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樓梯間，齒尖陷入青棗的脆嫩果肉，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漫開。棗核上還留著細小的齒痕——是鳥類啄食過的痕跡。晨光透過棗皮，在掌心映出琥珀色的光斑。
樓上突然傳來椅子拖動的聲響，接著是周穎的拖鞋踢踏著靠近陽台。她推開窗時，一片梧桐葉正好飄落在我的肩頭。抬頭望去，她正趴在窗台啃芝麻糖，藍紫色的發梢垂在晨風里，像一面小小的旗幟。
"喂——"她突然朝樓下喊，"歐陽素是不是今天回來？"芝麻糖的碎屑從她指間簌簌落下，在陽光里像細碎的金粉。沒等我回答，她又轉身對屋里喊"老周！把我那條星星項鏈找出來！"
老周頭含糊的應答聲混著翻箱倒櫃的動靜。周穎支著下巴，目光落在我手里的青棗上"甜吧？那棵樹可是我小時候的專屬零食庫。"她說話時，鎖骨處的薔薇紋身隨著呼吸起伏，花瓣間隙還沾著未干的水珠。
窗台上突然冒出老周頭灰白的腦袋，他手里晃著條銀鏈子"是不是這個？去年音樂節"話沒說完就被周穎搶過去，鏈墜在陽光下劃出一道銀弧——是個月亮抱著星星的造型，背面刻著日期101novel.com23621。
"記得不？"周穎突然把鏈子垂下來在我眼前晃，"那天你喝多了，非說這是北斗七星。"她的笑聲驚飛了電線上的麻雀，鏈墜旋轉時投下細碎的光斑，在我襯衫第三顆紐扣上跳動。
老周頭在背後咳嗽一聲"丫頭，豆漿要涼了。"他手里端著印有卡通貓咪的馬克杯——杯耳早就磕掉了半邊，是周穎大學時用到現在的老物件。杯口氤氳的熱氣里，能聞到淡淡的紅棗香。
周穎轉身接過杯子時，鏈墜不小心勾住了窗台的爬牆虎。她低頭去解的瞬間，我注意到她後頸新添了道紅痕——像是吉他背帶勒出的印子，邊緣還泛著淡淡的青紫。老周頭的手突然從後面伸來，輕輕按了按那道傷痕。
"昨晚練太久了。"他像是在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陽光照在他手背的老年斑上，那些褐色的斑點像極了周穎吉他上磨損的音符貼紙。
樓下突然響起摩托車的轟鳴。蔣麗娜戴著夸張的貓耳頭盔，朝樓上扔來個小紙團"周穎！你的譜子落我車上了！"紙團在空中散開，露出《透明人》的手寫譜，邊緣還畫著歪歪扭扭的小星星。
周穎俯身去夠時，睡袍口袋里掉出個金屬物件——是那把星星鑰匙，在水泥地上撞出清脆的聲響。鑰匙旋轉著停在我腳邊，齒痕間卡著片干枯的花瓣，聞著像是歐陽素常買的藍風鈴。
"幫我撿一下！"周穎的喊聲里混著老周頭的嘮叨"衣服都不換就瞎跑"拾起鑰匙時，發現背面新刻了行小字4302。好像是門牌號。
蔣麗娜在樓下按響喇叭"排練室空調修好了！陳大雷買了個二手電扇——"她突然壓低聲音，"上面貼滿了周杰倫貼紙，肯定是二手市場淘的。"
周穎噗嗤笑出聲，芝麻糖渣子落在樓下的遮陽棚上。老周頭突然從窗口遞下來個保溫盒"給那丫頭的，她胃不好還老喝冰美式。"盒蓋上貼著便簽，是老人歪歪扭扭的字跡"一天一包"。
陽光越來越烈，照得鑰匙上的刻字發燙。樓上傳來周穎翻找衣物的動靜，還有老周頭無奈的嘆息"這件不能穿！肩膀都露著"接著是周穎的抗議"老周！這都什麼年代了！"
蔣麗娜突然吹了聲口哨。我回頭看見周穎已經換好衣服——黑色背心上印著褪色的銀河圖案，是她第一次巡演時的紀念衫。她正單腳跳著穿帆布鞋，腳踝上的高音譜號紋身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走啦老周！"她抓起吉他包沖出門，又折回來往老人臉上"吧唧"親了一口。老周頭舉著木梳追到門口"頭發！頭發都不梳"我很少見到他們關系這麼好，以前總感覺他們是水火不容的父女關系。
周穎已經蹦跳著下了兩層樓梯，藍紫色發絲在光線中飛揚。經過我身邊時，她突然抽走那把星星鑰匙，指尖殘留著芝麻糖的甜香"排練可是大事。"她的眼楮在晨光中呈現出罕見的琥珀色，
樓下，蔣麗娜發動摩托的轟鳴蓋過了她後半句話。周穎三步並作兩步跳下樓梯，吉他包上的金屬扣在牆上刮出淺淺的白痕。老周頭從窗口探出身，手里還舉著那把掉齒的木梳。
陽光鋪滿了整個樓道。我抬頭時，看見老人背後，周穎的房間里，那只三花貓正扒拉著從紅包里掉出的老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笑容燦爛，缺了顆門牙的嘴角沾著芝麻糖渣，身後的棗樹枝頭掛著半顆沒摘完的青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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