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花時

45.擊缶而歌別離情

類別︰ 作者︰巫羽 本章︰45.擊缶而歌別離情

    本不想設置防盜, 無奈為之。防盜時間過後,就能看正常內容  “兄長!”

    河對岸,兩個孩子叫喚著,從木橋那兒奔跑前來。他們追逐在馬車後頭,像一群小雞崽們追著一盤米糠。

    每次莊揚進縣城,都會買回許多日用物品,也不忘給弟妹們帶些吃食。有時是煎藕,有時是糖餅, 有時是小玩具。

    “易叟, 將馬車停下。”

    莊揚不忍心這兩個傻孩子追著馬車跑得氣喘吁吁。

    馬車停止, 莊蘭和阿平追趕而來,一涌而上。

    “哇, 好漂亮的弓箭!”

    莊蘭眼尖, 一眼就瞅見馬車上的弓箭。

    “這是兄長買給我的。”

    阿平要從莊蘭手上搶回,莊蘭說︰“還有一張, 不要搶我的弓。”

    莊揚笑語︰“阿蘭,那是阿平的弓,你還他。”

    “兄長,這把弓小,車上那把大給阿平。”

    “太大了,我拉不開。”

    阿平拿起車上的大弓,說得委屈。

    “來, 都繳回來, 我來分發。阿蘭, 你去將犬子也喊來。”

    抬眼,看見犬子站在木橋上眺望的身影。他不是莊家孩子,見莊揚滿載而歸,也只是遠遠看著。

    犬子很快被叫車旁,他一臉迷惑。

    莊揚取出一副大弓遞給犬子,犬子發愣,沒伸手接,莊揚說︰“你箭術過人,所用木弓粗糙,需配備一張好弓。”

    犬子仍是沒接弓,他搖了搖頭說︰“這弓得許多錢。”

    太貴重了,他用不起,也不敢收。犬子顯得很震驚,為何突然贈送他這樣一張好弓。

    “當是你教阿平弓箭的酬勞,往後可得好好教。”

    莊揚笑語,將弓箭連並箭囊往犬子懷里遞,犬子這才伸手接下,他抬頭看莊揚,欲言又止。莊揚拍拍他肩膀,點了點頭。

    “阿平,你過來。”

    阿平立即站到莊揚跟前。

    “六藝中便有射藝,此是保身護家的技能,你可得好好學習。”

    “是,兄長。”

    阿平接過小弓,慎重地行禮。

    阿蘭看兩張弓都被分走,低頭站在一旁不語。

    “阿蘭,你過來。”

    “兄長。”

    莊揚從車上取出筆墨說︰“我知你不愛讀書,往後每日書寫一個時辰,方可玩戲。”

    “哼,兄長偏心。”

    阿蘭接過筆墨,把腮幫子鼓起。

    “這般說來,也不想吃果脯了?”

    莊揚手上變戲法般多出一包食物,阿蘭驚喜大叫,從莊揚手上拿走果脯。

    看著莊蘭樂呵呵跟阿平分食果脯,筆墨被她隨手放置在地上,莊揚無奈搖頭。

    馬車終于又緩緩行進,前往莊家院子。

    犬子抱著弓箭,背著箭囊坐在木橋上,他撫摸弓身,像愛撫著嬰兒般輕柔,他從未用過及看過這麼好的弓。弓臂木質硬實厚重、手感好,通體繪制彩漆,弓梢貼著水牛角片,耐用美觀。這套弓箭,無論是弓是箭囊,是箭矢,都制作得十分精美。犬子愛不釋手,心中十分感激莊揚。除去感激外,還有困擾,他不清楚莊揚為何待他這般好。

    是有所圖嗎?

    然而自己是個未成年,還身無分文,還是個窮農民,身上沒有莊揚需要的東西。

    可是要自己練好弓箭,長大後,保護他們莊家嗎?

    犬子想不明白,便也不去想。

    “犬子兄,給你吃。”

    莊蘭遞給犬子一樣東西,犬子愣愣接下,一把梅脯放在犬子手心。犬子把梅脯掩人口中,又酸又甜,好好吃。

    “犬子兄,我們回去了。”

    阿平牽著莊蘭,莊蘭在揮手。

    犬子點了點頭,看著這兩位鄰家子離去,他才意識到天快黑了。

    犬子將弓箭帶回家,劉母問他哪來的弓箭,犬子如實說了。劉母沉默許久,才說:“那你好好教他弓箭,答應人的事,可就要盡心做好。”犬子應聲︰“好。”

    劉母不懂弓箭,只是覺得這副弓箭奢華,必然價值不菲,想來犬子是得到莊家二郎的賞識。然而劉母心中,不知為何有隱隱不安。犬子射術好,在豐里也很出名,然而天下混亂,有這樣的才藝,只怕長大後逃不過去戰場廝殺的命運。

    年少的犬子,不知曉母親的擔慮,他臥榻歇息,懷里摟抱著弓箭。他從小到大,從未得到過這麼好的禮物,實在太令人喜愛。

    在犬子的夢中,莊揚穿著一件白袍子,站在他家二樓的木廊上。紅艷的山茶花襯托莊揚微笑的臉龐,他溫和看著院中的犬子,用手指著天邊一輪朝霞。犬子的目光沒有跟隨莊揚的手指望去,而是近似痴迷地看著木廊上的莊揚。

    不知為何,看著他,內心便充實而愉悅。

    莊家院子豎起一張靶子,就在山茶花旁。

    犬子自此,每日午後前來教授阿平弓射。他和阿平年歲相仿,看著比阿平穩重許多,像一個大人般。

    “手握在弓把,手臂拉直,往上,像我這樣。”

    犬子示範執弓的動作,他的姿勢英武帥氣。

    阿平學著他,調整自己的姿勢。

    院中早有僕人在圍觀,阿荷在井邊切菜,抬頭瞅上一眼,贊嘆︰“這孩子像個將軍,好威風啊。”

    莊揚跽坐在走廊上,靜靜觀看,他身旁跟著竹筍。竹筍只要看到莊揚,便會跑他身邊去,為了不讓竹筍抓咬衣服,莊揚的手搭在竹筍頭上擼毛。竹筍舒坦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莊揚看得出犬子教得很認真,而阿平也有心求學,這便行了。阿平稍微年長,就需出去游學,世道不太平,有一技防身也好。無論是商賈子還是世家子,誰家的子弟,都需要學會弓射。

    “放箭。”

    阿平在犬子指揮下,將木箭射出,木箭打在靶子上,雖然離靶心還有不少距離。

    “哈哈,我射中了!”

    阿平歡呼,他還是第一次射中靶子。在靶子下方,凌亂躺著數支射空的木箭。

    “我也要學。”

    莊蘭從屋內跑出來,臉上沾著墨跡。

    “你去寫字。”

    “不要,我寫完了。”

    兩個孩子執住弓不放。

    “阿蘭,你過來。”

    莊揚將莊蘭喊到身邊,莊蘭只得乖乖過去。莊揚見她臉上都是墨跡,忍俊不禁,問她︰“怎麼把字寫臉上去了?”莊蘭想用袖子擦臉,被莊揚攔住,問她︰“是不是寫著寫著,睡著了?”莊揚拿手帕幫莊蘭擦臉,莊蘭不好意思嘟囔︰“沒,沒有。”

    她也就是打了會瞌睡,不小心壓到寫滿字的樹葉。

    窮人家練字,用樹桿在沙土上寫字,莊揚覺得這雖然不用花子兒,可是也難以把字寫得端正,便讓莊蘭在樹葉上練字。摘取的都是芭蕉的葉子,很大一片,足以在上頭寫上許多字。

    莊揚收起手帕,抬頭見犬子愣愣看著他,他對犬子笑語︰“若是練累了,到這邊歇息,喝碗豆湯。”

    犬子趕緊別過臉,搖了搖頭。

    “犬子兄,我這樣可不可以?”

    阿平擺好一個拉弓姿勢給犬子看,不知何時起,他看犬子的目光帶著敬重。

    “手臂不要晃動,眼楮看著靶子。”

    犬子糾正阿平的動作。

    “好,放箭。”

    阿平沉穩射出,再次射中靶子。

    “犬子兄,你能不能也教我?”

    阿離背著弓箭,提著箭囊過來。他雖然有副弓箭,但對于弓箭,他青澀得很。

    “過來。”

    “好!”

    阿離開心地往阿平身邊湊,他胡亂拉起弓,弓箭高舉過頭。往時阿離不只不好讀書,對弓射也沒興趣,也是孩子心性,見阿平在學,就也跟過來學習。

    “手臂放低、伸直,握在弓把上,不是抓弓梢。”

    犬子糾正阿離的錯誤,他心想,若是讓王叔來教阿離,阿離會被打的。你就是不會射弓,也該看過別人是怎麼執弓的。

    這一個午後,犬子便就不停地教阿平和阿離,後來連莊蘭參與。莊蘭最是胡來,她拿到弓,也沒等犬子糾正姿勢,一箭射在院門外的一棵老樹上,箭“嗖”一聲,飛過門口一條石道。還是犬子爬樹上去,將箭取下來。

    弓射需要耐心、靜心,莊蘭的性子太急躁了。

    听得院中熱鬧,莊母難得出院子,在一旁觀看。莊揚走過去,陪伴莊母,莊母說︰“弓箭無眼,讓孩子們小心些。”莊母是沒看到適才莊蘭那一箭,否則莊蘭又該挨罵了。“阿母放心,我在這邊看著。”莊母不喜歡兵器,每次看到箭飛舞,啪一聲射在靶子上,她手臂便要彈動一下,像似受到了驚嚇般。“阿母,你若是害怕,不要看。”莊母笑說︰“平兒以前膽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這般神勇。”

    院中的阿平射掉箭囊中最後一支箭,大步邁向靶子,前去去收箭。不知何時起,阿平開朗許多,他身上起了不少變化,莊母自然看得出來。

    “這孩子不是尋常人。”莊母指著犬子。

    院中的孩子們你一聲我一聲“犬子兄”的叫喚,此彼起伏。

    莊揚點點頭,他早已覺察。犬子身上有一種特質,這是同齡孩子身上所沒有的,然而這種特質,具體是什麼,莊揚其實也說不出來。

    他們回豐里,是為拿一件陶甑和一個汲水的陶瓶,還有幾個碗盤。當初離開豐里走得很匆忙,母子倆能帶上的東西實在有限。這趟回來,想將家里剩下的物品,帶去竹里。

    這些物品,都是阿言購置,屬于他們的東西,取走也是應當。

    犬子母子沒有什麼財物,家中最貴的東西,也就一頭羊和一只煮飯的鐵鍋。

    窮人家,不浪費東西,已有現成的便去取來用,重新添置還得花錢。

    朝里中走去,屋舍十數間,居民認得這對母子,在門口觀看,有的人上前打招呼,有的人不理不睬。

    犬子自顧離去,前往舅家,那是一處尋常可見的民宅,有個大院。

    還沒靠近大院,從院中走出一人,正是表兄董粟。

    “呦犬子呀,過不下去又回來了?”

    董粟年十七,吃得肥壯,犬子個頭只到他肩膀,和董粟站在一起,顯得瘦小。

    “阿母,快來看誰回來了。”

    董粟自己嘲諷還不夠,將在院中曬谷子的母親阿禾喊來。

    阿禾拿著一把短柄笤帚,正在竹席上掃谷物,听得大兒子的話,抬頭一看是犬子,頓時怒氣沖沖奔到門口,手中的笤帚都忘記放下。

    “還有臉回來啊?沒爹教養的東西,走前說得多豪氣,怎麼還回來?”

    這婦人長得黑壯似熊,雙手叉腰,眉頭上揚,兩片薄嘴唇抖動罵著話語。

    “讓開。”

    犬子不怕他們這對重量級的母子,要論起打架來,他未必會打輸董粟。

    “自己做得,別人還說不得了?別又想來賴在我家里,去豐湖找你仲父。”

    阿禾還在那邊喋喋不休,犬子听得心煩,把門旁一根晾衣的竹竿抽出,怒喝︰“是誰不要臉貪了大父給我阿母的錢,還把我們趕出去!”

    “哎呀,蒼天啊,他要打我呢!”

    阿禾見門口早來了四五個圍觀的鄰里,連忙捶胸大叫。

    “犬子,放下。”

    阿言步入院子,言語沒有情緒起伏,她冷眼看著這位嫂子。

    相處這麼多年,她還不知道這惡婆娘的伎倆。

    犬子將竹竿放下,卻不想表兄已從廚房拿出把 面棍,他袖子高卷,給他母親助陣說︰“要打是吧,我今日就代替我爹好好教訓你。”

    犬子瞅著表兄那滾圓的肚子,冷冷說︰“你打我試試,看我不射爛你肚腸。”

    里中誰不知道,犬子是神弓手,這野小子跟了豐湖的王瘸子學得一手絕技。

    “我和犬子來拿碗盤,拿了就回去。”

    阿言曉得外頭一堆看熱鬧的人,董粟不敢打她家犬子,她也無心和這家人再有瓜葛。

    “喝,還想來拿碗盤,你們還能有什麼放我這里,這院子里什麼東西不是我家的。”

    阿禾悍婦般叫嚷。先前犬子母子住的房間,此時已堆滿柴草。恐怕自犬子母子離去當日,就把他們木榻拆了,東西搬光,以防止他們回來。

    “你……”

    犬子氣得伸手往腰間一挎,撈了個空,這才意識到他木弓早折壞,沒帶在身上。

    當初就不該射鵝,而應該照這惡毒婆娘腿上來一箭。

    “我屋中那件陶甑,還在嗎?”

    阿言看向董粟,董粟年幼時由她照顧,她也不指望這佷子能念點舊情,稍微有點公道心便好。

    “這個?”

    董粟手指著地上喂雞鴨的一件大陶器,這是一件三足彩繪的大陶甑,完好無損。

    誰家會拿這麼好的陶器去喂雞鴨,就是故意的。

    “阿母,我們回去。”

    犬子拉阿言的衣袖,阿言先是搖了搖頭,又將這院子打量,她目光冰冷。

    “走吧。”

    阿言牽住犬子的手,兩人轉身出院門。

    兩人還沒走遠,便听董粟和阿禾說︰“呵,這就走了。”阿禾不屑說︰“不走還賴我們這?沒看到那小子穿身好衣物,誰知是投奔哪個相好。”

    听著身後污蔑的話語,犬子彎身撿石子,阿言攔阻,嘆息說︰“你要長志氣,往後再不必過來。”

    犬子抬起頭,他氣得眼角通紅,把手中的石子捏緊。

    母子倆如來時那般,原路離開,只是這趟,路上有人打招呼,阿言也不再理會了。

    兩人並肩行走在田堤上,听得身後有個聲音,焦急喊著︰“阿言”。

    阿言回頭,看到一位農婦朝他們奔來,這農婦阿言認識,是鄰居大黃的妻子,喚阿雲。

    “你們母子走得真快,唉,累死我了。”

    阿雲嬌小,穿著身皺巴巴的破衣服。

    “阿雲,有什麼事嗎?”

    “阿言,你姑母前些日才來我們里落,她找你呢。還問我,你去哪了。我說我也不知曉,她找得急。她讓我看到你要跟你說,讓你去找她咧。”

    阿言的姑母嫁到壺鄉,距豐里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姑母家富有,董父在世時,她還常來豐里,待阿言很好,雖然也總是勸她再嫁。

    姑母為何找她,阿言心里有數,這人世里,也只有這麼位親戚,怕她和犬子餓死。

    阿言和阿雲寒暄一番,辭別離開。

    母子徒步行走,走著走著,犬子覺得路不對,問阿言︰“阿母,我們這是要上哪去?”阿言說︰“去你姑姥家。”

    姑母年邁,往年來豐里,總是要和阿言說說話,她三番五次想將阿言嫁掉,幫阿言物色夫婿。無奈這佷女倔強不肯,她老人家也只能無可奈何。

    壺鄉路遠,無馬無車,只靠步行。母子倆走走停停,午時靠在路旁樹蔭下歇息。得虧帶了豆餅,母子分食。

    走至壺鄉姑母家已是午後,遠遠便見著一棟大宅院,犬子以往來過,認識這里。

    阿言牽著犬子上門,姑母家的僕人認識她,將他們引上堂。

    僕人進屋稟報,不會一位瘦小的老婦人跌跌撞撞走出來,見到阿言和犬子,連忙將兩人攬入懷。

    “阿言啊,你們這是搬到哪去了?”

    “阿章太不像話,就听那惡婆娘的指使,真沒良心!”

    老婦人邊說邊哭。阿言默然垂淚,並不言語,她從未說兄長一句不是。

    “姑母,我和犬子搬到竹里,有一個多月了。”

    阿言揩去眼角淚水,和姑母述說。

    老婦人執住阿言的手,不住的點頭,她這些時日,沒少擔心這對母子。

    “你們怎麼往竹里去,搬來姑母這邊住,吃用住都有。”

    老婦人家大業大,是殷富的人家,怎會沒有一間房給他們母子住。

    “竹里那邊有房子,也種了田,犬子能干,捕魚采菇子,我再織些布,沒挨餓。”

    阿言並不想前來依附姑母,所以才去了竹里。姑母自然是和她親昵,然而她不想給姑母添麻煩,也不願再依附他人而生活。

    “犬子,你站起來,給姑姥看看。”

    犬子站起身,身姿挺拔,不卑不亢。

    “這孩子,像極了那人。”

    老婦人拍了拍犬子的肩膀,頗為感慨。

    “你為這孩子,任由姑母幫你談了多少婚事,都不肯再嫁。”

    阿言听著只是苦笑,她去嫁人,那犬子怎麼辦。

    “要是找個人嫁了,也不用吃這麼多苦,遭阿章那惡婆娘這般欺凌。”

    老婦人對阿禾深惡痛疾,在老婦人看來,阿章懦弱,一切都是阿禾在攛掇。

    “姑母,犬子也快長大了,這麼些年都過來了,不差這三年五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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