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文伯爵府內。
又是一個悶熱的雨天,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著。
敬文伯端坐主位,緩緩道出朝堂之事,話音落下,眾人神色各異。
安姨娘手中的茶盞猛地一晃,茶水濺出幾滴,她聲音微顫,“那靖王不是……?”
敬文伯閉了閉眼,沉聲道,“稍後宣旨的公公便會到府,聖旨已下,便成定局。”
說著,他目光轉向傅穎芝,“三丫頭,日後如何,便看你的造化了。”
安姨娘聞言,上前一把拉住傅穎芝的手,指尖微涼,“三小姐,這可如何是好?”
她聲音壓得極低,卻掩不住焦急,“靖王重傷未愈,朝中局勢又這般動蕩,這婚事若成,豈不是……”
傅穎芝輕輕回握,柔聲安撫道“姨娘別擔心,我與靖王心意相通,這是喜事。”
一旁的傅明月攥緊了帕子,終是忍不住開口︰“外頭都在傳,靖王怕是熬不過這個夏天,你若嫁過去,豈不是……”
“大姐姐,”傅穎芝抬眸,唇邊漾起一抹淺笑,“傳言罷了,何必當真?”
正說著,外頭由遠及近,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管家匆匆入內,躬身道,“伯爺,宮里宣旨的人已到府門口了!”
敬文伯神色一肅,起身整了整衣襟,目光掃過眾人,沉聲道,“走吧,都警醒些,莫要失了禮數。”
前院青石板上雨水未干,映著陰沉的天色。
傳旨太監手持明黃卷軸立于階前,身後兩名小太監低眉順目,氣氛肅穆而凝重。
眾人隨敬文伯齊齊跪拜。
太監尖細的嗓音自上首傳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敬文伯府嫡次女傅氏,恪恭持順,升序用光以綸。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溫香恭淑,有徽柔之質,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靜正垂儀,動諧珩佩之和,克嫻于禮,敬凜夙宵之節。茲指婚靖王正妃,責有司擇吉日完婚。欽此。"
最後一個"欽此"尾音落下,安姨娘的身子猛地一顫,她死死絞著帕子,不敢抬頭。
傅穎芝卻已直起腰身,雙手高舉過頭,朗聲道,“臣女接旨,謝主隆恩。”
起身時,她正對上父親的目光——敬文伯眼底翻涌著復雜的情緒,驚訝、權衡、謀算,還有一絲她從未見過的......憐憫?
……
眾人尚未來得及從聖旨的震撼中回神,府門外突然又傳來一陣嘈雜。
一個小廝慌慌張張地前來稟告道,"伯爺,靖王府來人了!說是......來下聘的!"
傅穎芝與敬文伯對視一眼,慌忙準備迎接。
當靖王府的人踏入府內時,眾人不由驚得瞪大了眼楮。
只見不斷涌進的靖王府的侍衛們身著統一靛青勁裝,如墨線般筆直地排成長列,每人手中托著纏紅綢的禮盒,浩浩蕩蕩的隊伍竟從正院一直蜿蜒至府門外。
領頭男子一襲墨藍勁裝,腰間玄鐵佩劍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在下靖王府侍衛統領墨松。"男子抱拳行禮,聲如金石,"奉王爺之命,特來下聘。"
敬文伯顯然被這陣勢驚住了,連忙上前兩步還禮。
墨松已展開一卷朱紅禮單,洪亮的聲音在院中回蕩︰
"黃金萬兩——"
"東海明珠一斛——"
"北寧錦綢百匹——"
每一聲唱報都激起圍觀百姓的驚呼。
府外圍觀的婦人攥緊了帕子,眼中滿是羨艷。
當念到"紫檀雕花拔步床一架"時,連見多識廣的敬文伯都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共計六十六抬。"
墨松語畢,收攏禮單,忽然壓低聲音,"王爺特意囑咐,雖傷病纏身不能親至,但該給未來王妃的體面,一分都不能少。"
傅穎芝點了點頭,眸色微動,一股甜蜜之情涌上心頭。
墨松從懷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
鴉青的信封上,"穎芝親啟"四個字力透紙背——這不合規矩的舉動讓四周響起一片抽氣聲。
傅穎芝接過信的剎那,仿佛听見自己心跳如擂。
她將信按在袖中,福身時一縷碎發垂落,恰好掩住泛紅的耳尖,"勞煩轉告王爺...他的心意,我收到了。"
待靖王府的人離去,敬文伯意味深長的看著她,沉聲道,"穎芝啊……"
傅穎芝福了福身,恭敬道,"父親放心,女兒定不會損了伯府清譽。"
……
與此同時,國公府內卻是一片陰雲密布。
"老爺!您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靖王娶了傅穎芝?"國公夫人一把將茶盞摔在地上,瓷片四濺,"煜兒還在大牢里,他們卻..."
"住口!"蕭國公猛地拍案而起,額角青筋暴起,"你還嫌不夠亂嗎?皇後沒有追究我們國公府已是萬幸!"
國公夫人被吼得一怔,隨即紅了眼眶,哽咽道,"可煜兒他..."
"那個逆子!"蕭遠山咬牙切齒,"如今朝中多少雙眼楮盯著我們?你還敢在這大呼小叫!"
國公夫人頹然坐下,手中的帕子絞得死緊。
她的目光不自覺地瞥向站在一旁的傅靜安——都是這個女人害得。
傅靜安察覺到國公夫人的目光,身子微微一顫。
她嫁入國公府時嫁妝寥寥,如今夫君入獄,公婆的態度更是讓她如坐針氈。
她悄悄退到角落,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團。
……
而在陰暗潮濕的大牢中,蕭煜呆坐在草墊上,雙眼空洞地望著牆壁。
曾經意氣風發的國公府二公子,如今蓬頭垢面,模樣甚是狼狽。
自己這一生,應當就這麼完了吧,他在心中暗忖道。
忽然,牢門傳來輕微的響動。
蕭煜猛地抬起頭,就看見一個全身裹在黑袍中的身影悄無聲息地站在他面前。
"你是誰..."一股恐懼之情涌上心頭,他纏聲道。
黑袍人伸出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我帶你離開。"
蕭煜茫然地看著那只手,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顫抖著伸出手,任由對方將他拉起。
黑袍人的動作快得驚人,轉眼間,他們已經穿過陰暗的走廊,避開了所有守衛,來到了大牢外。
夜風吹拂,蕭煜這才如夢初醒,"你是誰...為什麼要救我?"
黑袍人沒有回答,只是拉著他隱入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