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歐陽素到酒店後,我們在門口又纏綿了一會兒。夜風裹挾著她身上的的香氣,她的發絲拂過我的臉頰,癢癢的。
"明天我來接你吃早飯。"我捏了捏她縴細的手指,"鎮上李記的豆腐腦,你肯定喜歡,是我們這邊的特色,咸豆腐腦,有時間帶你去嘗嘗"
她笑著點頭,突然壓低聲音︰"那個李雪...你們在火車上聊得很投緣?"
我心頭一緊。果然,再大度的女人也會在意這種事。正想解釋,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個陌生號碼。
"喂?"
"林宇..."電話那頭傳來李雪帶著哭腔的聲音,"能...能來河邊找我嗎?"
我下意識看向歐陽素,她正低頭整理風衣腰帶,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出什麼事了?"我捂著話筒轉身。
"媒婆把這事傳遍了村子..."李雪的聲音斷斷續續,"我爸說...說我沒用,連個二婚的都不如..."
電話突然掛斷。我盯著黑下去的屏幕,喉嚨發緊。我們村口確實有條小河,小時候我常在那里摸魚。
"怎麼了?"歐陽素湊過來,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讓我鼻子發酸。
我猶豫片刻,還是把事情說了。她听完沉默了很久,久到能听見酒店前台電視機里的廣告聲。
"去吧。"她突然說,"我陪你一起。"
夜間的鄉間小路不好走,歐陽素的高跟鞋幾次陷進泥里。快到河邊時,她拉住我︰"你單獨過去,我在這等。"
月光下的河面泛著碎銀般的光。李雪抱著膝蓋坐在我們小時候常玩的大青石上,藍色連衣裙被夜風吹得鼓起來,像朵即將凋謝的繡球花。
"他們說我...是沒人要的賠錢貨。"她沒抬頭,聲音啞得厲害,"就因為我拒絕了村支書的佷子,然後這次相親也沒成..."
我不知該說什麼,只好遞給她紙巾。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冰涼的指尖讓我打了個寒顫。
"林宇,當年高考前我給你塞過紙條的..."她抬頭時,我驚覺她右臉頰有紅腫的指印,"你說要專心備考..."
記憶突然閃回。確實有張粉色的紙條,被我隨手夾在課本里,後來再沒找到。那年夏天太過兵荒馬亂,我甚至沒注意到她考試結束後的消息。
"對不起,我..."
"不用道歉。"她松開手,笑得比哭還難看,"我就是...突然覺得活著好累。"
遠處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音。我回頭,看見歐陽素站在河邊的楊樹下,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手里拿著什麼東西,在黑暗里泛著冷光——是我的外套,剛才落在酒店門口的。
李雪順著我的目光看去,突然站起身︰"我該回去了。"她擦擦眼淚,"謝謝你來...真的。"
看著她踉蹌離去的背影,我摸到口袋里有個硬物。掏出來是顆褪色的玻璃珠,小時候我們玩過的。不知她什麼時候塞進來的。
回酒店的路上,歐陽素一直沒說話。直到看見酒店霓虹燈時,她突然問︰"那顆玻璃珠...很重要?"
我心頭一跳。她居然注意到了。
"小時候的玩具。"我掏出珠子,"沒想到她還留著。"
歐陽素接過珠子對著燈光看了看,突然笑了︰"里面有條小裂縫呢。"她把珠子還給我,"就像有些事,看著完好,其實早就碎了。"
第二天清晨,我被手機鈴聲吵醒。是李雪的短信︰「我去南方了,听說那邊缺老師,我是偷偷跑出去的,別和別人說哦,替我向歐陽小姐說聲謝謝,祝你們幸福。」
我盯著短信看了很久,直到歐陽素敲門喊我吃早飯。她今天換了件鵝黃色連衣裙,發梢還帶著水汽。
"李記豆腐腦?確實還不錯,我剛好有時間就去嘗了嘗。"她晃了晃車鑰匙,笑容明亮得看不出昨夜陰霾。
去早餐店的路上,經過村口小河。陽光下的河面金光粼粼,雖然還沒有真正的暖和起來,但是河水已經開凍了,那塊大青石上,放著幾枝新鮮的樹枝。
歐陽素突然蹲下身,從石頭縫里取出個東西——是那顆玻璃珠。她對著太陽看了看,然後用力拋向河心。
"喂!"我下意識伸手。
"有些東西,"她拍拍手上的灰,"就該留在該留的地方。"
水面上泛起一圈漣漪,很快又恢復平靜。就像某些從未開始的故事,最終消散在盛夏的陽光里。
“走!去你家里,之前想要看看你家的牛,昨天沒來得及,今天有時間了。”她突然說道,我們開著車就向著家里駛去。
車子拐進村道時,輪胎碾過碎石的聲音驚起了幾只麻雀。歐陽素突然踩下剎車,指著路邊︰"那是你家的牛?"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我看見老黃牛正悠閑地啃著田埂上的秸稈。牛繩松松垮垮地繞在歪脖子柳樹上——這老家伙又自己掙脫了韁繩。
"它認得路,天黑自己會回..."我話還沒說完,歐陽素已經跳下車,高跟鞋陷進松軟的春泥里。她渾然不覺,小跑著湊近老牛,從包里掏出個隻果。
老牛抬起頭,濕漉漉的鼻子抽動著。我趕緊追過去︰"小心它..."
嚓一聲,隻果已經被卷進牛嘴。歐陽素咯咯笑著,伸手去摸牛耳朵。陽光穿過她指縫,在牛背上投下跳動的光斑。這一幕莫名熟悉,我想起小學作文里寫過︰將來有錢了會在家里養一大群牛。卻從未想過會像現在這樣累。
"它幾歲了?"她指尖沾著亮晶晶的口水。
"比我大兩歲。"我掰著牛角給她看年輪,"這道紋是我出生那年..."
"林宇!"遠處傳來我媽的喊聲。她系著圍裙站在院門口,手里還拿著攪豬食的木棍,"帶歐陽姑娘看牛圈干啥?多髒啊!"
歐陽素卻來了興致,非要去看牛圈。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時,幾只麻雀撲稜稜從草料堆里飛出來。她踮著腳避開地上的糞堆,突然指著牆角︰"那是什麼?"
霉跡斑斑的木板牆上,刻著歪歪扭扭的"林宇…"。具體剩下的字已經看不清了,我也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的事,早已經淡忘在了記憶里。
"小時候的惡作劇。"我用袖子使勁擦那些字跡,木刺扎進掌心。
歐陽素按住我的手︰"別擦了。"她蹲下身,從草堆里撿起半截粉筆頭,在原來的字跡後面畫了個大大的愛心,里面寫上"歐陽素"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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