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包廂，此刻因五位貴族四位紳士，一位淑女）的齊聚，儼然成了倫敦本社交季最引人矚目、也最暗流洶涌的八卦風暴眼。
對海西而言，男人們為她爭風吃醋、言語交鋒，乃至決斗玩命，從來不是什麼值得愉悅的榮耀。
她心知肚明，這些雄性荷爾蒙的激烈踫撞，其內核鮮少是為了某個淑女本身。
更多是力量的展示，是領地意識的宣示，或是包裹在深情表象之下，某種更隱秘、更功利的目的在驅使。
此刻，兩位年齡相仿、氣勢同樣迫人的俊美貴族，如同兩座冰山在狹窄的門廊對峙。
冰冷的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凝結，沉重得幾乎令人窒息，誰也不肯率先退讓半步，打破這劍拔弩張的僵局。
海西裹緊了身上柔軟的皮草披肩，試圖汲取一絲暖意來抵御這無形的寒意。
她微微仰起蒼白卻依舊美麗驚人的臉龐，清澈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那兩位僵持的“門神”，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強烈建議，”她語氣溫婉，甚至帶著一絲體貼的商量口吻，“二位尊貴的紳士移步公爵府的包廂敘話？好讓我們剩下的三位，能安安靜靜地听完唐璜這出風流韻事的下文，如何？”
威廉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贊賞與掌控的快意。
他低低輕笑一聲，那笑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他旁若無人地俯身靠近海西，動作流暢而強勢。
修長的手指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精準地摘下了她左手那覆蓋著縴細手指的手套。
瞬間，一簇璀璨奪目的、如凝固火焰般的紅寶石光芒，在包廂幽暗的光線下驟然迸發，牢牢攫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那枚象征主權的戒指，正牢牢圈在她的無名指上。
威廉寬厚的手掌包裹住她微涼的手，帶著一種宣告般的佔有欲，灼熱的唇在她光潔的手背上烙下了一個不容錯辨的印記。
“當然，”他抬起頭，目光如同君臨天下的王者，掃過包廂內神色各異的眾人，最終落回海西臉上，聲音低沉而充滿權威，“我未婚妻的命令，自然不敢不遵從。”
即使早已從摯友西里斯那里得到了確切的消息，親眼目睹這極具象征意義的一幕︰
威廉以絕對所有者的姿態，當眾展示並親吻那枚刺目的紅寶石戒指。
愛德華的心髒仍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傳來一陣尖銳的錐心之痛。
他臉色微微發白，薄唇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用盡全身力氣才控制住面部肌肉的抽動和幾乎沖口而出的失態言語，只能將翻涌的苦澀死死壓在心底。
弟弟那難以掩飾的落寞，讓托馬斯勛爵臉上那層虛偽的客套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毫不掩飾的、混合著輕蔑與惡意的譏誚。
他灰藍色的眼眸如同淬毒的冰錐，直刺向海西，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弧度，拖長了腔調，意有所指地開口︰
“哦？真是……值得‘恭賀’啊，海西•班納特小姐，”
他刻意在“恭賀”二字上加重了語氣，每一個音節都像帶著倒刺的鞭子，“看來你終于……成功地擺脫了……”
他未盡的唇形，無聲而清晰地指向那個令人難堪的詞︰情婦）
“哥哥！”
愛德華的聲音如同驚雷般炸響，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近乎絕望的凌厲，粗暴地截斷了托馬斯即將吐出的、足以徹底毀滅海西聲譽的惡毒字眼！
他猛地轉向托馬斯，那雙總是溫和含笑的水藍色眼眸此刻燃燒著冰冷的怒焰和深切的痛苦，聲音因極力壓抑而微微顫抖︰
“如果你是想讓我立刻死在這里，那麼……你就繼續說下去！”
“托馬斯勛爵…你…”西里斯霍然起身，英俊的面龐因憤怒而緊繃，眼中寒光凜冽。
他簡直無法相信，這個對海西抱有齷齪企圖的男人，竟敢如此恬不知恥地當眾羞辱她！
“哥哥，愛德華，”海西清冷平靜地聲音及時響起，制止兩人即將爆發的憤怒駁斥。
以他們目前的實力和城府，在這兩個大boss面前不過是蜉蝣撼大樹罷了。
海西不見絲毫怒意，唇角勾起一抹極淡、卻無懈可擊的完美微笑，坦然接受了他那充滿惡意的“恭賀”︰“謝謝你的‘恭喜’，托馬斯勛爵。”
托馬斯勛爵灰藍色的眼眸緊緊鎖住海西，仿佛要穿透她那平靜的表象。他握著烏木手杖的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手背青筋隱現。就在愛德華和西里斯都以為他又要吐出更惡毒的言辭時——
出乎所有人意料，托馬斯勛爵緊繃的下頜線似乎松動了一絲。
他執起海西右手，行了一個標準而略顯僵硬地吻手禮。
“抱歉，海西。方才……是我失禮了。請原諒我這個失敗者的一時不甘。”
威廉冷眼旁觀托馬斯的舉動，幾不可察地挑起了眉毛，冰藍色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警惕與慶幸，慶幸自己下手足夠快、足夠狠。
以托馬斯此刻展現出的、罕見的一絲“克制”和那深不見底的城府，最終花落誰家，確實……難料。
“哎呀，這是什麼陣仗？”亨利•布特帶著春風般的笑意踏入包廂。他夸張地眨了眨眼，“今天的唐璜有什麼特別節目嗎？大家都聚集在這里？”
他熟稔地摟住威廉的肩膀，又分別朝托馬斯勛爵，愛德華公爵，西里斯男爵頷首致意，最後將目光落在海西身上。
“班納特小姐，我都听說了，威廉真是個幸運的男人。”
威廉松開海西的手，優雅地整了整袖口︰“亨利，來得正好，快勸勸這兩位，非要在包廂里討論軍事策略，擾了女士們的雅興。”
愛德華緊繃的肩膀微微放松，亨利.布特作為多方共同的友人和親屬，最適合化解現下的尷尬。
托馬斯矜持地笑了笑，也配合地收起了挑釁的神色︰"不過是對《唐璜》的情節有些分歧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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