口。可誰能想到,時運不濟,西湖邊上出了四個惡霸,他們經常在湖邊強搶民女,鬧得人心惶惶,再也沒人敢來游湖,吳伯舟的船自然也租不出去了,馬沛然也就沒了這份差事。
馬沛然的妻子周氏是個賢良淑德的人,見家里沒了收入,就勸他說︰“咱們總不能在這兒干等著挨餓吧?你在家照看孩子,我出去給人做點針線活,多少能掙點錢維持生計。”說了好幾遍,馬沛然卻一聲不吭。周氏只好把孩子留在家里,自己出門找活干。
馬沛然一個人坐在屋里,越想越覺得窩囊︰“我堂堂男子漢,連老婆孩子都養活不起,還要靠媳婦出去做工掙錢,這算什麼事!”他越想越絕望,實在走投無路,就抱起孩子打算投西湖自盡。可轉念一想︰“這孩子才來到世上一年多,就這麼死了太可惜了。不如先把他送給別人,我再尋死。”于是,他抱著孩子來到十字街頭,大聲吆喝著要把孩子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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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了幾聲後,旁邊一位老者看這孩子模樣周正,心里盤算著︰“我膝下無子,要是能把這孩子抱回去撫養也不錯。”可他剛要伸手去抱,旁邊有人攔住說︰“老哥,使不得!你要是抱了這孩子,過兩天他娘準來跟你借錢,再過些日子他爹也會找上門,可別上這個當!”老者一听,連忙縮回了手,不再敢要這孩子。
這時,濟公走上前說︰“你把孩子交給我吧。”馬沛然一愣,問道︰“和尚,你要孩子做什麼?你可是出家人啊!”濟公笑著說︰“我收他做個徒弟。”馬沛然連連搖頭︰“和尚,這孩子還不會吃飯,離不開奶水,哪能當徒弟?”濟公胸有成竹地說︰“要是不行我肯定不要。你跟我說實話,孩子他娘真的去世了嗎?我告訴你,我的廟就在你住的地方隔壁,你租的是吳伯舟的房子,對不對?”馬沛然這才如實說道︰“他娘雖然沒死,但我絕不是故意拿孩子來騙人錢財的。”濟公點點頭︰“我知道。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去找你妻子,讓你們一家三口團圓,再給你找點營生做。”
馬沛然又驚又喜,趕忙問道︰“不知大師的寶剎在哪里?您貴姓法號?”濟公便把自己的來歷一一告知,隨後帶著馬沛然往前走。走著走著,濟公隨口唱起歌來︰“誰能誰不能,能者在五行,五行要不順,能者也不能,眾公不信細叮嚀。看那眾富翁,騎騾押馬身受榮,再看那貧軍寒民與百姓,無吃無穿受困窮,皆困前生造定。”
兩人走到一家醬園門口,濟公朝里面喊道︰“掌櫃的,來三文錢的大頭菜!”里面的人應了一聲,拿出大頭菜遞給他。濟公看了看說︰“這麼少啊,我給兩個錢行不行?”掌櫃的走出來解釋道︰“和尚,我們這是小本生意,概不還價,少一文都不賣。”濟公連忙說︰“不是我要還價,是我兜里就剩兩文錢了,您就當行善,再給我一文錢的菜吧。”掌櫃的無奈地說︰“看你是出家人,算了算了。”濟公伸手往兜里一摸,又說︰“壞了!我這兜子漏了,又丟了一文錢。先給你一個,剩下的明天一定補上!”說完,揣著大頭菜繼續往前走。
對面是個青菜攤,濟公走過去說︰“掌櫃的,來一個錢的蒜。”掌櫃的遞給他一頭蒜,濟公付了錢,拿到蒜後又挑刺說︰“一文錢一頭蒜,你怎麼給我個爛的?給我換一個!”掌櫃的只好又換了一頭,濟公卻沒把爛蒜還回去,花一文錢得了兩頭蒜。
其實濟公身上總共就帶了兩文錢,卻盤算著要買四樣禮物去給人祝壽。馬沛然跟在後面,看著濟公這副斤斤計較的窮酸樣,心里直犯嘀咕。又走了半里路,路邊有個賣狗肉的攤子,濟公湊過去,對著狗肉一通夸贊︰“這肉可真肥!真香!真爛乎!還是五花三層的!要說吃肉,就得吃這肥瘦相間的!”夸了半天,他嬉皮笑臉地說︰“掌櫃的,您看能不能賞我一塊嘗嘗?”賣狗肉的這天還沒開張,見這個窮和尚把自己的肉夸得天花亂墜,一高興,拿刀就切了一塊,足有二兩重。濟公接過肉,又厚著臉皮說︰“您好人做到底,再給切一塊唄!”賣狗肉的哭笑不得︰“你這人怎麼沒個夠?”濟公連忙說︰“不是我貪心,您要是不再給點,剛才這份人情可就白費啦!”賣狗肉的無奈,又切了一塊給他。就這樣,濟公沒花一文錢,白得了兩塊狗肉。
兩人接著往前走,不遠處傳來賣饅頭的吆喝聲。濟公喊道︰“賣饅頭的,過來!我要買!”賣饅頭的推著擔子過來,濟公問︰“饅頭熱乎嗎?”賣饅頭的說︰“剛出籠的,還冒著熱氣呢!”說著掀開籠屜,熱氣頓時冒了出來。濟公伸手就拿,一下在饅頭上按出五個黑手印,剛咬了一口,又趕緊吐出來,裝作驚慌地說︰“壞了!我忘帶錢了,可不敢吃!”賣饅頭的一看,這饅頭沾了牙印、唾沫,還有黑手印,根本沒法再賣,氣得直瞪眼。可他剛出攤,又不好跟一個出家人計較,憋了半天,無奈地說︰“算了,就當我倒霉,這饅頭不要錢了!”濟公立刻說︰“你既然不要錢,那就送給我吧!我明天要是踫見你,帶了錢一定還你!”說完,拿起饅頭,帶著馬沛然來到鳳山街。
只見路北一座大宅門前懸燈結彩,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原來這是臨安城的首富鄭雄家,今天正在給他母親祝壽,臨安城的達官顯貴、富商鄉紳都來賀壽。濟公走到門口,悄悄在馬沛然耳邊囑咐了幾句,讓他在這兒等著,說自有好機會降臨。馬沛然將信將疑地點點頭。
濟公走上台階,向門口的家丁拱手道︰“勞駕各位!”一個家丁出來,見是個衣衫襤褸、像乞丐一樣的窮和尚,沒好氣地說︰“和尚,你來太早了,酒席還沒開呢。想吃剩菜剩飯,待會兒再來!”濟公一听就不樂意了,大聲說道︰“你這話說的!我知道今天老太太壽辰,特意買了四樣禮物來拜壽,怎麼能把我當要飯的?”家丁一听,心里犯起了嘀咕︰“我們家大官人平日里最愛仗義疏財,踫見窮苦人總要周濟。說不定他以前幫過這和尚,和尚知道今天是壽辰,特意來報恩。窮人也有這份心意,說不定帶了老太太愛吃的東西,或者是桃面點心、酒席禮券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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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罷,家丁換了副語氣問道︰“和尚,你是哪個廟里的?”濟公回答︰“我在靈隱寺出家。”家丁又問︰“你的禮物是自己帶著,還是隨後有人送來?”濟公拍拍袖子說︰“我隨身帶著呢!”說著,從袖口里掏出一個饅頭、兩頭大蒜、兩塊咸菜和兩塊狗肉,遞給家丁︰“這是給老太太的壽禮,讓她吃狗肉就著蒜瓣,吃饅頭就著咸菜,保準開胃!”家丁一看,差點氣笑了,一把將東西扔在地上,怒道︰“你快走吧!別在這兒搗亂!”
東西剛落地,兩條狗就跑過來要吃,濟公趕忙把狗轟走︰“花脖、四眼,你們吃了,老太太吃什麼?”說著,又把東西撿起來,嚷嚷道︰“你不幫我通報,我自己喊!”接著扯開嗓子大喊︰“送禮來了——!”一邊喊,一邊把手里的東西往院里扔。其他家丁見狀,紛紛搖頭︰“這和尚怕不是個瘋子,別理他!”
話說這鄭雄,是臨安城有名的紳士,還是武進士出身,平日里最愛結交朋友。他叔父在外地做總兵,今天是他母親七十歲大壽。老太太雖然福氣不小,可惜雙眼失明已經兩年多了,家里請了無數名醫,都沒能治好。
此時,鄭雄正在客廳里招呼客人,家丁遞上一張禮單,說︰“三清廟的廣惠師父前來拜壽。”鄭雄一愣,心想︰“我跟他素無來往,怎麼突然來了?”接過禮單一看,上面寫著︰“銀燭一對,壽桃全堂,壽酒一壇,壽面一盒,壽帳一軸,山羊四只。”鄭雄趕緊出門迎接。
客廳里,美髯公陳孝、病服神楊猛,還有趙文會、甦北山、姜百萬、周半城等一眾賓客濟濟一堂。廣惠和尚五十多歲的年紀,衣著光鮮,派頭十足。原來,他這次來送禮是另有企圖。他听說鄭府的花園鬧妖,而自己會捉妖淨宅,打算借著拜壽的機會攀上交情,好攬下捉妖的差事,賺上一筆銀子。
眾人客氣地把廣惠讓到楊猛和陳孝那一桌坐下。楊猛是個直性子,愛說愛聊,見廣惠坐下,便開口問道︰“大師父,我跟您打听個人,您認識西湖靈隱寺的濟公長老嗎?”廣惠一臉不屑地說︰“你說那個瘋瘋癲癲的濟顛和尚?他算什麼!我跟他師父倒是交情不錯,論輩分,他還得喊我一聲師叔呢!他以前總纏著我,想跟我學本事,我哪有那麼多閑工夫教他!”
楊猛一听這話,頓時火冒三丈。他心里暗想︰“這老禿驢,說話也太狂妄了!竟敢說我師父是他師佷,那我豈不成他孫子輩的了?我得去找師父問問清楚,要是真有這事也就罷了,要是他胡說八道,我非得把他腦袋砸個稀巴爛!”
他越想越氣,“騰”地一下站起來,正要往外走,就听見外面傳來熟悉的喊聲︰“上壽送禮來了——!”楊猛一听,立刻興奮起來︰“是我師父來了!好!我正好當面問問他!”說著,急忙朝著門外跑去。濟公這一出現,一場好戲即將在壽堂上演,他又會和廣惠和尚發生怎樣的沖突呢?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十三回
楊猛一听濟公的聲音,迫不及待地拔腿往外跑,陳孝也緊隨其後。兩人出了客廳,一眼就看到濟公站在那兒,楊猛趕忙問道︰“師父,您怎麼在這兒大喊大叫的?”濟公一臉委屈地說︰“我特意來給老太太拜壽,可他們嫌我穿得破破爛爛,連通報一聲都不肯!”陳孝和楊猛連忙安慰︰“這些人就是勢利眼,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這時,鄭雄也從里面走了出來,看到濟公衣著寒酸,模樣像個乞丐,便問楊猛和陳孝︰“二位賢弟不在廳里喝茶,跑出來做什麼?”楊猛和陳孝趕忙介紹道︰“兄長,我給你引薦一下,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靈隱寺的濟公禪師!”鄭雄一听,態度立馬變了,恭敬地說︰“原來是聖僧!久仰大名,今日有幸相見,真是三生有幸!”
濟公笑著說︰“今天是老太太的壽辰,我特意前來拜壽,還帶了點薄禮。”鄭雄看著濟公這身打扮,心里犯起了嘀咕︰這樣的人怎麼能往客廳里請呢?可看看楊猛和陳孝的面子,又不好拒絕,一時猶豫不決。
濟公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動說道︰“我就是來送個禮、拜個壽,也不打算進客廳坐。府上高朋滿座,我這身行頭實在不合適。”鄭雄一听,暗自松了口氣,假意客氣道︰“和尚既然來了,就請進吧!”楊猛心里卻另有打算,他就盼著濟公進去,好當面戳穿廣惠之前說的大話。
濟公見狀,說道︰“既然鄭大官人這麼熱情,那我要是不去給老太太拜壽,可就太不給面子了!”鄭雄不好阻攔,只好陪著濟公走進客廳。濟公一進去,就叫茶房把八仙桌搬到正中間,鋪上紅猩猩氈,然後大大咧咧地把自己帶來的狗肉、咸菜這些東西擺了上去,一屁股坐在主位上。
鄭雄看得目瞪口呆,肺都快氣炸了,但當著陳孝和楊猛的面,又不好發作,只能強顏歡笑地過去道謝,還讓家人把這些東西扔掉。客廳里坐著的賓客,濟公認識一半。茶房擺上酒菜後,濟公站起來,挨個桌子敬酒。走到廣惠那一桌時,廣惠卻坐在那兒,傲慢地一聲不吭,理都不理濟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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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完酒,濟公回座喝酒。這時,廣惠站起身來,對鄭雄說︰“鄭大官人,我今天一來拜壽,二來想在老太太面前露一手,變個戲法。這戲法里有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河里游的、草里蹦的,保準精彩!你去後面跟老太太說一聲,我在這兒變,老太太在屋里就能瞧見。”
鄭雄一听,覺得挺有意思,說︰“好!”便到後面去稟報。只見老太太正和一眾女眷親友聊天,鄭雄說︰“娘,三清廟的廣惠和尚要變戲法給您看。”老太太一听,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怒道︰“你跟和尚合起伙來耍我是不是?老身眼楮都瞎了兩年了,還看什麼戲法!快把那禿頭趕出去!”
鄭雄這才反應過來,後悔不迭,連忙道歉︰“娘,是孩兒一時糊涂,您別生氣!”旁邊幾位女眷趕忙打圓場︰“伯母,就讓他變一個,我們替您看看!”還有幾位小姐也跟著起哄︰“奶奶,讓他變嘛,我們想看!”老太太這才消了氣,說︰“那好吧,讓他變吧。”
鄭雄回到客廳,對廣惠說︰“大師父,您開始吧。”廣惠向濟公要了一把剪刀和一張紙,剪出許多蝴蝶。只見他口中念念有詞,對著蝴蝶吹了一口仙氣,那些蝴蝶竟然一對對朝著後堂飛去。眾人見狀,紛紛拍手叫好。
楊猛和陳孝也在一旁起哄︰“師父,您也露兩手!”濟公立刻站起來,大聲喊道︰“我也要變!”接著嘴里念叨︰“奄嘛呢叭迷嘛奄敕令嚇。”話音剛落,三十多條小長蟲突然在大廳里亂飛起來,眾人嚇了一跳,低頭一看,桌上的筷子竟然都不見了,不由得哄堂大笑。濟公輕輕用手一指,長蟲瞬間消失,每個人面前又出現了一雙筷子,大家無不稱奇。
廣惠見眾人都在夸贊濟公,覺得臉上無光,便說︰“鄭大官人,我再給老太太變一碗湯吧。”他站起來,拿了一塊包袱蓋在桌上,嘴里念起咒語,然後猛地掀開包袱,只見變出一大碗三鮮湯,碗仿佛被人托著似的,晃晃悠悠地往外飄。
可就在這時,濟公抬手一指,那碗湯突然在空中翻轉,正好扣在廣惠頭上,熱湯潑了他一身,腦袋都燙紅了。眾人見狀,笑得前仰後合。廣惠狼狽地擦了擦身上的湯,強裝鎮定地說︰“眾位,我本來想在大家面前露一手,變些仙桃孝敬老太太。”
眾人一听,都覺得新奇。畢竟當時是四月,陳桃早就沒了,新桃還沒成熟,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廣惠剛要念咒,濟公突然湊過去說︰“你先別掀開包袱,我能猜出你變的是什麼!”廣惠不屑地說︰“那你說說看!”
廣惠一邊念咒一邊說︰“壽桃一盤獻堂前,獻與堂前不老仙,今日變出芙蓉果,壽比桃兒還在先。”念完,只見包袱高高鼓起。濟公卻搖頭說︰“你說得不對!”廣惠不服氣︰“那你說是什麼?”濟公笑嘻嘻地念道︰“黑果一盤獻堂前,獻與堂前不老仙,今日變出帶把果,羊肉熬著佔醋蒜。”
廣惠氣呼呼地掀開包袱,里面竟然是四個茄子!眾人頓時笑得東倒西歪,廣惠羞得滿臉通紅。鄭雄怕濟公難堪,趕緊讓家人把茄子拿出去。家人鄭福端著茄子剛出大廳,低頭一看,盤子里竟然變成了四個大桃,驚訝地說︰“這和尚太可惡了,我再端回去給大家看看!”
可等他回到客廳,眾人一看,盤子里還是茄子。鄭雄見狀,沒好氣地說︰“鄭福,你是不是糊涂了,端來端去干什麼?”鄭福氣呼呼地轉身就走,可一出門,盤子里又變成了大桃。他心想︰“這桃子該歸我吃了吧!”剛要咬一口,濟公追了出來︰“鄭福,你想干什麼?”
鄭福說︰“人家變的明明是桃子,你用了什麼法術?我要吃這桃!”濟公笑著用手一指︰“你吃吧!”鄭福咬了一口,“ 嚓”一聲,牙差點崩掉——原來這是木頭做的假桃子。濟公打趣道︰“你拿去給老太太嘗嘗吧!”鄭福拿著桃子進去,老太太一咬,桃子竟然“順嘴流水”。鄭福徹底懵了,連連稱奇。
濟公見廣惠坐在一旁,一言不發,臉色難看,便對鄭雄說︰“鄭大官人,今天我也要變個戲法,一定讓老太太看個真切!”接下來,濟公又會施展怎樣神奇的法術呢?且看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十四回
濟公戲弄完廣惠,變出幾個茄子引得眾人哄笑後,轉頭對鄭雄說︰“你去里院把老太太請出來,我要變個特別的戲法,保準讓老太太看個清楚明白。”鄭雄面露難色︰“這可不行,我母親雙目失明已經兩年了,怎麼看得見?”濟公神秘一笑︰“正是因為老太太失明,我才請她來看。要是普通人都能瞧見的戲法,哪能顯出本事?”
鄭雄知道濟公向來有奇能異術,便到後面將老太太攙扶出來。兩個丫環小心翼翼地扶著老太太走到廳前,眾親友紛紛起身,齊聲道︰“給老太太拜壽!祝您老人家福壽安康!”老太太落座後,鄭雄在旁解釋︰“娘,這位是靈隱寺的濟公長老,他說能變個戲法讓您看見東西。”老太太將信將疑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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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公走到老太太跟前,念起吉祥話︰“壽筵開,壽桃色色鮮,壽酒霞杯筵,五福壽為先。壽綿綿,福長遠,真正是壽比青松不怕風霜減,恰好似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念罷,他伸手在老太太眼楮上輕輕一畫,同時默念六字真言︰“奄嘛呢叭迷轟。”神奇的事情發生了,老太太緩緩睜開左眼,驚喜地喊道︰“鄭雄!我左眼能看見了!”
鄭雄不敢相信,連忙招手叫來丫環春梅,試探著問︰“娘,您看看這是誰?”老太太立刻答︰“這不是春梅嘛!”春梅激動地回應︰“正是我呀!”老太太喜極而泣,鄭雄更是大喜過望,趕忙給濟公磕頭︰“聖僧!您發發慈悲,既然治好了左眼,就把我娘的右眼也治治吧!”老太太也說︰“我就左眼能看見,右眼還是一片漆黑。”
濟公卻搖頭道︰“右眼我不治,你家大門外有個抱著小孩的叫馬沛然,把他請進來一治就好。”鄭雄趕緊派人去請。馬沛然一進門,鄭雄就躬身行禮︰“先生!求您救救我母親的右眼,必有重謝!”馬沛然剛要推辭說自己不會,濟公上前悄悄塞給他一塊藥,示意他照做。
這時,人群中走出一個婦人,伸手接過馬沛然懷中的孩子喂奶,小孩“哇”地哭出聲來。馬沛然突然福至心靈,舉起藥大聲說︰“這是佛爺賜的仙丹,用無根水化開,給老太太擦眼就能好!”家人依言照做,果然,老太太右眼一抹藥就重見光明。
鄭雄見新來的僕婦自然地接過孩子喂奶,心中疑惑,便問馬沛然緣由。馬沛然便將自己和妻子如何貧苦,妻子外出謀生,自己走投無路想跳河棄子,又如何遇見濟公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鄭雄听完感慨道︰“正好我這兒缺個管帳先生,你就留下來吧!再單獨給你們夫妻安排房子住。聖僧大恩,我給您換身新衣裳吧。”
濟公擺擺手︰“換衣裳就不必了,你若真想謝我,就把清波門外那兩頃稻田地,施舍給三清觀的劉泰真,做廟里的香火地,就算謝過我了。”一旁的廣惠看著濟公接連施展奇術,又氣又妒,突然站起來說︰“鄭大官人!我听說你家後花園鬧妖,我願去捉妖淨宅,分文不取!就為和濟顛比比法術,看看到底誰更厲害!”
濟公爽快應道︰“好!既然你這麼說,我就陪你去。不過丑話說在前頭,你先施展法術,要是能捉了妖精,算我輸;要是捉不了,我再來收場。”廣惠急不可耐︰“那就現在去!”濟公卻慢悠悠道︰“著什麼急,吃完飯再說。哪有大白天捉妖的,妖精這會兒也不出來。”
鄭雄見狀,補充道︰“我這花園鬧得邪乎,也不知是妖是仙。家人在樓上睡覺,常被莫名其妙扔下樓;屋里東西自己亂響、亂飛;有時樓上沒人,燈卻自己亮起來。可誰都沒看清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就這樣鬧了快半年了。”廣惠拍胸脯保證︰“放心!今晚不管是妖是怪,我都把它拘來,用戒刀結果了它!”
眾人邊聊邊等,天色漸晚。鄭雄問兩位和尚需要準備什麼,廣惠提筆列了張單子,包括八仙桌、椅子、香爐蠟扦、朱砂筆墨等物。家人按單備齊,布置在花園中。廣惠和濟公來到花園,只見桌上擺滿物件。廣惠先點燃香燭,對著虛空禱告︰“過往神祗在上,保佑弟子廣惠降妖除魔,回廟後定當燒香還願!”
禱告完,他用無根水研磨朱砂,畫了三道符,口中念念有詞︰“頭道符引狂風,二道符拘妖精,三道符斬妖魔!”鄭雄帶著膽大的家人在旁觀看,濟公卻拿著酒壺一言不發。廣惠點燃頭道符,可周圍毫無動靜;再扔二道符,依舊沒反應,惹得家人們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廣惠急得額頭冒汗,咬牙甩出第三道符。剎那間,狂風驟起,飛沙走石,遮天蔽日。風過之後,對面樓門緩緩打開,走出一位鶴發童顏的老翁,身著古銅色長袍,手持蠅拂,怒指廣惠︰“廣惠!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來此搗亂?”說罷,蠅拂輕輕一揮,一道白氣直沖廣惠面門。廣惠頓時頭暈目眩,癱倒在地。
濟公晃著酒壺大笑︰“你身為修道之人,卻無故入世爭強,還敢欺負佛門弟子!”話音未落,他一拍腦袋,頭頂頓時金光閃耀。樓上的仙家本是修煉千年的狐仙,只因鄭雄家的下人常做出不淨之事,沖撞了他,才偶爾惡作劇。此刻見濟公顯露神通,嚇得連忙求饒︰“聖僧息怒!實在是那些人不知規矩,我只是略施懲戒。”
濟公厲聲道︰“速速離去!不然我召雷劈你!”狐仙化作一陣清風消失不見。濟公這才拿出一粒藥丸,喂給廣惠,將他救醒。廣惠滿臉通紅,羞愧難當,匆匆告辭回了三清廟。
濟公在鄭雄家住了一晚,次日清晨,鄭雄準備好酒菜答謝。想起濟公治好母親雙眼,他執意要給濟公換新衣。濟公附在他耳邊低語幾句,鄭雄連連點頭。隨後,濟公告辭離開,朝著錢塘門走去。
走到錢塘門外,濟公瞧見路邊有個賣狗肉的擔子,攤主卻不在。仔細一瞧,原來那人在玉皇閣對面的影壁牆後方便。濟公突然雙目精光一閃,猛拍三下手,感嘆道︰“這可是天下第一孝子!我若不救他,恐怕天雷都要降下!”他連問三聲︰“這狗肉擔子是誰的?”卻無人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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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攤主名叫董平,家住錢塘門內,家中有老母親和妻子韓氏。董平生性多疑,雖沒犯過大錯,卻常對母親言語不敬。這天早上,他又和母親拌嘴,妻子韓氏勸道︰“娘年紀大了,你別總惹她生氣。”董平沒搭話,出門做生意。
他在家燒上煮肉的鍋,讓妻子看火,自己去買狗。途中,遇到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那人說︰“你買狗是去賣肉?我家有條野狗,去年自己跑來的,轟都轟不走。有次它半夜狂吠,我起來發現有賊撬門,多虧它才趕走賊人。可今年它生了小狗,倆狗總打架,我怕傷著孩子,想送人又覺得忘恩負義。你要是不嫌棄,白拿走吧。”
董平覺得撿了便宜,用繩子捆了大狗,抱著小狗謝過那人。回家後,他把大狗拴在院子里,進屋拿刀準備宰殺。可等他拿盆子出來,刀卻不見了。問妻子,妻子也說沒見。四處尋找,發現小狗正把刀餃到東邊,壓在身子底下,只露出刀柄。
董平一腳踢開小狗,舉刀要殺大狗。沒想到,小狗突然沖過來,趴在大狗脖子上,齜著牙盯著董平,眼淚不停地往下掉。董平見狀,手一哆嗦,刀“當啷”掉在地上,轉身沖進屋子。妻子韓氏被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發生了何事。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且听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十五回
董平舉刀要宰殺大狗時,小狗突然沖過來,趴在大狗脖子上,眼淚汪汪地望著他。這一幕讓董平愣在原地,腦海中思緒翻涌︰“連狗都懂得母子情深,知道護著母親,我堂堂一個人,卻時常對母親無禮,實在不該!”
他長嘆一聲,放下手中的刀,解開綁住大小狗的繩子,語氣緩和地說︰“我不殺你們了。要是願意留在這兒,我管你們吃喝;要是想走,隨時都能離開。”說完,他轉身走進屋子,在母親面前雙膝跪地,滿臉悔恨︰“娘,兒子以前總跟您頂嘴,不懂事,真是罪該萬死!”妻子韓氏見狀,欣慰地說︰“只要你往後好好孝順娘,咱們家肯定會越過越好。”董平堅定地說︰“我把這鍋狗肉賣了,明天就改行,再也不干殺生的買賣了。”
隨後,董平挑起狗肉擔子出門售賣。往常他一挑出去就賣光,可這天走了十幾條胡同,都無人問津。走到錢塘江大街玉皇閣照壁前時,他突然肚子疼,便把擔子放在路邊,去影壁牆後方便。這時,濟公從東邊走來,大聲問︰“這肉擔兒是誰的?”
董平一听是濟公的聲音,想起昨天這和尚白要了自己兩塊狗肉,今天又來搭話,心里有些不悅,故意不搭理,想看看濟公怎麼辦。濟公見董平臉色黑氣籠罩,掐指一算,心中了然︰此人雖曾不孝,但幡然悔悟,誠心改過,乃是世間第一孝子。若不施救,必遭天譴。
這里要解釋一下,善書上記載︰一個人若做了半輩子善事,卻做了一件惡事,那他就會被記為第一惡人,以往的善舉也會被抵消;反之,若做了半輩子惡事,突然痛改前非,一心向善,那他就會被視為第一善人。就像寡婦失節,不如老妓從良,說的就是這個道理。董平雖之前對母親不孝,但此刻真心悔改,這份誠意難能可貴,所以濟公認定他是第一孝子。
濟公連問兩聲,董平都不回應,濟公索性挑起肉擔就跑。董平提好褲子,見狀急忙追趕。剛跑出去沒多遠,就听見身後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回頭一看,影壁牆竟塌了大半截!董平驚出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地想︰“要不是和尚搶走擔子,我這會兒肯定被壓在牆下了,真是好險!”
這里說的“雷必取他”,並非真的被天雷劈。俗話說“天打雷劈五雷轟”,五雷指的是金木水火土。被刀砍死叫金雷,被木棍打死叫木雷,被水淹死叫水雷,被火燒死叫火雷,被土牆壓死則叫土雷。只有罪大惡極的人,才會被天雷直接劈死。
董平定了定神,心想︰“我得找到和尚,拿回擔子,好好謝謝他。”他順著濟公跑的方向追去。此時的濟公,挑著擔子來到熱鬧街市,放下擔子,拿起刀開始切狗肉。切完後,他伸手一指,每塊狗肉看起來都足有一斤重。濟公大聲吆喝︰“六文錢一塊!香噴噴的狗肉,快來買啊!”
路過的行人遠遠就聞到狗肉的香味,連平時不吃狗肉的人,都被這又大又便宜的肉塊吸引。大家紛紛掏錢購買,這個要三塊,那個買五塊,不一會兒,濟公就賣了不少錢。等肉快賣完,只剩幾塊時,濟公突然不賣了。沒買到的人懊悔不已︰“這麼便宜的狗肉,怎麼就沒趕上呢!”
有個買了四塊肉的人,滿心歡喜,心想︰“這些肉夠吃好幾頓了,回家給媳婦兩塊,剩下的再叫上兄弟喝點小酒。”他邊走邊聞,走了一段路,打開包裹一看,肉塊竟只剩半斤;又走了幾步,再看,只剩四兩;等快到家時,四塊肉加起來都不到四兩了。這人又氣又惱︰“好你個和尚,竟然騙我!”只好憤憤地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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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董平終于追了上來,他對濟公說︰“和尚,這是我的肉擔!今天要不是你搶走擔子,我就被牆壓死了,真是多謝你!”濟公翻了個白眼,打趣道︰“喲,今天早上沒跟你娘拌嘴吧?”董平聞言一愣,忙問︰“和尚,你是哪個廟里的?”濟公便把自己的來歷說了一遍,還讓董平把賣肉的錢拿走去做小生意。
董平感激地說︰“我明天就改行,去賣鮮果子,再也不干殺生的營生了。”濟公點點頭︰“好,錢你都拿走,這剩下的幾塊狗肉給我就行。”董平千恩萬謝,拿著錢走了。濟公兜起狗肉,沿著西湖甦堤慢悠悠地走著,還隨口唱起歌來︰“孤衾獨擁,睡熟轉濃,夢見登科第,聖恩優寵……”
濟公唱著歌,路過冷泉亭,來到靈隱寺山門外。看守山門的靜明、靜安和尚看到濟公,忙問︰“濟師父,你拿的什麼東西?”濟公晃了晃手中的狗肉︰“狗肉啊,你倆要不要來點?”靜明、靜安連忙擺手︰“不行不行!我們吃素,而且廟里規定葷酒不能入內,提籠架鳥都不讓進,你這帶狗肉進去可犯戒了,趕緊扔了吧!”
濟公裝作不懂︰“我不知道啊,我身上癢,疥又犯了。”低頭在身上亂摸。靜明哭笑不得︰“不是身上的疥,是犯了和尚的清規戒律!出家和尚講究三規五戒,你連這個都不知道?”濟公好奇地問︰“什麼三規五戒?你說說。”
靜明解釋道︰“三規就是佛規、僧規、法規;五戒是殺、盜、淫、妄、酒。你趕緊把狗肉扔了,要是被監寺看到,我們都得受牽連!”濟公滿不在乎︰“你們懂什麼,別掃我興,我還要拿給監寺吃呢!”靜明和靜安攔不住,只好由他去了。
濟公進了寺廟,在大雄寶殿前面放下狗肉,坐在一旁吆喝︰“賣狗肉啦!新鮮的狗肉!”十幾位僧人圍了過來,好心的僧人勸道︰“濟師父,別賣了,要是被老和尚和監寺知道,肯定要罰你!”濟公擺擺手︰“你們別管。”也有看不慣濟公的僧人,陰陽怪氣地說︰“你賣吧,誰管得著你!”濟公也不搭理他們。
這時,監寺廣亮路過,看到這一幕,說道︰“濟顛,你賣狗肉我不管,就算殺兩條狗我也懶得說你。我就問你,從火燒大碑樓到現在,派你去化緣的一萬兩銀子工程錢,準備得怎麼樣了?”濟公笑嘻嘻地說︰“一萬兩沒有,九千兩倒是有。”廣亮沒好氣地說︰“別跟我胡扯,我帶你去見老和尚!”
濟公不慌不忙︰“著什麼急!火燒大碑樓時,我跟你說過正午動工,現在還差一個時辰呢。要是到時拿不出一萬兩銀子,我再跟你去見方丈。”廣亮冷哼一聲︰“好!那我就等一個時辰,倒要看看你從哪兒變出一萬兩銀子!”
廣亮剛要走,靜明、靜安急忙拉住他,興奮地說︰“廣師父,外面出大事了!我們剛才在山門坐著,看見西湖大路上來了二三百人,有當官的、有錢的,還有做生意的。前頭兩位員外騎著馬,衣著華貴,一個白白淨淨、留著長胡子,另一個模樣清奇古怪,後面還跟著二三十個僕人。他們到了山門外,把我們叫過去,問這是不是靈隱寺,我們說是。他們又問活佛在不在廟里,我們說沒有。他們接著問羅漢在不在,我們說羅漢堂有五百零八尊金身羅漢,不知道他們要拜哪尊。結果他們說不是找泥像,是找活羅漢!我們說沒有,他們就說善緣不巧,要去別處施舍。我們趕緊問活佛叫什麼名字,他們說說出名字得損陽壽十年。我們為了問清楚,就說替他們損壽。他們先給我們磕了頭,說已經損了三十年陽壽,還問這樣行不行……”
廣亮听得一頭霧水,著急地問︰“到底活佛是誰啊?你們說清楚!”靜明卻搖頭︰“不行,不能說!算命的說我能活五十三歲,今年才二十二,剛才已經損了三十年,說不定明年就沒了,可不能再說了。”廣亮無奈道︰“沒事,你們說,我再替你們損十年陽壽!”靜明這才慢悠悠地開口,說出活佛的名字。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且听下回分解。
濟公全傳第十六回
監寺廣亮一心想知道活佛到底是誰,催促靜明趕緊說。靜明故意賣關子︰“我說出來,可就得你損壽十年——咱們廟里的道濟就是活佛!”廣亮一听,脫口而出︰“道濟?就那個瘋瘋癲癲的?”靜明一本正經地補充︰“那不夠,得二十年!”廣亮擺擺手︰“他啊,沒事!”靜明卻不依不饒︰“那也得算你三十年!”廣亮哭笑不得︰“別鬧了!平時他在廟里也沒這麼招搖,今天偏偏有人來找他,這可怎麼辦……有了!”
于是,幾個僧人披上偏衫,敲打法器,熱熱鬧鬧地迎到山門口。可來訪的眾人掃了一圈,發現里頭根本沒有濟公,為首的兩位員外當場變了臉色,怒道︰“瞧瞧,這些和尚果然在妖言惑眾、裝模作樣!既然無緣,咱們去別處施舍!”廣亮急得直冒汗,連忙挽留︰“各位請留步!我這就帶你們見活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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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跟著廣亮進了山門,只見濟公盤腿坐在大雄寶殿前,雙眼微閉,嘴里還在吆喝︰“狗肉六文錢一塊!”兩位員外眼楮一亮,高聲喊道︰“大家快看!這才是活佛羅漢的真模樣!咱們快磕頭!”廣亮肺都快氣炸了,心里直犯嘀咕︰我們敲鑼打鼓迎接,他們說我們裝樣子;濟公在這兒賣狗肉,反倒成活佛了?
眾人齊刷刷地跪在濟公面前,濟公卻大喇喇地坐著,眼皮都沒抬一下。廣亮生怕得罪施主,趕忙上前提醒︰“濟公!沒規矩!這麼多施主來拜訪,你怎麼也不招呼?”他話還沒說完,兩位員外先怒了,騰地站起來呵斥︰“你這和尚好大膽!竟敢對活佛無禮!”廣亮嚇得連連後退,大氣都不敢出。
這時,濟公慢悠悠地睜開眼,似笑非笑地問︰“各位施主大駕光臨,所為何事?”穿白衣服的員外恭敬地說︰“弟子久仰聖僧大名,特來拜訪問禪。”濟公隨手遞出一塊狗肉︰“你饞了?吃一塊!”員外連忙搖頭︰“不敢!”穿藍衣服的員外也上前說︰“我也是來請教禪機妙理的。”濟公又調侃︰“饑了就吃狗肉,準沒錯!”
兩位員外哭笑不得︰“我們問的是參禪的‘禪’、天機的‘機’,不是饞嘴的‘饞’、饑餓的‘饑’!”濟公挑眉︰“原來你們想問這個,我和尚可清楚得很!”他清清嗓子念道︰“山里有水,水里有魚,三七共湊二十一。人有臉,樹有皮,蘿卜筷子不洗泥。人要往東,他偏要向西,不吃干糧盡要米——這就叫‘饞饑’!”
員外們直搖頭︰“聖僧說笑了,我們問的是佛門真義,您這答的可不對。”濟公神色一正︰“你們口氣不小!那我若說對了,怎麼辦?”員外們一拍胸脯︰“若能點破迷津,我們願捐銀重修大碑樓!”濟公朗聲道︰“听好了!須知參禪皆非禪,若問天機哪有機;機主空虛禪主淨,淨空空淨是禪機。”
兩位員外眼楮瞬間亮了,激動地鼓掌︰“羅漢爺果然佛法高深,一語點醒夢中人!監寺,快拿緣簿來!”廣亮趕緊取來筆墨紙硯,穿白衣服的員外謙讓道︰“賢弟先寫。”對方推辭︰“您年長,理應先請!”員外又招呼身後三百多人︰“大家也來寫幾筆?”眾人笑鬧著推讓︰“還是您領頭!”
最後,穿白衣服的員外大筆一揮,寫下“無名氏施銀一萬兩”。穿藍衣服的員外見狀,也跟著寫了一萬兩。其他人紛紛解囊,少則三十兩,多則五十兩,說捐就掏銀子,毫不含糊。原來,這些人都是臨安城有頭有臉的富商鄉紳,早被濟公“化”過緣,今天特意來捧場。
寫完善款,穿白衣服的員外又豪爽宣布︰“我在城里關外有十六座大木廠,木料全捐給靈隱寺,蓋大碑樓管夠!”眾人辦完善事,心滿意足地告辭。濟公這才轉頭問廣亮︰“師兄,這些銀子夠修樓了吧?”廣亮清點一番,喜笑顏開︰“富富有余!”濟公打個哈欠︰“那你盯著動工,我去施主家做客幾天。”說完兜起狗肉,晃悠悠地走了。
廣亮馬上找來工匠,選了個黃道吉日開工。經過幾個月忙碌,大碑樓主體完工,只差最後油漆彩畫。沒想到,好事多磨——這天,有人急匆匆跑來報告︰“秦相府四位管家帶著隨從,在山門外下馬了!”
廣亮心里“咯 ”一下,趕忙出去迎接。原來,秦相府花園的二十五間閣天樓前些日子被火燒了,秦丞相派人去采購木料,十幾家木廠都說木材捐給靈隱寺修大碑樓了。秦丞相便吩咐管家︰“去靈隱寺借些木料,就說轉年皇木到了一定歸還。”臨走前還特意叮囑︰“借得到是人情,借不到是本分,不許仗勢欺人!”
可管家秦安一出門就打起了壞主意,他偷偷跟同伴秦順說︰“兄弟,這趟差使能賺大錢!咱們別說是借,就說相爺有令,要拆靈隱寺的大碑樓蓋閣天樓。和尚肯定不答應,到時候托人來說情,少說也得送咱們幾千兩銀子。等他們服軟了,再提借木料的事,兩頭都能撈錢!”秦順一听,直夸大哥高明。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靈隱寺,門頭僧一看是秦相府的人,慌忙行禮通報。廣亮把眾人迎進禪堂,剛端上茶,秦安就冷冰冰地開口︰“我們奉相爺之命,讓你們拆了大碑樓,木料運去修相府閣天樓。”廣亮驚得念了聲佛號︰“這大碑樓是無數善男信女捐資修建,好不容易快完工了,要是拆了,何時才能重建?還望各位在相爺面前美言幾句!”
秦順不耐煩地打斷︰“相爺的話就是聖旨,誰敢違抗?”這話一出,氣氛瞬間僵住。秦安心里直罵他不會辦事——本該說“我們回去稟報,成不成听相爺的”,留個討價還價的余地,這下把路全堵死了。廣亮無奈道︰“既然如此,我得去請示老方丈。”秦順惡狠狠地說︰“報不報都得拆!”
廣亮急匆匆找到老方丈元空長老,把情況一說。老方丈長嘆一聲︰“這樓是道濟化緣修的,你還是找他商量吧。”廣亮苦著臉︰“道濟自從開工就沒回來過……”老方丈只好說︰“你去山門口看看,說不定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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