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相處下來,南枝注意到他幾乎不出門,也沒有和她交流的欲望,可能沉默更使人暴躁,他幾乎是變著法兒地挑三揀四,南枝一一忍下。
他挑不到錯處也不行,有時候一些無意間的肢體接觸也會讓他大發雷霆。
南枝每天最提心吊膽的就是害怕他下一句話就是“你被解雇了。”
付京堯壞嗎?
他自己都覺得現在從身到心都壞透了,無處發泄的郁悶和惶恐,讓他越是在安靜的環境里越是暴躁。
他知道自己的找茬是在欺負一個老實的小姑娘,他也好奇,她為什麼就這麼能忍耐。
為了錢?
畢竟他給的高價在這年頭放眼整個汕城也是獨一份。
她能忍到什麼地步?
也許快了,他好幾回路過衛生間,听見她偷偷地啜泣,嬌嬌氣氣的。
他覺得好玩,貓逗老鼠一樣,這人就是老天派來讓他打發時間玩弄消氣的。
他這麼想,惡劣又混蛋。
現在不用盲杖,在屋內空間也來去自如,他走到書架前,摸著書皮上的燙金字體,抽了一本軍事書,拿出來以後他又愣了,他就是摸出來這本書是什麼書名又有什麼用?
里面的內容他還是一無所知。
丁敏章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已經被付應山安排進集團了?
一股悲哀的,無力的怒火讓他把厚重的書楞幾乎抓彎。
幾乎是順從著發泄的欲念,他把書扔了出去,推掉書架上的書籍,散落一地。
南枝正鋪著店里送來清洗好的地毯,一本重物從天而降,書楞磕在她的額角,她痛叫一聲,幾乎是瞬間,雙眼發黑,蹲著的姿勢變成了眩暈的躺。
好痛。
“你怎麼了?”付京堯不耐,“說話。”
南枝不敢出聲,她怕他又抓住機會找她茬。
可是手心沾了沾額頭,鮮血直流,她站起的身子有些搖晃,無意識拉住立櫃上的蕾絲鋪面,桌子上的東西被嘩啦啦扯到地上,她踉蹌著後退兩步撲通暈倒在地。
付京堯听見巨大的動靜心里一顫。
“喬琬?”他有些慌了,抬腳過去被底下雜亂的書絆得栽到茶幾前,堪堪扶住,猛墜的頭顱,眼楮有一瞬間的劇痛。
像要炸開流出鮮血。
他痛苦呻吟出聲,眼皮抽動,敷在上面的藥膏灼痛被他一把扯下,他睜開眼皮,模糊的光,眼前的畫面一閃而過。
一個身量嬌小的女人暈倒在立櫃旁邊,血跡一灘。
“喬琬!”
像是老天在給他開玩笑,他剛邁出去兩步,眼前又是關閘了一樣一片漆黑。徒余剛才鮮艷的色彩刺激著大腦。
他難按捺狂亂的心跳,第一反應就是掏出手機,打給了舅舅。
宋楊了解情況趕過來的時候,南枝已經被付京堯抱到臥室的床上,他滿手的血沒洗干淨,幾條沾血的毛巾胡亂丟在床上。
他眼皮狠狠一跳,上前趕緊包扎,“你這是怎麼回事?”
付京堯難得地心虛沉默。
“胡鬧。”宋楊看著雙眼緊閉的女孩,利落處理好了傷口。
他收拾干淨了房間,關上房門,看付京堯坐在沙發上雙手撐著額頭,雙眼茫然。
“你怎麼把藥拆了?”他傾身檢查他的眼楮,“你明天和那女孩兒一起來醫院檢查。”
“怎麼把人傷成那樣。”
付京堯渾身的戾氣在摸到南枝額頭黏膩的血液時已經散盡,他頭一次生出慚愧的心思,“應該是不小心砸到。”
第二次。
宋楊看著渾身頹氣的外甥,昔日狂傲不再,伸手拍上他的背,“你別老是悶在這不出去,有時間和你表弟他們出去走走,散散心,這邊認識你的人寥寥無幾,我打過招呼了的,他們不會告訴你外婆和你媽媽的,心情對恢復也很重要。”
“剛剛……我看到了……”哪怕只有一瞬間,也是自他受傷半年來前所未有的第一次,他的手有點抖,“我看到了,舅舅。”
宋楊也是很驚喜,“那明天我派人早點來接你,希望有好的結果。”
宋楊為他包扎好後,又囑咐了幾句才離開。
付京堯送走宋楊以後,回到房間,站在床邊片刻,他彎身摸索著床上的人,唇鼻,眉,眼,剛剛一瞬間根本沒來得及看見她長什麼樣子。
難得地,他會愧疚。
指腹滑過她小巧的鼻梁撫上額頭的紗布,他抽回手。
關上門,去了客房睡。
第二天一大早,他懷著心事醒來,到自己臥室,拉開窗簾,“喬琬?”
南枝迷迷糊糊地醒來,模糊中看到粽子頭站在自己床邊,她嚇得坐起來。
額頭一陣腫痛,想起來了昨晚發生了什麼事,對付京堯防備更重,又看到自己竟然睡在他的臥室,幾乎是立刻翻下床,“先生,我——”
“你醒了,跟我一起去醫院。”他抽出盲杖,拎起準備好的裝備。
南枝卻心中警鈴大響。
去了醫院她的身份不就暴露了?而且又要花一筆錢……
“小傷,先生,我自己會處理好。我,我今天請假。”她慌張地跑出臥室門。
付京堯皺眉,不去就算了,他才懶得管她。
他轉念又追了出去,“今天休息,不扣你工資,把餐桌上的錢拿走。”
南枝聞言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厚厚的信封,毫不猶豫地抓了錢走人,這是她應得的。
付京堯等宋楊來接的時候,宋楊還特意看了看,“那小姑娘呢?”
他冷著聲音,“我給了醫藥費,她自己走了。”
到了醫院,各類機器檢查了一遍,這死氣沉沉的半年來,付京堯心里頭一次對檢查結果有了期待。
結果的確大有好轉,沒令他失望。
他的一顆心重新跳動起來,回到修養所,他扶著院子里的柵欄,觸踫著花枝葉脈,心底重燃期望。
第二天,他開始冒出出去走動的念頭。
他撥了快捷鍵1,是喬琬設置的快捷虛擬號。
那邊響了幾聲接通。
“喂?先生?”南枝看了一眼時間,這才4點鐘,還沒到上班時間,他怎麼會給自己打電話。
付京堯心情不錯,听他的聲音能猜測出來,他語氣沒有往日的戾氣,“過來,帶我去看日出。”
南枝差點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她听到了什麼?
這是他新興的捉弄法子嗎?
那邊沉默一瞬,“給你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