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歐陽素像是被鍍上一層金箔的剪影，連發絲邊緣都跳躍著細碎的光粒。她低頭擺弄車鑰匙，金屬踫撞聲驚飛了電線桿上棲息的麻雀。我按下快門的瞬間，她忽然抬頭，余暉恰好漫過她微微發紅的耳尖。
"偷拍要收版權費的。"她晃了晃車鑰匙，指南針掛件在晚風中打轉。我走近時注意到她襯衫第二顆紐扣的線頭松了，露出鎖骨處若隱若現的淡色疤痕——是上次醉酒撞到茶幾留下的。她身上總帶著這些細小的傷痕，像打翻的星圖散落在肌膚上。
車載音響自動播放起《下一個天亮》的deo，歐陽素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跟著節奏輕敲。轉彎時暮光流淌進車窗，照見她手腕內側用熒光筆寫的備忘——"18:30取干洗買茉莉香珠他的生日"，最後一行被水暈開了，變成模糊的藍色雲朵。
歌曲剛好到了高潮的部分，“有機會一起去海邊吧。”歐陽素突然說道。
“怎麼？被這首歌感染了？”我一邊開車一邊回復道。
“有點吧，主要是真的好久沒去過了，上一次去還是回國不久的時候呢，和李薇一起去的。”她似乎陷入了回憶。
“好啊，到時候我們兩個去吧，就當做是一場旅行，說實話，我還沒有去過海邊，如果不是你說，我可能不會對那邊有任何憧憬。”歌曲已經切換，但是我們的話題還停留在看海的事情上。
“你竟然沒去過海邊，因為離得遠嗎？”她轉過頭來，她的眼楮閃著星光，有著期待。
“也不是吧，主要是一個人去也沒什的意思。”車里有些悶，我剛要打開空調，歐陽素卻先一步打開了車窗。
"哦，好吧，不過現在可以了，你有我陪著了，先去商場？"她降下車窗，晚風立刻卷著她的發絲撲到我臉上。後視鏡里她的眼楮亮得出奇，倒映著逐漸亮起的霓虹。等紅燈時，她突然傾身過來幫我系安全帶，杏核吊墜擦過我下巴，帶著微苦的梔子氣息。
商場旋轉門將暮色絞成碎片。歐陽素走在前面，帆布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幾乎無聲。經過兒童游樂區時，她突然停下，望著海洋球池里嬉鬧的孩子們出神。彩球反射的流光在她臉上游移，照出眼角一道未干的淚痕——方才在車里被風吹落的。
"那件怎麼樣？"她指著一家櫥窗里的星空裙轉移話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錢包里的金色星星。玻璃倒影中，我們的身影被霓虹燈牌切割成錯位的色塊，她襯衫後背透出的肩胛骨輪廓，像對即將破繭的蝶翼。
試衣間外的等待區播放著《蘭亭集序》鋼琴版。當簾子拉開時，星河在她裙擺傾瀉而下，領口別著的星星胸針與鎖骨疤痕形成奇妙的對稱。她赤腳踩在地毯上轉圈，踝鏈上的小鈴鐺叮咚作響"好看嗎？"
落地鏡映出我們重疊的身影。她後腰處的衣料有個不易察覺的褶皺——是去年車禍時被安全帶給勒出的永久性損傷。我伸手撫平那道褶皺，指尖踫到她肌膚的瞬間，她像受驚的貓般輕顫，杏核吊墜撞在我手背上，涼得像夜露。
"就這件。"她對著鏡子調整肩帶，突然從裙擺抖落一顆糖紙折的星星。我們同時彎腰去撿，她的發梢掃過我臉頰，帶著洗發水殘留的檸檬香。那顆星星在掌心展開，露出里面鉛筆寫的日期——是我們第一次合作寫歌的日子，也就是今天。
回程時暴雨突至。歐陽素把新裙子護在懷里，赤腳跑過停車場積水的地面。雨幕中她的身影模糊成一片光暈，只有踝鏈的鈴鐺聲清晰可辨。坐進車里時，她濕透的襯衫貼在背上，顯出脊椎處那道長長的疤痕——像道被雨淋濕的銀河。
"回家我給你煮姜茶。"她擰開發動機，空調出風口飄出顆干茉莉香珠。雨刮器在車窗上劃出扇形光弧，照見她放在檔位桿上的手——小指還留著昨夜幫我試弦時勒出的紅痕。當車駛入雨夜，她悄悄把一顆新折的星星塞進我口袋，隔著布料能摸到里面畫著的小小彩虹。
雨幕將霓虹燈牌暈染成流動的色塊，串串香店的玻璃門蒙著厚厚一層水霧。歐陽素踮起腳尖在玻璃上畫了顆歪歪扭扭的星星，呵出的白氣模糊了指尖。
"要特辣。"她掀開塑料門簾，撲面而來的熱氣裹著花椒香，她鼻尖立刻沁出細小的汗珠。老板娘熟稔地遞來圍裙——印著卡通貓咪的款式，歐陽素低頭系帶子時，後頸碎發間露出那枚月牙形疤痕，在蒸汽燈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
紅油鍋底咕嘟冒泡，她執筷的姿勢像握鋼筆，小指微微翹起。辣味嗆得她眼眶發紅，卻還堅持把第一串涮好的毛肚夾給我。油滴濺在星星胸針上，她慌忙用檸檬水擦拭，睫毛在燈光下投出顫動的陰影。
隔壁桌小孩突然打翻酸梅湯，紫色液體蜿蜒到我們腳下。歐陽素下意識蜷起腳趾，踝鏈鈴鐺輕響。她今天穿的涼鞋露出腳背陳舊的燙傷疤痕，形狀像片枯萎的茉莉花瓣。
"嘗嘗這個。"她突然把竹簽舉到我嘴邊，簽尖上顫巍巍的蝦滑沾著亮紅辣油。我咬住的瞬間，她忽然用筷子尖蘸了辣湯，在我碟子里畫了道小小的彩虹。玻璃窗上的雨痕與店內蒸騰的熱氣交織，將她側臉輪廓柔化成水彩畫。
老板娘送來自釀米酒時，歐陽素正被辣得吐舌頭，粉色的舌尖一閃而過。陶瓷碗沿印著她的唇印，杯底沉著兩顆泡發的枸杞，像落在雪地上的血珠。她喝酒時喉結輕輕滾動，鎖骨凹陷處積了一彎琥珀色酒液。
雨聲漸密時，她忽然把手機推過來。屏幕上是海邊民宿的預訂頁面，日期選在我生日那天。"可以看日出。"她指尖還沾著辣椒籽，在屏幕上留下淡淡的紅印。背景音樂正好放到《夏天的風》的副歌部分，她跟著輕輕哼唱，腳踝無意識地蹭過我的小腿，金粉與雨水混合的氣息在桌下暗涌。
離店時她執意打包了鹵雞爪，塑料袋結系在她腕間，隨步伐輕晃如鐘擺。暴雨中的路燈像被水溶解的月亮，她忽然轉身倒退著走，帆布鞋踩進水窪濺起銀亮的水花。"背我。"她張開雙臂，圍裙帶子不知何時松開了，在身後飄成緞帶。我彎腰時她毛衣領口滑落，我不經意看到了一抹風情，瞬間感覺有點氣血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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