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德納舅舅家坐落在倫敦格雷斯丘奇街,是一棟獨立的四層磚房,與喧囂的街市僅隔了一條幽靜的小巷。
房前有個小巧的花園,幾株玫瑰正開得爛漫,修剪整齊的黃楊綠籬將花園與街道隔開,既透著生活氣息,又不失私密。
海西和西里斯剛走到門口,門就被加德納舅舅親自打開了。
他臉上帶著爽朗的笑,眼角的皺紋都透著歡喜︰“可算把你們盼來了!快進來,貝蒂烤的檸檬撻都快晾涼了。”
客廳布置得溫馨雅致,碎花沙發搭配著柔軟的抱枕,牆上掛著海西和西里斯小時候送的水彩畫,雖筆法稚嫩,卻被舅舅舅媽精心裝裱起來。
加德納舅媽從廚房出來,身後的女僕手里端著冒著熱氣的茶壺︰
“海西,快過來坐,瞧這臉色,要多注意休息啊?前兒西里斯送來的錫蘭紅茶,我泡了一壺,嘗嘗合不合口味。”
海西接過茶杯,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笑道︰“舅媽,你手藝這麼好,我都快被養饞了,以後回男爵府怕是吃不下飯嘍。”
“你這個小嘴可真是太甜了。”加德納太太捂嘴笑得甜蜜,“不過,你確實應該好好吃飯,怎麼還這麼縴細!西里斯,你可要好好監督她。”
西里斯輕笑出聲,朗聲答應︰“是的,舅媽,我一定多注意海西的飲食健康。”
海西趕緊環顧四周,試圖轉移話題,目光落在窗邊新添的書架上,“舅舅,這書架看著新做的,是從碼頭新運來的橡木嗎?”
加德納舅舅在扶手椅上坐下,拿起一塊檸檬撻咬了一口,滿足地嘆了口氣︰
“還是你眼尖!前陣子西里斯讓托馬斯管家介紹了一個木工,手藝好還實惠,我就托他打了這個書架。
正好放你推薦的那些巴黎時尚雜志,我研究研究,好進些合貴族口味的布料。”
說起生意,加德納舅舅滔滔不絕,“說起來,還多虧你介紹的路易.博斯子爵,牽線搭橋讓我和法國的布料商接上了頭,這才拿到了最新款的印花料子。”
西里斯笑著擺擺手︰“舅舅客氣了,也是海西和子爵有些交情,我不過是順嘴提了一句。”
他看了海西一眼,補充道,“海西在沙龍里可仔細了,听那些貴女閑聊,連裙擺花紋、領口蕾絲樣式都觀察仔細。”
海西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哥哥就會打趣我。”
加德納舅舅連忙說道,“西里斯說的沒錯,你這丫頭,眼光獨到,幫了我大忙。”
他感慨道,“以前我只盯著賬本和進貨渠道,哪懂這些貴族圈的時髦玩意兒?現在有你們兄妹倆幫襯,店里的生意越來越有起色。”
加德納舅媽在一旁插話︰“可不嘛!你們一個幫著找貨源、了解時興樣式,一個幫著把控賬目、對接人脈,把你舅舅的生意當成自家的操心。”
加德納太太殷勤地給海西添上紅茶,從心底感謝這對班納特兄妹的幫襯。
說實話,加德納先生年輕時候,英俊務實,卻並不算是特別富有。可是她的父親卻異常看好,極力促成了他們的婚約。
加德納太太還記得老父親的原話︰
“加德納家族雖然並不是特別富有,但是卻願意給兩個女兒分別準備五千英鎊的嫁妝,而身為獨子的小加德納先生,卻並無異議,這就很說明他的人品。”
婚後這個男人果然顧家,沒有什麼風流韻事,不良嗜好。唯一讓她揪心的事情,就是班納特太太連生幾個女兒,被未來‘無家可歸’的陰影籠罩。
那時候,她還擔心加德納先生會不得不擔負起照顧妹妹和妹妹女兒們的重擔。
誰能想到西里斯.班納特出生了,那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這個唯一的子嗣身上。誰又能想得到,和他一同出生的另一個女嬰,更加出乎意料。
看著眼前已經成為珍珠男爵和未來公爵夫人的兄妹,加德納太太如何不感嘆命運的奇妙。
海西喝著紅茶,听著舅舅舅媽念叨這些日常瑣事,心里那點因情書而起的陰霾徹底消散了。
比起貴族府邸里的繁文縟節和勾心斗角,這里的溫暖與實在更讓她安心。
威廉的“舊賬”,就像舅舅經營生意一樣,理清頭緒,果斷出手,不留後患 。
她拿起一塊檸檬撻,咬了一大口,笑道︰“舅媽,這撻太好吃了,回頭我讓威廉嘗嘗這家常的美味,可比公爵府那些精致糕點有煙火氣多了。”
加德納太太用手絹捂住胸口,打趣道︰“我可要當真了。回頭把手頭點心的方子整理一下,開個茶館。”
海西點點頭,贊成道︰“這確實是個好主意,舅媽真有這個想法,我們可以回頭詳談。”
她扭頭看向加德納先生︰“舅舅,我打算在倫敦弄一處小工坊,專做奢侈品折扇,樣式按巴黎最新的風尚設計,用最好的絲絹和骨材。”
她放下點心,語氣越發清晰︰“我已經在考文特花園vent garden)找好了一處臨街的房子,帶後院能做工坊,還找了幾個從歐洲和愛爾蘭逃難過來的手藝人。
現在房子、工匠都齊了,就缺個懂生意、能盯著賬目和進貨的管理者。”
加德納舅舅眼楮一亮,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
“做折扇?這主意好!現在貴族圈的小姐夫人們出門,誰手里不攥著把精致折扇?我在梅菲爾區經過,看到一位伯爵夫人的扇子上瓖了碎鑽,據說在巴黎定做的,貴得很。”
他搓了搓手,“你是說……缺個管理者?”
“是啊。”海西點頭,目光誠懇,“我知道舅舅您商店的生意忙,但這工坊剛起步,規模不大,不用您天天盯著,只要幫我把把關——比如絲綢,象牙,木材和寶石的進貨,每月賬目核對一遍就行。”
她笑著補充,“當然,利潤我分您三成,就當是給舅舅的‘顧問費’。”
加德納舅媽在一旁笑道︰“你這孩子,跟你舅舅還談錢?不過這事兒真能成!你舅舅最懂這些進貨渠道,上次給你找的法國布料又好又便宜,要是讓他盯著折扇的材料,保準成本能壓下來,樣式還新穎。”
西里斯看著妹妹眼里的興致,接口道︰“舅舅要是肯幫忙,這工坊就穩了。海西在沙龍里能摸清貴族的喜好,舅舅懂生意,工匠手藝好,三方搭伙,不愁做不起來。”
加德納舅舅摩挲著下巴,顯然動了心︰“我倒不是怕忙,就是怕耽誤你的事。”
他想了想,拍板道,“成!這活兒我接了!你放心,進貨和賬目,我保準幫你把好關,清清楚楚。”
他忽然想起什麼,看向海西︰“對了,扇子上的圖案得新穎,你多在沙龍里听听那些貴女的喜好,比如最近流行花鳥還是人物?要不要瓖點珍珠碎鑽?這些都能加錢!”
海西被他的熱情逗笑︰“舅舅果然精通生意。放心,圖案我已經讓畫師在畫了,第一批發售的扇子,打算走東方花鳥,迎合攝政王的喜好,再繡點銀線,保準別致。”
她端起茶杯敬了舅舅一杯,“那這事就這麼定了?等工坊收拾好,我請您去看看。”
“定了定了!”加德納舅舅笑得合不攏嘴,“明天我就去給你打听絲綢價格,保準給你找又好又便宜的貨!”
西里斯欣慰妹妹總能把生活過得有聲有色。
假死流浪在外,還能幫加德納舅舅聯絡進出口商人,現在連處理舊賬的間隙都能規劃出新的事業。
這樣的清醒與活力,根本不是幾封舊信能動搖的。
海西和西里斯對視一眼,有家人的支持,有新的事業可以忙碌,這才是最踏實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