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萸

第123章 刀口謀權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三爺 本章︰第123章 刀口謀權

    迪比特城內的議事會餐廳,穹頂垂下的鎏金吊燈蒙著層薄灰,十幾支蜂蠟蠟燭在青銅燭台上跳動,將四壁掛毯上繡著的“金葉環斧灰狼”紋章映得忽明忽暗,狼身後的兩把環斧在光影中仿佛正在搖曳。霍亨?巴赫捧著粗陶碗,指尖因凍瘡裂開的口子滲著血珠,他急迫地喝著鮮美的鱒魚湯,滾燙的乳白湯汁滑過喉嚨時,喉頭的吞咽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暖意從胃里漫開,驅散了骨髓里的寒氣,他不時抬起眼皮,用布滿血絲的眼楮偷瞟對面的查理尼二世——對方指間銀質酒杯里的酒液晃出細碎的光,而自己額頭的汗水正順著臉頰滑落成水痕。

    看著霍亨?巴赫面容枯槁如冬末的老樹皮,指關節凍得發紫流膿,查理尼二世終于嘆了口氣,銀杯與桌面輕磕發出“叮”的脆響︰“我也沒想到,形勢竟已嚴峻到這般地步。”他錦緞馬甲上的金線繡著飛獅徽記,在燭光下流轉著冷寂的光澤。

    “我差點兒就回不來了。”霍亨?巴赫哆哆嗦嗦用布滿凍瘡的手放下木勺,陶碗與橡木桌面踫撞發出“當”的悶響,他眼神呆滯地望著餐桌中央那束枯萎的石楠花——花瓣蜷曲如焦紙,花睫上的尖刺卻仍透著寒氣,“他們要麼把城門關得死死的,橡木門板上的鐵皮在風里嗚嗚作響,拒絕我入城;要麼破敗得連只老鼠都找不到,風穿過斷壁殘垣時,能听見骨頭在牆縫里 嗒 嗒地響。”

    布雷?考爾坐在左側,深褐色披風的邊緣沾著雪粒,垂落在椅邊如凝固的暗影。他嘆了口氣,聲音輕得像落雪擦過窗欞︰“我提醒過你的,沒在意。”

    “好像人都死光了,要不就是蜷縮在角落里,和死了沒兩樣。”霍亨?巴赫嘟囔著,哈出的白氣在陶碗上空凝成薄霧,又迅速被燭火烤散,“我們扒他們凍硬的衣服時,他們才會哼哼兩聲,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有個老婆子懷里還揣著塊凍成石頭的黑面包,手指都和面包凍在一起了。”

    查理尼二世面無表情,指尖在橡木桌面的凹槽里輕輕敲擊,節奏如沙漏計時︰“小奧古斯塔、坎帕尼、厄斯城、奎托姆……都破敗如廢墟?”

    霍亨?巴赫用粗糙的袖口擦了擦又流出來的鼻涕,袖口結著層暗紅的冰殼。他抬起頭瞪大眼珠,眼白上布滿的紅血絲像蛛蛛網纏住了瞳仁︰“對,全是一片廢墟!斷牆像被啃過的骨頭,石頭縫里嵌著碎布和頭發。沒人會想佔領那種地方——除了尸體還是尸體,能搶的早就被搶光了,連壁爐里的灰燼都被篩過三遍。活蹦亂跳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偶爾看到幾個活的,也都跟干尸似的在街上游走,眼眶空得能塞進拳頭,喉嚨里發出咯吱吱的聲響。”

    “那其他市鎮呢?”查理尼二世忙追問,身體微微前傾,錦緞馬甲上的金線在燭光下織出流動的網,“不是還有很多像圖爾橋那樣的好集鎮嗎?听說那兒的水力磨坊一年到頭都在轉。”

    霍亨?巴赫將雙手按在桌案上,指腹摩挲著木紋里的污垢與干涸的血漬,低頭道︰“圖爾橋和德比希,我們壓根就沒進去。那些市鎮外面的木桿上,到處掛著用來恐嚇的尸體,凍得硬邦邦的,胳膊腿直挺挺地垂著,像風干的臘肉。有的尸體脖子上還掛著木牌,寫著‘搶糧者死’,字是用鮮血寫的,在雪地里紅得刺眼。我們還沒來得及靠近,就有暗箭嗖嗖地飛來,釘在我們腳邊的雪地里。”他頓了頓,喉結劇烈滾動,像有東西卡在喉嚨,“這些小城鎮更加不受管束,估計是受了特克斯洛城的影響,要麼就是被老馮格唆使。他們非但拒絕我們進去,還從城牆上扔下來幾捆發霉的干草,草里混著泥土和鳥糞,簡直是羞辱!”

    “奎托姆稍好點,最起碼讓我們吃了頓飽飯,黑麥面包配洋蔥湯,還派了持矛騎兵護送我們回來。”他補充道,聲音里帶著絲劫後余生的僥幸,眼角的皺紋因回憶而擠成溝壑,“天鵝堡應該也能落腳,可我估摸著,沒等走到那兒,我們就得餓死在半路上——靴子里的干草都被嚼光了。弗林錫更是想都別想——我們連搶來的麩皮都吃光了,一點口糧都沒剩下。而且,去的半路上,我們遇到了潤士?丹的騎兵隊。”

    “潤士?丹?又是他!”餐廳外傳來清脆的女聲,門簾被掀開,雲芙?考爾走進來,墨綠色的長裙掃過地面的絨毛地毯,她搶先接過話頭,可當走到餐桌前看清霍亨?巴赫的淒慘模樣時,不禁用手捂住嘴,珍珠耳墜在燭光下晃出驚愕的弧光︰“霍亨?巴赫爵士?你這是……怎麼了?你的臉……”

    霍亨?巴赫抬起滿是凍傷的臉,臉頰上的凍瘡潰爛流膿,黃膿混著血水順著下頜線滴落,在衣襟上暈開暗色的斑。他勉強笑了笑,露出泛黃的牙齒,牙縫里還塞著面包的碎屑︰“冰天雪地里餓肚子游了一圈,還巧遇了丹族的大佬。那家伙眼神跟狼似的,盯著我像盯著塊肥肉。幸虧我演技夠好,才撿回這條命。”

    “快凍死的綿羊遇到了目露凶光的惡狼,能活著回來,確實算運氣了。”查理尼二世調侃道,嘴角卻扯不出笑意,銀杯被他捏得微微變形。

    “這兒還有他給您的書信。”霍亨?巴赫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卷羊皮信——皮質被體溫焐得發軟,邊緣還沾著點點暗紅的血污,像是從傷口里粘下來的。他遞信的手在發抖,指尖的凍瘡裂開了新的口子。

    查理尼二世接過信,用銀質小刀挑開火紅的漆封,漆封上印著丹族的“斧鉞火樹”徽記。他展開信紙仔細閱讀,那些漂亮飄逸的字跡在燭光下跳躍,墨色深處似乎泛著幽藍的光澤。他看完後眉頭微蹙,又抬手將信交給雲芙?考爾︰“我這個堂弟,總是提些怪異的要求,跟他父親一個德行。”

    雲芙?考爾接過信,指尖劃過紙面時,能感覺到羊皮的粗糙與墨跡的凹凸。她的眉頭漸漸皺成一個疙瘩,像被寒風吹皺的湖面。讀完後,她將信紙“啪”地拍在桌上,聲音驚得燭火跳了跳︰“其他條件都好辦,但你去奎托姆參加和談,好像不太明智。”

    查理尼二世捏著下巴,指腹摩挲著光潔的胡茬,望向雲芙?考爾,眼中帶著詢問︰“為什麼?奎托姆的城牆還算結實。”

    雲芙?考爾冷笑一聲,眼瞳在燭光下閃著銳利的光︰“很明顯是個圈套。讓你吊死安榮?倫尼,然後其他那幾個領主被謀殺的事,自然就會算到你頭上。而且現在這種局面,鐵格?瓦萊肯定不會露面,他只會躲在暗處看戲。你背負著謀殺領主的罪名,跑到潤士?丹控制的地盤上——你覺得,能有什麼好結果?”她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般刺破了餐廳里因熱湯與燭火營造的暖意,讓空氣瞬間冷得像結了冰。

    霍亨?巴赫眼珠在眼眶里打了個轉,像只嗅到蜜糖的田鼠,鼻尖微微抽動,他壓低聲音,語氣里滿是討好︰“難道他想弒君?借他個狗膽也不敢!陛下您可是天命所歸。”說話時,他凍得發紫的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陶碗邊緣,碗壁上的熱氣在他紅腫的手背上凝成細密的水珠。

    查理尼二世冷冷瞥了眼霍亨?巴赫,那眼神如鋼針般直刺得對方脖子一縮。他隨即轉向雲芙?考爾,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印鑒戒指與橡木踫撞出“嗒嗒”的細碎聲響︰“如果你猜透了他的想法,那一定不是他真正的盤算。”壁爐里的松木“ 啪”爆響,火星濺在黃銅爐箅上,映得他錦緞馬甲上的金線忽明忽暗。

    旁邊一直沉默的布雷?考爾忍不住抬起手,粗糙的指節在繡著玫瑰圖案的桌布上蹭了蹭,留下幾道淺痕。他有些不自然地插話,絡腮胡里藏著幾分局促︰“我也有些建議……如果按照最直接的形式來分析,那就是……”

    眾人齊刷刷扭過臉盯著布雷?考爾,讓這個大谷倉領主本就笨拙的表達更顯結巴︰“那就是……就是……目前的局勢,像頭被勒住韁繩的野馬,稍不留神就會掙脫狂奔。”他握緊拳頭,指縫里還嵌著戰場上的泥垢。

    查理尼二世急忙抬手安撫,錦緞袖口滑落到肘部,露出白皙手腕上的青筋︰“您盡管直言,這里沒有外人。”

    布雷?考爾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結滾動著咽下唾沫,喉間發出“咕咚”一聲。他面露焦慮,聲音像被砂紙磨過︰“按照目前的軍事力量來比較,伯尼薩帝國能成建制並組織完備的軍隊,就只剩迪比特、巨石城和特克斯洛了。其他城邦要麼軍隊逃散被咱們收編,要麼領主遇刺,像被拔了牙的狼,耷拉著尾巴,暫時無法組織強有力的軍團。”他頓了頓,指節重重叩著桌面,“雖然弗林錫有烏坎那斯人做後盾,但那畢竟不是嫡系,只是變相的雇佣軍。所以不管瓦萊家還是丹家,短時間內在硬實力上都處于困境。”

    “至于原來的經濟掌控能力,早就被瘟疫和坦霜人的入侵啃得只剩骨頭了。”他補充道,聲音里帶著沉郁,仿佛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腐朽味,“想要突然組建軍隊也需要些時日,但總歸會建立起來。現在咱們能做的,還是繼續拖延——這是個艱難的選擇,像在薄冰上走路,每一步都得提著心。”

    查理尼二世摸著自己蓬松的胡須,棕黃色的胡須在燭光下泛著暖光,像團燃燒的羊毛。他眉頭卻皺得像團打結的麻繩︰“您說得很有道理。盡管咱們在掌控帝國面前暫時有了優勢,但如果想和有反叛心思的人硬踫硬,估計會有些風險。”他指尖點著地圖上的巨石城標記,那標記用朱砂畫成,像滴凝固的血,“即使咱們能頂住坦霜人再次攻擊,那厄姆尼人或者烏坎那斯人就會坐收漁翁之利,能輕而易舉突入伯尼薩,甚至打到巨石城城下。”

    “所以必須打消所有人的顧慮,不能因為些誤會而引得大家拔刀子。”他總結道,語氣里帶著決斷,“刀鞘里的刀才最有威懾力的,亮出來的,反而容易卷刃。”

    布雷?考爾點點頭,從懷里掏出塊羊皮碎片,邊角被汗水浸得發潮,上面用炭筆寫著幾行潦草的字,墨跡暈染得像片烏雲。“厄姆尼人暫時應該不會來。前段時間我帶騎兵去巡查,從迷霧山的老朋友那里得到了可靠線報——坦霜的舊貴族正在煽動人們起義,堊德羅鎮壓他們也不是一兩年就能解決的事情。”他用指甲劃著碎片上的“坦霜”二字,指甲縫里的黑泥嵌進字跡,“那些坦霜的貴族勢力本來是想借厄姆尼人將波阿力花?敕珊趕下台,結果引狼入室,現在他們雙方已經打得不可開交,所以他們至少也得幾年時間來處理自己的內部問題,自顧不暇。”

    “倒是烏坎那斯人比較棘手。”他話鋒一轉,眉頭擰得更緊,像塊被凍裂的石頭,“有線報說他們已經選出了首領,各部族也開始合並,形成了較大的勢力。”

    查理尼二世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突然用手指著霍亨?巴赫,像指認一件蒙塵的器物︰“我最信賴的小奧古斯塔領主霍亨爵士,我想請你再給我當一次信使,給我堂弟潤士?丹送封家書。”

    霍亨?巴赫警惕地盯著查理尼二世,身體往後縮了縮,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吱呀”的聲響︰“我……我估計得休養一段時間,這腿凍得跟石頭似的,踫一下能疼得跳起來,怕是走不動遠路。”他掀起褲腿,露出小腿上青紫的凍瘡,像塊劣質的淤青瑪瑙。

    查理尼二世昂起下巴,向身邊的侍衛長奎德耳語幾句,片刻後,這個王室衛隊長捧著一個皮囊回來,他將皮囊送到霍亨?巴赫面前,袋口一松,珈蘭酒那特殊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像團溫暖的雲。

    霍亨?巴赫的喉結劇烈滾動,像有只青蛙在嗓子眼里蹦跳。他手顫抖著扒開木塞,猛灌了幾口,藍色的酒液順著嘴角流下,在下巴上積成小珠,又滴落在衣襟上。他瞬間神清氣爽地仰頭深深出了口氣,連凍傷的臉頰都泛起紅暈,像涂了層劣質胭脂︰“這感覺真好!像有團火在肚子里燒起來,連骨頭縫里都暖和了!”

    查理尼二世微微一笑,眼角的細紋里盛著算計,像結冰的湖面下藏著的暗流︰“只是去送封信,快去快回。如果你能完成使命,我將正式冊封你為小奧古斯塔領主,並且會將戰後小奧古斯塔附近的無主之地一並冊封給你。”

    霍亨?巴赫的目光在那袋鼓鼓囊囊的珈蘭酒上打轉,喉結不由自主地滾動了兩下。方才被酒液暖熱的身子,此刻竟莫名泛起一絲寒意。他搓著凍得開裂的手指,聲音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要是...潤士?丹想趁機謀害我呢?”

    查理尼二世從鼻腔里發出一聲輕哼,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長的壞笑,指上的寶石戒指在燭火下反射出冷冽的光︰“借他個狗膽!你揣著我的親筆信去,他若敢動你一根汗毛,我就把丹家的封地犁成白地。”

    等半信半疑的霍亨?巴赫緊緊摟著酒袋、腳步踉蹌地離開,餐廳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沉重的嘆息。查理尼二世臉上的笑意瞬間褪去,眉頭擰成了一團打結的麻繩,指尖在橡木桌面上反復摩挲,留下幾道淺淺的印痕,仿佛在掂量著什麼千斤重負。

    布雷?考爾突然重重一拳砸在桌上,陶制酒杯里的殘酒濺出,在桌布上染開一小片深色的漬痕。他粗聲粗氣道︰“最好不要開戰!我兒子蘭德還在他們手里!那孩子性子烈,真要是刀兵相向,他說不定會...”話未說完,他便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連手臂上的青筋都突突地跳著。

    查理尼二世連忙抬手安撫,錦緞袖口掃過燭台,火苗猛地躥高寸許,將他臉上的擔憂照得一清二楚︰“您放心,我定會想出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法子,把貴公子安然無恙地接回來。畢竟這都是些小人在背後搬弄是非,帝國絕不會因此陷入內戰,沒人真心想看到這樣的局面——除非是想給坦霜人當墊腳石。”他話鋒一轉,目光陡然銳利如鷹隼,緊緊盯著布雷?考爾,“您去年參加過圍攻薩姆城,對坦霜人的戰斗力和作戰路數想必有所了解。若是讓您統領帝國聯軍與他們決戰,有多大把握能一舉將其殲滅?說到底,帝國得擰成一股繩對外,外患才是最要命的威脅。”

    布雷?考爾用雙手狠狠搓了搓臉,指腹上的老繭蹭得臉頰生疼,聲音低沉得像從地底深處傳來︰“估算他們有兩萬精銳騎兵,步兵三萬,如果等到明天春天,咱們有足夠的士兵得到裝備和訓練,在做好充足的後勤補給,咱們勝算能佔一半,不過他們要是繼續堅守薩姆城不出,那將無計可施...”

    查理尼二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發出“嗒嗒”的聲響,像是在計算著什麼︰“要是能想個法子把他們引出薩姆城呢?”

    布雷?考爾轉動著灰藍色的眼珠,那顏色像極了冰封的湖面。他岔開三根手指,在餐桌上輕輕劃下一道弧線,仿佛在勾勒曠野上的戰陣︰“這可不容易。就算能把他們引出城,在曠野上對陣,也是塊難啃的硬骨頭,尤其考驗全盤的大局觀。軍事行動首先得有明確的目標和堅定的自信,還得有充足的後備支持,策略、資源,甚至士兵們的信念,一樣都不能少。”

    他頓了頓,指節重重地叩了叩桌面︰“目前來看,這些咱們好像都缺。但如果擁有這些,即使在對陣中暫時處于劣勢,軍團也能延續軍事行動,而軍事長官和士兵長也有清晰的方向,從而建立足夠的凝聚力和信心,甚至可以讓軍隊做出自我犧牲,以達到整體的戰略意圖,因為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戰斗波動是常態,就看誰扛得住,在最大程度上防止盲目的潰敗。”

    “所以,”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壁爐里的火焰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所以除了要有足夠的糧食物資支持,還需要有足夠堅強的老兵充當中堅力量,如果沒有這些,加之士兵們缺乏對背後支持的信心,軍隊就像沒有骨架的巨人,看似龐大,但很容易被擊潰並造成毀滅性後果,咱們致命的地方就在這里,聯軍都是各懷心思、散念太重,所以最好還是能聚攏人心,各領主們同仇敵愾,這樣勝算會很大。”

    查理尼二世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先是微微遲疑,隨即不停地輕輕搖頭,眼中滿是贊嘆︰“佩服、佩服,您真是天生的戰將,戰術、戰略無人能及!”

    雲芙?考爾在一旁挺直了腰板,墨綠色的裙擺隨著動作輕輕擺動,語氣里帶著難以掩飾的自豪︰“眾所周知,我們考爾家雖說男丁稀少,但個個都是為戰爭而生的!”

    听到雲芙?考爾的話,查理尼二世立刻滿臉暖意,眼神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寵溺望著她,仿佛有蜜糖要從眼角溢出來,隨即又輕輕咳嗽了兩聲,轉過頭時,神色又變得凝重起來︰“布雷爵士,您接著說。希望在這危急關頭,您能全力以赴,拯救伯尼薩帝國于水火之中!”

    布雷?考爾臉上泛起尷尬的紅暈,粗糙的手掌在桌布上蹭了蹭,輕聲道︰“我妹妹雲芙有時候說話直來直去,不分輕重場合,還望您多擔待。”壁爐里的火光在他坑坑窪窪的臉上跳動,映得那抹窘迫愈發明顯。

    查理尼二世看著一旁輕哼出聲、別過臉去的雲芙?考爾,墨綠色裙擺下的靴尖輕輕磕著地板,隨即向布雷?考爾朗聲大笑︰“沒事!你妹妹就是性子像頭烈馬,比男人還敢作敢當。”他指節敲了敲桌面,戒指閃著溫和的光,“這多少年,她把迪比特管理得井井有條,成了我最信任的橋頭堡。她就是我的家人,咱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說完,他還向雲芙?考爾眨了眨眼,眼角的皺紋里盛著促狹的笑意。

    看著這對言語間透著熟稔的暮年男女,布雷?考爾更覺尷尬,鼓著腮幫深深吐了口氣,溫熱的氣息在冰冷的空氣中凝成白霧。他雙手輕拍桌面,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像是在給自己鼓勁︰“以前我總想著守好自己的封地,沒過多參與這些紛爭,也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般田地。既然您信得過我,讓我來主持這事,那我就說說我的看法。”見查理尼二世輕輕點頭,他清了清嗓子,語氣陡然沉穩如鐵,“單從軍事角度來說,咱們伯尼薩屬于兩面受敵,听說尹更斯湖的沼澤人也是蠢蠢欲動,西邊是躲在薩姆城頻繁入侵的坦霜人,而他們背後還有想坐漁翁利的厄姆尼人,北邊則是那群烏坎那斯劫匪。”

    “所以咱們得先把兩邊的防線釘死。”他伸出兩根手指,在地圖上劃出兩道弧線,“我的計劃是如果您想要消除薩姆城這個隱患,那就等到明年春天,我帶人和坦霜人會戰,當然最好是野外會戰,因為開春是個劫點,這個時候適合烏坎納斯人長途作戰,而咱們還很虛弱且急于恢復國力,所以他們如果有什麼想法,那最大可能就是在春天動手。”

    他頓了頓,指腹重重按在“薩姆城”三個字上︰“所以需要先擊垮波阿力花•敕珊,咱們冬天頂住了他們的進攻,而且沒發生大的內亂,坦霜人的豪賭已經輸了,應該受不了鏖戰,然後我帶領軍團駐守西邊防線阻擋烏坎那斯人,這樣外患消除,即使有人想要內亂也會忌憚帝國聯軍,而且也容易被平息。”

    查理尼二世眨了眨眼,濃密的金紅色胡須抖了抖,語氣里帶著幾分遲疑︰“那...那沼澤人呢?萬一他們真敢動亂,我還指望您能帶兵回頭打垮他們。”窗外的風雪不知何時小了些,只有零星的雪粒打在玻璃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布雷?考爾搖了搖頭,灰藍色的眼珠在燭光下泛著冷光︰“希望可以,就據我對今天戰事的分析和得到的情報,現在烏坎那斯人的新頭領,人們傳說中娃娃臉斥不台,這個家伙十分難纏而且聚攏了眾多烏匪部族,咱們和坦霜人打,我希望他能坐山觀虎斗,這也是他們的慣例,無論哪一面出現敗局,他們就趁機劫掠,所以咱們打敗坦霜人,佔領了鹽山和薩姆城,他們很有可能想討些便宜,尋找機會襲擾咱們。”

    “所以擊垮坦霜人後得堅守西線,拖住烏匪。”他加重了語氣,“不過希望他們最好不要像我預料的這樣行事,等穩固之後,我就可以分兵馳援巨石城,當然也希望那些沼澤人不要亂來。”

    查理尼二世摩挲著自己蓬松的大胡子,指腹纏著幾根金紅色的胡須︰“希望能如你所說。要是萬一...我是說萬一,你順利擊敗了坦霜人,烏坎那斯人和沼澤人也沒作亂,我還想請您帶軍訓查各地。這多事之秋,各領地抓捕罪犯時總需要人搭把手,有大軍壓陣,那些跳梁小丑也能收斂些。當然,最好不會有這樣的事。”他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眼神里藏著些許不易察覺的疲憊。

    布雷?考爾眨了眨眼,灰藍色的眼珠在燭火下泛著柔和的光,望著查理尼二世道︰“我也希望如此,等把外患都掃平了,大家就能一直過太平日子——田里的麥子能長到齊腰高,孩子們不用再躲箭雨。”

    “哈哈哈!”查理尼二世發出一陣干澀的笑,大胡子簌簌抖動,“我這把老骨頭有點糊涂了,總愛往壞處想。這種渾水摸魚的機會,那些豺狼怎麼會放過?”他頓了頓,語氣陡然堅定,“那就按您的計劃來︰您帶領聯軍固守西線,像塊釘死的鐵砧;我守好巨石城和港口。要是真有人敢作亂,就徹底殲滅以絕後患——用一場苦戰掃清外患,換帝國幾十年的安寧祥和,值了!”

    布雷?考爾點點頭,十指交叉放在桌案上,語氣里帶著幾分躊躇︰“您說得對,這大概率會是場硬仗。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您只管堅守巨石城,我會拼盡全力找機會馳援您,哪怕只剩最後一匹馬。”

    查理尼二世擺擺手,錦緞袖子掃過地圖上的“西線”標記︰“不用。西邊那片土地,開春了也是荒無人煙的凍土,守不住什麼。您能把西線釘死,不讓烏坎那斯人踏進來半步,就是不世之功。沼澤人和帝國內部的那些小動作,都是些疥癬之疾,我能處理妥當!”

    而旁邊的雲芙?考爾突然打了個冷戰,墨綠色的裙擺像受驚的蝶翼般顫了顫。她怔怔地望著布雷?考爾,眼神里藏著難以言說的憂慮,仿佛透過兄長看到了遠方的刀光劍影。

    查理尼二世忙伸手握住雲芙?考爾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絲絨手套傳過去,他用拇指輕柔地撥弄著她滑嫩的手背,聲音放得極柔︰“怎麼了?”

    雲芙?考爾慌忙掙開手,雙手按在太陽穴上,呼吸急促道︰“沒...沒事,就是突然覺得心慌。希望你們兩個都能平安無事。”她的指尖冰涼,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查理尼二世哈哈笑道︰“不要胡言亂語,都是些小事情,我們兩個都會好好的,你也會安然無恙!”

    雲芙?考爾急忙扭過臉,避開他的目光,語氣愈發局促︰“那潤士•丹和鐵格•瓦萊呢?這兩個比那些外敵還危險!”

    查理尼二世強裝出輕松的笑容,站起身背著手踱了兩步,皮靴踏在地板上發出“篤篤”的聲響︰“我會邀請他們和談,努力和他們達成一致的意見,畢竟他們兩個家族都曾為帝國做出很多貢獻,而且即使他們執迷不悟,只要讓他們看看將來的局勢,他們應該會迷途知返,畢竟和為貴,都是自己人。”

    “那你真要去奎托姆?”雲芙?考爾猛地抬頭,眼中的擔憂像要溢出來。

    查理尼二世臉上的肌肉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旋即笑道︰“我讓他們來迪比特城!”

    雲芙?考爾湊近兩步,裙擺掃過查理尼二世的靴邊︰“別說鐵格•瓦萊,潤士•丹也不會來,他們家族沒人會在這個時候露頭...”

    查理尼二世依舊不露聲色,指尖捻著胡須道︰“或許他們想繼續等,但和談消除誤會才能給他們更多的機會,沒人願意繼續這樣誤解下去,而且估計...他們也失去了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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