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花時

46.禮儀

類別︰ 作者︰巫羽 本章︰46.禮儀

    本不想設置防盜, 無奈為之。防盜時間過後,就能看正常內容  犬子用木棍撥開齊膝的雜草, 在林中游蕩,他停在一棵老樹前,在樹樁上發現幾簇側耳菇。他摘下菇子, 放入籃中,又繼續往前行走、尋找。

    這兩日得益于捕魚簍,不至于終日饑腸轆轆。犬子知道不能只吃一樣東西, 即要吃魚,也要吃菇, 還有筍, 還有野菜, 與及不多的米糧。生活雖貧困,但犬子的日子並不苦悶。

    西岸山林鮮有人跡,菌類豐富,就是蛇和毒蟲也不少,荊棘遍布, 需得小心。

    側耳菇只少量采集,它們放不久,夠兩餐吃便可。犬子主要采的是毛木耳, 他采得半筐的毛木耳。毛木耳曬干後可以儲存著慢慢吃。

    出林叢,返回家, 犬子把側耳菇放在廚房, 一會讓阿母做菇羹, 自己則去晾曬毛木耳。將毛木耳鋪在竹篩上,擱門口,有風有日,連續晾曬數日,便可收好密存。可惜此物在當地同樣不值錢,否則晾干後,拿去換幾個錢也好。

    犬子不只在吃上花費心思,也會想著掙錢,只是他年紀還小,未曾去過縣城。鄉下的土產,就是筍干,挑到縣城里去賣,也還是能掙點小錢。

    喝過兩碗菇羹,犬子取了鋤頭,便到湖畔去開墾一處水田,他想種芋艿。現下種的莊稼還太少,就一處豆田,遠遠不夠他們母子一年的口糧。

    在舅家住時,犬子經常要干農活,喂雞喂豬、插秧、打豆子、磨谷子等等,就是這樣,舅母還總嫌棄他們母子。往日那令人不平的遭遇,就當是因禍得福,至少知道怎麼種莊稼。

    家中沒有芋種,犬子打算今日將田開懇了,明日和阿母去吳家店賣布,順便買點芋種回來。

    自搬來竹里,犬子無一日不在辛勞,他的雙手傷痕累累,纏著布條,即使這樣,他仍用傷手掘地。

    這一個清晨,犬子采來一筐蘑菇,在河畔墾田,做了不多事。

    莊家院子則到此時才開始熱鬧起來,莊揚穿戴好衣物走出木廊,心情舒暢看著遠處的山光水色。目光移近,看到對岸墾田的犬子。

    “竹筍,你不乖,不許咬掃帚。”

    莊蘭清脆的聲音響起,她正在訓斥跟僕人搶掃帚的竹筍。

    莊揚下樓,將莊蘭喊來,他從廚房里取來一個大木碗,從米缸里勺滿一碗米。怕木碗中的米在半道撒了,又找來竹籃把木碗裝上,蓋上籃蓋。

    “阿蘭,你將這些米送去犬子家,便說是昨日捕魚簍的酬謝。”

    “好。”

    莊蘭提起籃子,往對岸走去,竹筍跟在莊蘭身後,被莊揚抱住。竹筍是只貘崽,腿短不說,也懵懂不懂事,怕跟著過橋,不慎掉到河里去。

    一大碗米,說多實在不多,說少也不少,經過戰亂,米糧貴著呢。

    犬子正在河畔勞作,見莊蘭提著一個籃子過來,他沒理會,擦擦額頭上的汗水,繼續掘地。

    “犬子兄,我兄長要我送米給你。”

    犬子狐疑看著莊蘭及她手里提的籃子,他還沒听懂什麼兄長、送米。

    “你做了一個捕魚簍子給我嘛,兄長說‘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這是還報你的米。”

    莊蘭昨日接受了莊揚的教育,已經會背這句詩,雖然其實她不懂什麼叫“瓊琚”。

    “哦。”

    犬子面無表情,柱著鋤頭歇息。

    莊蘭打開籃子,將那一碗米捧出,擱放在地上。

    “跟你兄長說,我不白要他的米,算是跟他賒,拿一升會還一升。”

    犬子知道這麼一大碗白米,值不少錢,他不白拿人東西,只是現下實在很缺米糧。

    莊蘭沒仔細去听犬子說什麼,把米送上,她蹦蹦跳跳往回走。

    犬子把大碗捧進屋內,怕撒出米來,走得很慢。好些日子,沒有吃過白米了,終于能喝上一頓米粥。

    劉母見犬子捧著一碗米進來,驚得放下織梭,過來問︰“犬子,這是哪來的白米?”犬子笑說︰“阿母,對岸那戶人家送的。”劉母覺得不可思議,繼而又有些擔慮,叫犬子給送還回去。“阿母,先留著吃,以後再還他便是。”

    女孩說的兄長,犬子覺得應該就是那位很溫和的少年,心里對他萌生了幾分好感。

    從來沒人給他們母子送米糧,就是犬子這樣常在舅家幫農活,分到的也不過是一點點高粱和豆子。

    黃昏,母子倆喝米粥,吃烤魚和烤菇子,難得飽食的一餐。

    第二日劉母布匹織好,和犬子去吳家店賣布,換回二斗豆子和半斗粟。又買了織布的絲線和一些芋艿種子,未剩一子返回。哪怕如此,母子倆心中仍十分開心,手上有糧,之後好段日子都不必心慌。

    河畔種上芋艿,門口的豆田,豆苗抽出細藤。需要插上竹架,讓藤葉往上攀爬。

    清早,犬子帶上伐竹工具,乘舟到東岸竹山。

    他砍伐細竹,以便給豆苗圍竹籬笆。

    正在勞作中,突然听到一陣犬吠聲,犬子停下手中動作,四下尋找吠叫的狗。狗是沒看到,反倒見著一頭貘崽。

    在豐里居住的犬子,見過貘,認識這種動物,雖然不常見。

    犬子蹲下身,抓住竹筍頸脖將它拎起來,竹筍四腳懸空,嚇得愣愣不敢動彈。貘崽臉大身小腿短,十分可愛,犬子玩心起,故意凶惡地瞪貘崽,訓它︰“再叫就把你吃掉!”落在“惡人”手里的竹筍,睜著雙無辜的小眼楮,發出類似于“嗯嗯”的聲響,仿佛它真能听懂人話般。犬子把竹筍放下,竹筍一落地,便扭著滾圓屁股,驚慌地往下坡逃去。犬子看得哈哈笑,難得露出孩子氣的笑容。

    這個清早,竹筍不是一人到竹山來,一並來的還有莊揚。只不過竹筍跑在前,莊揚漫步在後。

    竹筍找到莊揚,飛撲抱住莊揚一只腿,委屈地叫喚。莊揚低下身,將它抱起安撫。

    “怎麼了?被蛇嚇著嗎?”

    竹筍毛茸茸的頭在莊揚懷里蹭著,像似在撒嬌。

    此時莊揚已走上山坡,抬頭便看到在山林中伐竹的犬子。兩人互相打量,犬子看到莊揚懷里的貘崽,他本還以為這頭貘是野生的,不想竟是被人豢養,顯然還很受寵呢。

    “養它又不能吃。”犬子純粹是感到困擾,怎麼會有人養貘當家畜。

    貘肉難以入口,犬子沒吃過,听人說過,而且確實豐里的人,也不吃貘肉。

    竹筍把頭搭在莊揚手臂上,它熊仗人勢,朝犬子“汪汪”叫著,看著很凶。莊揚撫摸竹筍的頭,笑著說︰“還小,養大了就放回山林。”

    犬子想他也曾撿過雛鳥,沒有將它吃掉,而是養大了,放飛。不過怎麼想,養只貘都不可思議。

    莊揚將竹筍放地,竹筍自個跑去吃竹子,莊揚沒有離去的意思,而是站在旁邊看犬子伐竹子。他留意到犬子一身短衣襤褸,可算衣不遮體,由此無論是腿上手臂上,都布滿傷痕,看著像似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劃傷。可能是山林中的荊棘和石子。

    目測犬子的個頭比阿平高,可能在自己耳際,莊揚想自己的舊衣,犬子應該也合身。要是自己的弟妹受這樣的苦,莊揚該是多麼不忍心。這人雖然和自己無血緣關系,可看著和阿平差不多大,令人憐憫。

    “犬子,你隨我到院中來,我拿兩件舊衣給你。”

    莊揚言語溫和,就像一位兄長對自己的弟弟那般關切。

    犬子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裳,難得感覺難堪,他沒去留意自己的衣物都快成條狀,這幾日進出山林,把一身本來就不結實的衣物給扯爛了。

    犬子收起砍刀,乖乖跟隨在莊揚身後。

    莊揚走在前頭,不時會回過頭來,看看犬子有沒有跟上來,他每次回頭,臉上都帶著微笑。

    竹筍見莊揚下山,它蹦著短腿追趕上來,半道被犬子截胡,一把拎住。竹筍惱怒地汪汪吠叫,犬子玩心起,學莊揚那樣把它抱住,它便在犬子懷里撓咬。

    “它爪牙鋒利,小心別傷著,把它給我。”

    莊揚伸手去接,犬子遞上,抱過竹筍時,莊揚留意到犬子雙手都纏著布條,那布條污濁,沾有陳舊血跡。

    “阿易,二郎在嗎?”

    “在呢,就在山茶樹後面。”

    莊揚從山茶樹後走出,他不驚訝于犬子會找他,只是來得真早。

    昨日,莊揚問犬子可有正式的名字,犬子說他出生時父親給他取了一個名字,寫在一張帛上,叫︰“紅”,不知道是哪個字,他不認識字。

    犬子在山茶花團簇、紅綠嬌艷中,見到穿素色衣袍的莊揚,他愣了一下。

    “犬子,這邊來。”

    莊揚微微笑著,引著犬子來到水池旁,茂盛的山茶花仿佛一道屏風,將兩人與院中的僕人阻隔開。

    犬子來過數次莊家院子,還是第一次走到水池邊,他並不知道山茶花後,是一處水池,清幽且美麗。

    帛片在手中捏久,帶著人的體溫,犬子將它遞給莊揚,放在莊揚掌心。莊揚接過,打開帛片,見上面寫了一個“弘”字,字跡勇健。

    “你的名字叫劉弘,“弘”有廣大、寬宏的意思,這是一個很好的名字。”

    莊揚拾取一枝小樹杈,在地上寫出一個大大的 “弘”字給犬子看。

    犬子靜靜听著,看著地面上這麼一個字,這字並不復雜,然而犬子不認識它,只因他不識字。

    “你父親對你寄托了期望,想來是希望你長成一位有宏大志向的人吧。”

    這名字不像平頭百姓取的,平頭百姓會取壽啊、延年、萬年、千秋、福祿貴之類的名字,卻不知道犬子的父親是何來歷。

    劉弘,犬子在心中喚著這名字,他想,原來是這樣的一個名字。那位不曾逢面的父親,對他的未來,寄托了期望。

    “往後,我便喚你阿弘吧。”

    本來默然垂頭的犬子,听得莊揚的喚聲,驟然抬起了頭,他的劍眉舒展,嘴角微微揚起,幾不可聞地應了聲︰“嗯。”

    莊揚微笑著,他將帛片遞還犬子。

    “謝謝二郎。”

    “不必,我該謝你贈送我株鳶尾花。只是往後再不要去爬山崖。若有不測,如何與你母親交代。”

    莊揚已知道犬子送的鳶尾花,摘自山林中的一處山崖。昨日莊蘭見著這花,很吃驚,她跟莊揚說了犬子采摘未遂的事。顯然,犬子又獨自前去一趟,並冒著很大的風險將它摘下。

    犬子點了點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看來爬崖采花的事,被莊揚知道了。其實犬子之所以敢上去采摘,在于他心中有把握能安全采得,他和母親相依為命,很愛惜自己的性命。

    “二郎,我回去了。”

    “去吧,阿弘。”

    莊揚笑語,他看得出來,雖然犬子話語不多,不善表達,但待自己親昵。他是獨子,沒有兄弟姐妹,挺孤獨,往後多照拂他吧。

    “嗯。”

    犬子難得露出笑臉。

    目送犬子離去,莊揚想得讓阿蘭他們改口喚阿弘了。名字一生相隨,劉犬子與劉弘,真可謂天差地別。

    犬子回家,將帛片交給劉母,跟劉母說了莊揚那些話,劉母很是感慨。劉父當年走得匆促,也沒告訴她取的這個名字有何含義,不想是這樣宏大的意思啊。劉母將帛片再次收起,劉父沒留什麼東西給他們母子,也就這麼一樣小物品了。

    “二郎真是好人,孩兒,你長大後,可得好好報答他。”

    劉母晝夜不休地紡織,她對犬子的照顧,不過是一日做兩餐給他吃食,再沒得多了。就是犬子腳受傷這事,也是莊家二郎先發現,並送給犬子藥粉。劉母是突然撞見犬子為傷腳撒藥粉,才發覺他受傷了。

    犬子點點頭,待他長大後,他必要好好報答莊揚。

    劉母談過這事,便又埋頭紡織,她的布即將織好。別人需紡織兩個月才能成品,她一月半就能完成,不是因為手腳多迅速,而是比別人更勤勞,起早貪黑。

    “阿母,賣布後,我想買兩只兔子,還有買麻絲。”

    犬子跟母親談他的想法,織布,是現在一家最重要的收入,然而犬子不忍心母親終日這般辛勞,想著自己也要多做些,貼補家用。

    “兔子吃草,山上都是草,不怕沒有東西給它吃。養四五個月,就能生小兔子。”

    犬子很聰明,他會用心去想如何改善生活。

    “好,買兔子。那你要麻絲做什麼?”

    劉母知道兒子勤快,家里再養兩只兔子,他也能照顧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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