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怎麼說,考上大學總歸是樁天大的好事。這年代的大學文憑金貴得很,揣在懷里就像揣著塊金磚,走到哪兒都硬氣。
秦京茹心里跟明鏡似的。上一世的自己別說考大學,能考上高中就不錯了。
可惜那輩子連那機會都沒有,21世紀的又怎麼樣?生在那種家庭那種地區注定了一輩子是要被踩在腳底下的。
拼命的反抗,最終最終反抗成什麼樣呢?不是不可能的好女人只是當不了當好女人她早就該吊死了。
當然也怪她沒眼光,但是就一個窮農村的天天挨打挨罵的農村丫頭能有什麼格局,能有什麼眼光?
可這一世不同——她打從穿越過來,就沒敢撂下書本。這麼多年了,每一天都這樣,只要有時間就著昏黃的燈泡啃舊課本,那些加減乘除、主謂賓定,硬是被她一點點嚼碎了咽進肚里。
這便是穿越者的底氣,哪怕沒什麼驚天動地的金手指,光憑著這份先知和韌勁兒,就比旁人多了幾分勝算。
許大茂支不支持?秦京茹根本沒放在心上。兒子都上五年級了,半大小子正是能跑能跳的年紀,在機關食堂混得比她還熟,放學了自己打飯、寫作業,懂事得讓人心疼。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隨了誰,嘴甜會來事,見了誰都叔長姨短地叫,辦起事來透著股與年齡不符的圓滑。听說媽媽要考大學,他舉著鉛筆刀拍胸脯︰“媽你盡管考,我給你熬綠豆湯!”那機靈勁兒,比誰都清楚“大學生媽媽”四個字意味著什麼。他也隱約察覺到,媽媽不是那號會為了新歡拋夫棄子的人——秦京茹太懂怎麼把日子過得穩當,怎麼在利益里護住自己和孩子。
多年的預備總算沒白費。放榜那天,秦京茹攥著那張印著“北京大學”的通知書,手都在抖。她竟真的擦著分數線考上了,連科長都愣了半晌,看著她的眼神活像見了鬼︰“小秦同志……藏得夠深啊!”從前總有人背後嘀咕,說她學歷低,八成是靠了哪個男人上位,如今再看,這又漂亮又有真本事的,還是正經貧下中農出身,誰還敢嚼舌根?
許大茂的臉色,那天復雜得像染了色的抹布。紅一陣白一陣,想發作又沒底氣——他管不了,也攔不住。這年頭,只要男人不肯點頭,女人想離婚比登天還難。
何況李懷德早調走了,秦京茹也過了風華正茂的年紀,瞧著是沒心思再找下家的樣子。倆人就這麼湊活著過唄,反正也湊活了這些年了。
許大茂夜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總想起從前的事︰當年他把還是黃花大閨女的秦京茹騙到手,轉頭又想娶于海棠,把人晾在那兒不管不顧,逼得她跟著秦懷茹來坑自己。
甚至說要沒有秦淮茹那兒出謀劃策,又弄那什麼假孕的證明。
秦京茹哪有這個腦子啊!也就會是自個兒偷偷哭,甚至覺得過不下去了就想自殺!
如今想來,倒像是走了狗屎運——若是真娶了于海棠,怕是更沒好果子吃。那娘們後來徹底瘋魔了,听說嫁了個老頭,在小地方苟著,日子過得連街邊討飯的都不如。
可細究起來,他和秦京茹、于海棠,又何嘗不是一路人?
都是在泥里摸爬滾打的,為了活下去什麼都肯豁。
就像他當初對婁曉娥,他其實也沒那麼狠,但他不這麼干的話,他連他那麼一大家子全部完蛋!
唯獨秦懷茹,那才是真的厲害角色,可惜太貪,太信自己的手段,反倒把自己繞進了死胡同,最後落得個聲名狼藉。
秦京茹拿著通知書回家那天,許大茂悶頭喝了半瓶二鍋頭,末了冒出句︰“到了北大,那里都是高級知識分子,那邊的人心眼都多的很,你也多長幾個心眼,別讓人欺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