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對面的修士騎馬要來到近前,龐岑?瓦萊的手指深深掐進馬鞍的纏枝雕花里,連指甲縫都滲出了血珠。他不停咬牙下決心,牙齒摩擦發出“咯吱”輕響,嘀咕道︰“豁出去了,我豁出去了,我與你不共戴天……”話音里裹著寒風的凜冽。胯下的戰馬似也感受到主人的躁動,不安地刨著蹄子,鐵掌踏在凍土上發出“篤篤”的悶響,蹄邊的枯草被碾成了碎末。
布雷?考爾側臉看看大舅哥這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八字胡都氣得翹了起來,無奈地撇撇嘴,提馬上前。他將闊劍搭在馬鞍橋,劍身映著天際線的殘陽,泛著冷冽的光,像一條凝固的星河。虎口緊繃握著劍柄,指腹在粗糙的防滑紋上反復摩挲,磨得掌心發燙,隨時準備削向對面的修士。風卷起他斗篷的下擺,獵獵作響,如同即將展開的戰旗,邊緣的流甦掃過馬腹,驚得戰馬打了個響鼻。
但這個修士似乎有所察覺,老遠便勒住韁繩,棗紅色的戰馬猛地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劃出殘影,鬃毛飛揚如燃燒的火焰。他急忙扯馬回頭,動作敏捷得不像個潛心修行的僧侶,精準地退到布雷?考爾闊劍的攻擊範圍之外,馬蹄揚起的塵土在暮色中劃出一道弧線。隨即昂起頭,將一本厚厚的羊皮書扔到布雷?考爾面前——書本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啪”地落在馬鞍上,封皮上的燙金紋路在暮色中閃著微光,像落了一地的星子。“馮格主教給你們的禮物書,他寫的《帝國實質》,其實內容沒有耗費的羊皮值錢!”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戲謔,像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蕩起層層漣漪。
龐岑?瓦萊突然覺得這口音耳熟,像冬日里透過窗欞的暖陽,既陌生又親切,撓得心頭發癢。他忙騎馬上前,東張西望地打量著對方,斗笠下的陰影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截線條分明的下頜。“你是……”話音里帶著遲疑,心跳莫名加速在胸腔里亂撞。
對面修士抬手摘下斗篷帽,露出一張年輕而熟悉的面容,眉眼間依稀有瓦萊家的輪廓,鼻梁高挺如刀削。他哈哈大笑道︰“二舅,你不認識我了?”笑聲在空曠的荒原上回蕩,驚起幾只棲息在枯樹上的寒鴉,撲稜稜飛向鉛灰色的天空,翅膀拍打的聲音劃破了暮色的寧靜。
布雷?考爾和龐岑?瓦萊呆傻地互相對視,眼神里寫滿了錯愕,嘴巴都忘了合上。只見對面的瑞思薩牝?瓦萊掏出那枚獠牙毒蛇銀幣,銀幣在暮色中泛著啞光,邊緣的紋路清晰可見。他用拇指將其彈向空中,銀弧劃過夕陽的余暉,像一道轉瞬即逝的流星,又穩穩抓在手心︰“我睡過頭了,不過終于趕上了你們。”語氣輕松得仿佛只是錯過了一場宴會。
布雷?考爾揮手示意侍衛們退到遠處,鐵甲摩擦的“ 當”聲漸遠,像退潮的海水。他隨即眉頭緊皺,劍眉擰成了疙瘩,額頭上的青筋隱隱跳動︰“瑞思薩牝?瓦萊?我以為昨晚你死在他手里了?”指尖不自覺地收緊,劍柄上的雕花硌得掌心生疼,留下幾道紅痕。
瑞思薩牝?瓦萊嘴角噙著笑意,眼底卻藏著絲疲憊,像蒙了層薄霧︰“我怎麼會死?”說著又掏出那枚銀幣彈起,發出“叮鈴”輕響,清脆悅耳,“命硬!”
龐岑?瓦萊愕然得說不出話,半晌才口吃道︰“你……你從老毒格那兒逃脫了?”
瑞思薩牝?瓦萊深深出了口氣,胸口起伏著,像風吹過的麥浪,面帶憂傷道︰“其實是他從我手里逃脫了!”語氣里帶著幾分懊惱,夕陽的金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布雷?考爾掃了眼滿頭霧水的龐岑?瓦萊,又上下打量著把玩銀幣的瑞思薩牝?瓦萊,試探道︰“你是瓦萊家的銀番客?”
瑞思薩牝?瓦萊不置可否地撇撇嘴,略帶歉意道︰“伊莎姨媽確實在虔愛殿,目前很安全,但我沒找到小蘭德。”提到小蘭德,他的聲音低沉了幾分,像被暮色浸透,銀幣在指間停止了轉動,靜靜躺在掌心。
龐岑?瓦萊徹底驚呆,低聲道︰“你是我們瓦萊家的銀番客?你不是膚淺的當鋪小子嗎?”他一直以為這個外甥只是個在市井混日子的浪蕩子,每天和銅板、舊物打交道,卻沒想到藏著這樣的身份,像塊蒙塵的璞玉突然露出了光華。
瑞思薩牝?瓦萊沒有理會龐岑?瓦萊的失態,徑直來到布雷?考爾面前,壓低聲音道︰“我試著用了他們的迷藥,那個侍從修士招了——是虔世會的人在奎托姆綁架了伊莎姨媽和小蘭德。但在他們偽裝成教會祈福車隊要回到特克斯洛的時候,有些人襲擊了他們,雙方都死傷慘重,小蘭德被那些人搶走了,現在老馮格手里只有伊莎姨媽。”晚風卷起他的斗篷,露出腰間別著的短刃,寒光一閃而逝,像極了蟄伏的毒蛇。
布雷?考爾臉上肌肉抽搐,下頜線繃得緊緊的,像拉滿的弓弦︰“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瑞思薩牝?瓦萊搖搖頭,語氣凝重道︰“那些人都是死士,受傷的也都服毒自殺了,沒留下任何線索。不過能從虔世會手中掠走人質,好像這樣的人不多。”
“咱們瓦萊家也行!”龐岑?瓦萊湊近低聲道,語氣里帶著不服輸的倔強,仿佛忘了自己剛被家族除名的窘境,脖子都梗了起來。
看著這愣頭愣腦的二舅,瑞思薩牝?瓦萊低聲道︰“二舅,你已經被瓦萊家除名了。”
龐岑?瓦萊急忙大聲道︰“憑什麼?”聲音在荒原上炸開,像一聲驚雷,驚得戰馬不安地嘶鳴,前蹄不停地刨著地面。
瑞思薩牝?瓦萊無奈道︰“這是家族議事會決定的,不過他們不會對你怎麼樣,你可以安度晚年、壽終正寢。當然,這都靠我母親對你的擔保袒護。”他的聲音放柔了些,帶著一絲勸慰,像春風拂過冰封的河面。
龐岑?瓦萊張張嘴,卻沒說出話來,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他猛地靠向布雷?考爾,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道︰“我以後是大谷倉的人,你們別想偷偷摸摸弄死我。”夕陽的余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透著幾分落魄與不甘,像被遺棄的孤狼。遠處的雪雨河泛著粼粼波光,映著天邊最後一抹晚霞,將三人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悲壯的金色,與漸濃的暮色交織在一起。
瑞思薩牝?瓦萊無奈笑了笑,眼角的細紋里藏著幾分了然,指尖輕輕叩擊著馬鞍上的銅環︰“有人原本是有這般打算的,但中部瓦萊家族的成員堅決反對。偏偏負責行刑的銀番客,大半都隸屬于中部家族,西部的族人拗不過,只能點頭同意。”夕陽的余暉落在他的側臉,將那抹無奈映得格外清晰。
龐岑?瓦萊松了口氣,劍眉舒展了些,緊繃的下頜線也柔和下來,語氣里帶著劫後余生的慶幸︰“你這裝傻的本事,居然連我都給糊弄住了!”說著拍了拍馬鞍,金屬飾件發出“叮”的脆響,在空曠的荒原上格外清亮。他胯下的戰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放松,打了個響鼻,甩了甩尾巴。
布雷?考爾卻始終盯著瑞思薩牝?瓦萊,眼神銳利如鷹隼,緊緊鎖定著對方的一舉一動,追問道︰“你昨晚見到了伊莎?”他的手不自覺地按在劍柄上。
瑞思薩牝?瓦萊笑了笑,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獠牙毒蛇銀幣,銀幣的紋路在指尖留下微涼的觸感︰“見到了。姨媽被單獨關在一間石屋里,我讓她什麼都不要說,耐著性子等幾天,很快就能獲救。”他的聲音放得很柔,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龐岑?瓦萊一听,當即拔出長劍,劍身在殘陽下閃著凜冽的寒光,如同一道劃破暮色的閃電︰“那咱們現在就殺回去,把我妹妹救出來!”話音未落,他已調轉馬頭,戰馬不安地刨著蹄子,鐵掌踏在凍土上發出“篤篤”的聲響,揚起陣陣塵土。
瑞思薩牝?瓦萊忙擺擺手,語氣沉穩如磐石︰“暫時不行。若是硬闖,領主們必定會再次混戰,姨媽和孩子夾在中間,只會更危險。”晚風掀起他的斗篷,露出腰間那柄短刃的輪廓,黑鞘上瓖嵌的銀線在暮色中若隱若現,像蟄伏的獸亮出了爪牙。
布雷?考爾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慮,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喉嚨,輕聲問道︰“那該怎麼辦?”說著望著遠方的天際線,殘陽如血,將雲層染得通紅。
瑞思薩牝?瓦萊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眼底閃爍著成竹在胸的光,仿佛一切盡在掌握︰“我去趟巨石城。或許查理尼二世能幫這個忙——他對老馮格還有幾分掌控力,而且眼下的局勢,他絕不會允許徹底惡化。”風拂過他的發梢,露出光潔的額頭,上面還帶著一絲未干的汗痕。
“好吧!”布雷?考爾收起闊劍,劍鞘與馬鞍踫撞發出“ ”的輕響,帶著幾分無奈。他無所適從地點點頭,忽然問道︰“你為什麼要幫我?”這個問題在他心里盤桓了許久,此刻終于問出了口。
瑞思薩牝?瓦萊立直身子,微微頷首,語氣鄭重得如同在立誓︰“別忘了,伊莎?瓦萊是我姨媽,更是我們瓦萊家族的人。另外……若是將來伯尼薩陷入混戰,我們希望您能多多少少對我們施以援手,尤其對中部的瓦萊家族。”他的目光坦誠而堅定,望進布雷?考爾的眼底。
布雷?考爾微微點頭行禮,動作間帶著騎士的嚴謹與莊重︰“沒問題。只要能救出伊莎和小蘭德,我會還這份人情的。”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
瑞思薩牝?瓦萊亦點頭回禮,補充道︰“您放心。我已經發出協助書信,如果小蘭德確實在那邊,那邊的人會誓死保護他。而且這麼重要的人質,沒人敢輕易亂動。”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像在說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有兩人能听見。
布雷?考爾如釋重負地“嗯”了兩聲,緊繃的肩膀終于放松下來,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如果需要什麼,隨時通知我,我會第一時間趕到。”
瑞思薩牝?瓦萊笑了笑,調轉馬頭,赤紅的戰馬揚蹄嘶鳴,聲震四野,朝著巨石城的方向疾馳而去。夕陽的金輝灑在他的背影上,仿佛鍍了一層金色的鎧甲。
“丹家的鬼影者,瓦萊家的銀番客,伯尼薩帝國隱藏最深的兩支力量,果然名不虛傳!”布雷?考爾望著瑞思薩牝遠去的身影,自言自語道。
龐岑?瓦萊卻不屑一顧地撇嘴,將長劍歸鞘,劍入鞘的聲音帶著幾分刺耳︰“都是些探子、細作而已,淨干些偷偷摸摸的勾當。真刀真槍地拼殺,他們根本不行。”話音剛落,他忽然打了個哆嗦,裹了裹身上的皮袍,皮袍上還沾著旅途的塵土,“我還是早點回奎托姆吧,免得那幫饑民偷我的東西。”寒風卷著枯草掠過他的靴邊,帶著荒原的蕭瑟與寒意,遠處的雪雨河水面泛起粼粼波光,映著最後一抹殘陽......
巨石城艾蒙派提王宮的餐室里,燭火搖曳,跳動的火焰將鎏金餐具映得泛著溫暖的光澤,牆壁上懸掛的織錦在光影中變幻著圖案。坐在餐桌前的瑞思薩牝?瓦萊打了個飽嗝,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語氣里滿是滿足︰“感謝您給我提供如此美味的食物,尤其這道松雞湯,鮮得能把舌頭吞下去!”陶碗里的湯汁還冒著裊裊熱氣,漂浮著金黃的油花,散發著濃郁的香氣。
查理尼二世摸著花白的胡須,笑意盈盈,眼角的皺紋因笑容而加深︰“你來得巧。狼人們剛進貢來些野味,前幾日我們還在啃黑麥面包配雜豆粥呢。”他指了指桌上的烤野鹿腿,油光 亮,表皮酥脆,香氣四溢,引得人垂涎欲滴。
瑞思薩牝?瓦萊感嘆道,眼神里掠過一絲憂色,像被陰雲籠罩︰“饑荒之年,連皇室都受了波及,普通子民的日子,更是慘不忍睹!”窗外的風卷著雪花敲打窗欞,發出“簌簌”的聲響,更添了幾分寒意,窗玻璃上凝結著一層薄薄的冰花,晶瑩剔透。
查理尼二世站起身,踱到窗邊,望著庭院里積起的薄雪,雪花如柳絮般飄落,將地面覆蓋得一片潔白。他打量著在椅子上四仰八叉的瑞思薩牝?瓦萊,話里有話道︰“其實很多饑荒,都是人禍造成的!”他的聲音里帶著絲不易察覺的憤懣,拳頭在袖中暗暗攥緊。
瑞思薩牝?瓦萊點點頭,深表贊同,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有人將糧食囤積起來,還有黃金和銀幣,像吸血蟲般榨干帝國的骨髓。這些舉動將帝國抽空了!”他攥緊了拳頭,眼中閃過絲痛惜。
查理尼二世轉過身,眼中閃過共鳴的光,像遇到了知己般接話︰“對!這簡直是雪上加霜。他們在用帝國的財富,毀滅帝國的財富!”燭火在他眼中跳躍,映出復雜的情緒,有憤怒,有無奈,還有絲決心。
瑞思薩牝?瓦萊再次用力點點頭,指尖在桌布的金線紋路上輕輕劃過,留下細碎的壓痕,語氣凝重如墜鉛︰“他們過度貪婪,像餓瘋了的狼群,企圖架空一切,甚至包括帝國框架的領主體系,連王室的根基都想撼動。”窗外的風雪不知何時大了起來,卷著雪粒拍打窗欞,發出“ 啪”的脆響,像無數細碎的鼓點在為這番話伴奏,窗玻璃上凝結的冰花被震得微微顫動。
查理尼二世猛地一拍桌面,鎏金酒杯“ 當”一聲跳起半寸,酒液濺出幾滴在天鵝絨桌布上,暈開深色的痕跡。他大聲道︰“帝國框架,這個詞非常好!王室和各領主就像是支撐穹頂的梁柱,缺一不可,否則整個帝國將如傾頹的古堡,分崩離析,碎成一地瓦礫!”他花白的胡須因激動而顫抖,如同風中的蘆葦,眼中閃爍著維護王權的執拗光芒,像兩簇不肯熄滅的火焰。
瑞思薩牝?瓦萊也略帶興奮地站起身,皮靴在瓖嵌著雲石的地板上踏出沉穩的聲響,與窗外的風雪聲交織成韻。他比喻道︰“他們已經將財富這架馬車趕得飛快,馬蹄濺起的火星都快點燃車軸上的潤滑油,以至于自己都有些難以駕馭,所以試圖用撞擊損害別人來挽救自己,簡直是飲鴆止渴!”燭火在他眼中跳躍,映出洞悉陰謀的銳利,仿佛能穿透重重迷霧。
查理尼二世瞪大眼楮,瞳孔里映著對方年輕卻沉穩的面容,像看著一塊未經雕琢卻已顯露光華的璞玉。他盯著瑞思薩牝?瓦萊道︰“你年紀不大,見識卻如此深遠,真是有遠見卓識。”他的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贊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羊脂玉墜,玉墜溫潤的觸感稍稍平復了他激蕩的心緒。
瑞思薩牝?瓦萊急忙躬身行禮,絲質袍角掃過地面的絨毯,揚起細微的塵埃,動作恭敬如對神明︰“我只是心向王室,心向伯尼薩帝國,願為帝國的穩固獻上綿薄之力,哪怕只是一顆鋪路的石子!”
查理尼二世滿意地點點頭,指節輕叩桌面,發出“篤篤”的聲響︰“那你對現在的時局有什麼看法?”
瑞思薩牝?瓦萊眨了眨眼,長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似有遲疑,像在掂量著話語的分量︰“我可以毫無保留地講嗎?”
查理尼二世大手一揮,無名指上的金戒指在燭火下閃著耀眼的光,他將侍立在側的侍從們清出餐廳。沉重的橡木木門“吱呀”一聲合攏,隔絕了外界的聲響,室內只剩下燭火燃燒的“ 啪”聲。他向瑞思薩牝?瓦萊傾身道︰“講,要毫無保留!”
瑞思薩牝?瓦萊清了清嗓子,壓低的聲音像裹著密語的風,在空曠的餐廳里流轉︰“首先,目前形勢都是巧合加巧合造成的。早幾年伯尼薩組成聯軍去襲擊雪雨灣,本是出于保護商隊安全的目的,還有曼丁人的鐵騎支持,那些騎士的鎧甲在陽光下能晃瞎人眼。可清剿最終功虧一簣,讓烏坎那斯人如漏網之魚,越過庫普蘭河闖入了坦霜。他們在坦霜燒殺劫掠,所過之處,村莊成焦土,河流染赤紅,連飛鳥都不願落下。這讓坦霜人元氣大傷,直接引爆了坦霜帝國內亂。厄姆尼人趁機迅速崛起,像野草般瘋長,波阿力花?敕珊兵敗如山倒,倉皇逃到了薩姆城苟延殘喘,據說他現在連件像樣的整套銀器都湊不齊了。”
他頓了頓,端起陶碗抿了口雞湯,溫熱的湯汁滑過喉嚨,潤了潤干澀的喉嚨,繼續道︰“而我們伯尼薩帝國圍剿烏坎那斯人所花費的錢財,如流水般潑出去,卻難以收回。背後那些金主們的投資打了水漂,他們的金庫里都快能跑老鼠了,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于是他們便打起了鹽山和河運、港口的主意,想壟斷這些命脈來填補虧空、攫取暴利。所以他們利用一切手段再次挑動戰爭,一邊想利用帝國軍隊擊垮波阿力花?敕珊,一邊用王室的借貸做籌碼,索要鹽山的開采權和出海權,胃口大得能吞下一頭駱駝。”
“更陰毒的是,”瑞思薩牝?瓦萊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要貼到桌面上,氣息拂過光滑的桌木,“他們甚至背地里支持波阿力花?敕珊,還有烏坎那斯人、沼澤翹奇,讓這些勢力像磨石般消耗帝國和王室的實力。等王室和帝國被掏空,像個被榨干汁水的果殼,無力對抗他們,他們便能徹底架空權力,隨心所欲地支配和瓜分帝國利益,成為伯尼薩真正的主人!”
目瞪口呆的查理尼二世望著瑞思薩牝?瓦萊,手指猛地攥住桌沿,指節泛白如骨,指腹因用力而陷入木紋之中。他緩緩抬起手,湊近低聲道︰“你...是瓦萊家的人,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語氣里帶著震驚,還有絲不易察覺的警惕,像在審視一件突然出現的珍寶是否暗藏機關。窗外的風雪恰好在此刻掀起一陣狂瀾,呼嘯著撞擊著窗欞,仿佛要將這驚天秘密吞沒在混沌之中。
瑞思薩牝?瓦萊彎腰行禮,袍擺幾乎觸到地面,語氣誠懇如磐石︰“首先,王上對我實在是恩寵有加,包括今天能讓我在王室的餐廳用餐,水晶燈的光芒灑在餐盤上,映得銀器發亮,這樣的禮遇已經逾越了很多禮數,我實在是感激涕零,所以必須坦誠相待,以報王上知遇之恩,哪怕粉身碎骨!”
查理尼二世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震得燭火劇烈搖曳,牆上的影子也隨之舞動,驅散了些許凝重︰“我喜歡你這直爽性子!這沒什麼逾越不逾越的,規矩本就是人定的,我就喜歡實話實說的人,那些彎彎繞繞的客套話听著就累!”
瑞思薩牝?瓦萊笑道,眼角的弧度柔和了許多,像被春風融化的冰稜︰“感謝王上的慷慨和寬容。其實還有一件事,我確實是瓦萊家族成員,但我們是中部瓦萊家族。鐵格?瓦萊是西部瓦萊家的,雖然他被推選為家族領袖,可很多家族成員對他頗有異議,覺得他像頭蠻牛,只會橫沖直撞。我們不希望他將整個家族拖入戰爭的泥潭,過度貪婪如同自掘墳墓,終究會害人害己,尤其是他如今因為能影響部分領主和軍隊,便愈發跋扈狂妄,走路都恨不得踩著別人的脊梁骨,早已失了分寸。”
查理尼二世眼珠轉了轉,撥弄著指頭上的印鑒戒指,像在盤算著什麼。他試探著問道︰“這是...你們家族的意思?”燭火在他眼中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像籠罩著一層迷霧,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瑞思薩牝?瓦萊點點頭,指尖輕輕叩擊著桌面的纏枝雕花,木紋在燭火下投出深淺交錯的陰影,語氣篤定如磐石︰“正是。我們中部很多家族願意支持艾蒙派提王室,不希望伯尼薩帝國被某些人的貪婪掏空——畢竟我們向來秉持溫和的商貿趨向,像溪流般滋養土地,而非洪水般沖刷一切。”窗外的風雪不知何時小了些,只有零星的雪粒打著旋兒落在窗欞上,像無數細碎的鑽石在跳動,發出“沙沙”的輕響。
查理尼二世頓時喜上眉梢,花白的胡須都翹了起來,如同沾了雪的枯草突然煥發生機。他背著手在餐廳里踱了兩步,皮靴踩在厚厚的絨毯上幾乎無聲,只有袍角掃過椅腿時帶起輕微的摩擦聲︰“那你們這些家族想要怎麼樣支持我呢?”眼中的光芒像燃旺的炭火,驅散了之前眉宇間的凝重,連眼角的皺紋都透著暖意。
瑞思薩牝?瓦萊道︰“糧食、軍備、還有戰馬,以及除了軍隊外的一切物資——畢竟我們不擅長舞刀弄槍,更習慣算盤上的加減法。當然,這是以借貸的形式,不過利息非常低,而且是長期借貸,不需要抵押任何東西或者權利!”他攤開手掌,露出掌心那枚被摩挲得發亮的銀幣,邊緣的紋路都已磨平,仿佛在無聲地展示著誠意。
查理尼二世雙眼放光,像沙漠中發現了甘泉的旅人,欣喜道︰“好,非常好!我可以隨時支取這些物資嗎?”他往前湊了兩步,金絲王袍的下擺掃過椅子的扶手,帶起一陣淡淡的龍涎香,與餐室里的食物香氣交織在一起。
瑞思薩牝?瓦萊又點點頭,笑容里藏著幾分運籌帷幄的深意︰“不過我們也需要時間籌備。當然,我們建議您最好在關鍵時候領取——等他們都熬不住了,像渴極的旅人見到海市蜃樓般失了方寸,您再動用這些,才能發揮最大效用,如同春雷乍響,一舉定乾坤。”
“出其不意,真棒!”查理尼二世佯裝激動地猛拍瑞思薩牝?瓦萊的肩膀,力道大得讓對方踉蹌了一下,皮靴在地板上劃出半寸痕跡,“現在就是互相煎熬,大家已經像藤蔓般死死纏在一起,看誰能在最後關頭還揮得起拳頭!你們中部瓦萊家如果真能這樣支持我,那簡直就是重建帝國的首功!”他的聲音里帶著刻意拔高的興奮,眼底卻掠過一絲審慎,如同棋手在落子前的猶豫。
瑞思薩牝?瓦萊眨眨眼,長睫毛在燭火下投出淺淺的陰影,像蝶翼輕顫︰“這都是我們臣民應該做的事。不過,有個條件。”
查理尼二世抬起臉,眯起的眼楮像獵鷹鎖定了獵物,銳利的目光幾乎要穿透對方的皮囊︰“什麼?”
瑞思薩牝?瓦萊微微一笑,語氣柔和卻堅定,像初春解凍的河流,看似平靜卻暗藏力量︰“如果事情變得無可收拾,希望到時候您能保全鐵格?瓦萊這個人。到時候軟禁在古堡;或者流放海外,看遍異國風光都可以,但請不要傷及他性命。”
查理尼二世眨眨眼,突然大笑起來,笑聲震得頭頂的水晶燈輕輕搖晃,折射出的光斑在牆上跳躍︰“當然!既然有了你們這些家族的支持,我又何必去跟一個失勢的領袖計較?就像碾死一只蟑螂還要弄髒自己的靴子,得不償失!我答應你們!”他拍了拍胸脯,金戒指在燈光下閃著耀眼的光,如同他此刻臉上的笑意。
瑞思薩牝?瓦萊起身微微彎腰致謝,袍角掃過地面的聲響如同落葉拂過青石板,又輕聲道︰“但您得留意馮格修士。他總是喜歡擅作主張,而且好像最近小動作不斷,像只藏在暗處啃食帝國皇卷的老鼠,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查理尼二世警惕地盯著瑞思薩牝?瓦萊,身體瞬間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呆愣片刻後道︰“馮格主教是帝國信仰的牧首!他……怎麼會有問題?”語氣里帶著難以置信,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腰間的羊脂玉墜,玉的溫潤也無法平復他此刻的震驚。
“他綁架了布雷?考爾的妻子和兒子,藏在虔愛殿里!”瑞思薩牝?瓦萊輕聲道,聲音平靜得像在陳述一件尋常事。
查理尼二世頓時瞪大眼珠,駭然道︰“什麼?他綁架了布雷?考爾的妻小?”他猛地後退一步,撞到身後的椅子,發出“ 當”一聲巨響,如同平地驚雷。桌上的鎏金酒杯被震得滑落,在地毯上滾出老遠,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瑞思薩牝?瓦萊嘴角噙著笑意,緩緩點頭,像在確認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實︰“對,我親眼所見。而且布雷?考爾也知道了這件事,他現在像頭被激怒的熊,只是還沒找到發泄的出口,一旦爆發,後果不堪設想。”
“這個老瘋子!他這是要毀了伯尼薩!不知死活的老東西……”查理尼二世臉色漲紅如豬肝,手扶著桌子才勉強站穩,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青筋暴起,咬牙切齒的嘟囔聲里帶著壓抑的怒火,連呼吸都變得粗重,如同風箱般“呼哧呼哧”作響。
瑞思薩牝?瓦萊繼續補充道︰“我這次來就是兩個目的︰首先,代表家族給您送上契約;第二,便是布雷?考爾家人的事。如果他妻小真遭到不測,布雷?考爾也不知道會倒向哪一邊——到時候,恐怕沒人能攔得住他。”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像在耳邊敲響的警鐘,字字千鈞。
“我知道!”查理尼二世突然大吼道,又急忙克制地壓低聲音,喉嚨里發出嘶啞的氣音,如同被捏住的喉嚨︰“瑞思薩牝,謝謝你給我提供的這些信息。我會想辦法解救布雷爵士的妻小,你放心!”他的眼神變得銳利如刀,仿佛瞬間做了某種決斷,周身的氣息都凌厲起來。
瑞思薩牝?瓦萊急忙彎腰行禮,動作恭敬如對神明,袍角幾乎觸到地面︰“您的睿智真是讓人倍感舒適,如同冬日里的暖陽。那我先回奎托姆,免得我二舅龐岑做出什麼愣事來——他那個人,向來是點火就著的性子。”
查理尼二世急忙語氣和緩道︰“好好,你回去安撫好所有有關聯的人,千萬別出亂子,我馬上讓人處理這件事……不,我親自處理!”他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寒風卷著雪沫灌了進來,讓燭火猛地一暗,如同被吞噬的星光,“我這就去虔愛殿,倒要看看那個老東西在搞什麼鬼,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興風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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