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在圍裙上擦著手走過來，看到牆上的涂鴉時突然"哎喲"一聲。陽光透過牛棚頂的縫隙，在那行歪歪扭扭的字跡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牛棚還是你爸年輕時蓋的。"我媽用木棍輕輕戳了戳那塊木板，"那會兒你才這麼高——"她比劃著，突然壓低聲音，"這後面原本寫的是"林宇要當奧特曼"吧？"
我喉嚨發緊。歐陽素正彎腰撿起一根稻草逗牛，發梢沾著幾縷金黃的草屑，似乎沒听見。
"媽！"我急得去搶她手里的攪食棍。
"急啥？你小時候就是這麼會作"我媽突然湊近我耳邊，"昨晚上李雪她爸來鬧過，說閨女跑了..."她瞥了眼歐陽素，"這姑娘手腕上戴的是真翡翠吧？"
歐陽素突然直起身，手里的稻草掉進飼料槽。老牛伸長脖子去夠，鐵鏈嘩啦作響。
"阿姨。"她笑得眼楮彎成月牙，"我能給牛擠奶嗎？"
我媽的表情像是吞了顆雞蛋。我趕緊解釋︰"現在不是擠奶時間，而且現在牛奶都要給小牛吃，只有小牛斷奶之後才能擠一些..."
"城里姑娘就是稀罕。"我媽突然熱情地挽起歐陽素胳膊，"走，去看新下的豬崽！"
經過灶屋時，我看見案板上擺著兩碗豆腐腦，飄著自己家做的調料和香菜——明顯是不知道誰家做豆腐帶回來的。歐陽素腳步頓了頓，我注意到她睫毛輕輕顫了一下。
豬圈里，三只花斑豬崽正擠在母豬肚皮下吃奶。歐陽素蹲在柵欄外，突然掏出手機拍照。逆光中她的側臉像鍍了層金邊，發絲間別著的珍珠發卡閃著溫潤的光。
"發朋友圈？"我湊過去。
她搖搖頭︰"發給我閨蜜。"屏幕上是她剛打的一行字︰看咱家新成員。
我心頭猛地一跳。我媽正巧提著泔水桶過來，听到這話差點打翻桶子。歐陽素仰起臉，陽光在她瞳孔里映出琥珀色的光暈︰"阿姨，能教我做豆腐腦嗎？听說要用加什麼東西才會做好..."
午後陽光曬得人發困。我坐在門檻上削土豆，听著廚房里傳來歐陽素和我媽的說笑聲。老黃牛在柿子樹下打盹，尾巴甩來甩去趕蒼蠅。
手機突然震動。是李雪的新消息︰「在深圳了，學校包吃住，就是學生老笑我口音」。附件是張照片︰她站在貼滿卡通貼紙的教室里，比著剪刀手。陽光透過她身後的玻璃窗，把藍裙子照得近乎透明。
我放大照片角落——窗台上擺著個小玻璃瓶，里面隱約可見一棵剛剛想出來的嫩芽。
"看什麼呢？"歐陽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手里端著碗黑乎乎的液體，散發著古怪的藥香。
"李雪..."
"我知道。"她把碗塞給我，"阿姨說你小時候著涼就喝這個。"她的指尖沾著醬色的藥汁，腕間的翡翠鐲子踫到碗沿，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仰頭灌藥時，听見她輕聲說︰"我把牛棚牆上那個愛心拍給了李薇。"苦味在舌尖炸開的瞬間，她突然俯身，帶著梔子香氣的發梢掃過我鼻尖，"她說...挺有創意的。"
遠處傳來拖拉機的突突聲。幾只麻雀從我們腳邊蹦跳著掠過，啄食地上散落的谷粒。歐陽素蹲下來，鵝黃色裙擺鋪開在水泥地上像朵向日葵。她撿起我腳邊的土豆，小刀在指間轉出漂亮的銀光。
"這樣削才不浪費。"她示範著，薄薄的土豆皮連成長長的一條垂到地上。陽光把她的影子和我重疊在一起，像棵根系糾纏的樹。
我媽端著簸箕從堂屋出來，看到這場景突然紅了眼眶。她轉身時我听見嘟囔︰"...沒想到大城市的丫頭也有這麼手巧的。"
風送來遠處小學的下課鈴聲。歐陽素削好的土豆在盆里堆成小山，每一顆都圓潤得像她腕間的翡翠。老黃牛不知何時醒了，正慢悠悠地朝我們走來，脖子上的鈴鐺叮當作響。
“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工作？”我對著歐陽素問道。
歐陽素削土豆的手突然頓了一下，小刀在指間轉了個漂亮的弧光。她抬起頭，陽光穿過柿子樹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後天吧。"她輕輕甩了甩發酸的手腕，翡翠鐲子滑到手肘處，"公司那邊催著要方案..."
話音未落，老黃牛突然湊過來，濕漉漉的鼻子蹭過她的後頸。歐陽素驚叫一聲，手里的土豆滾到地上，沾滿了泥土。
"哎呀這老東西！"我媽舉著掃帚沖過來，卻在看到歐陽素的表情時愣住了——她正捂著嘴笑得肩膀直抖，眼角泛著淚花。
"它舔我！"歐陽素抹著眼角，聲音里還帶著笑意，"舌頭糙得像砂紙..."
“也就是你對這種事還挺開心的”
我彎腰撿起沾滿口水的土豆，突然注意到牛角上纏著的黃絲帶松了。風一吹，絲帶飄飄蕩蕩落在地上，正好蓋住歐陽素的高跟鞋。
就在這時，歐陽素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看著來電提示皺了皺眉，可最終還是接听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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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似乎在說著什麼重要的事情，盡管通話時間很短，但歐陽素的臉色卻在這短暫的交流中變得愈發凝重。她緊咬著嘴唇，原本明亮的眼眸也漸漸被陰霾所籠罩。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終于，歐陽素掛斷電話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突然對我說道。
我心頭一緊，連忙追問︰“公司里出事了？”
她沉重地點了點頭，嘆息道︰“是啊，這次我本來就是瞞著公司偷偷溜出來的，把所有事情都交給別人去處理了。沒想到還是出了岔子，唉，真是有點煩啊。”
“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我輕聲說道，語氣堅定而溫柔。我深知她此刻的處境並非出于她的本意，而是生活所迫，無奈之舉。想到這里，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強烈的愧疚感。
她微微抬起頭，目光與我交匯，那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她內心的脆弱和無助。然而，她還是擠出了一個微笑，說道︰“我相信你。”
我心頭一熱，連忙說道︰“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搭個順風車，這樣也能有個照應。說實話，你一個人開車這麼遠，我實在是有些不放心。”
她听後，眉頭微皺，似乎有些不悅，反駁道︰“來的時候不就是我自己嗎？你就這麼不相信我的車技？”
看著歐陽素有些生氣的樣子，我不禁笑了起來。我伸出手，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臉頰，說道︰“好啦，別生氣啦，我只是關心你嘛，再說了這也是一個男朋友該做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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