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率領大軍抵達彭城縣的消息傳到了張須陀耳中,但同時,洛陽剛登基的天子楊�也派人來傳旨,命令他率軍撤回洛陽。
這段時間,張須陀收集各地軍隊,他的軍隊也漸漸恢復到一萬余人,但憑這一萬余人,他的軍隊也攻不下瓦崗軍,甚至連梁郡都守不住。
這天上午,張須陀派人把幕僚許桓找來,許桓是張須陀同鄉,跟隨張須陀多年,深得張須陀信任,一直替他處理各種文書。
“張帥找我有事?”
許桓快步走進來,手中還提著筆。
張須陀嘆口氣道︰“剛剛接到晉王殿下的快信,讓我去彭城縣見他,昨天天子又下旨要我立刻率軍回洛陽,你說我該怎麼辦?”
許桓雖然不太懂軍事作戰,但他頭腦很清醒,看問題透徹,是一個合格的幕僚。
許恆沉思片刻道︰“張帥已經承認洛陽天子?”
張須陀愕然,“有什麼不妥嗎?”
“問題是,晉王並沒有承認洛陽天子,張帥又何必著急?”
“你怎麼知道晉王沒有承認洛陽天子?”
許恆取出一份通報,是晉王府發往各地的通告,其中一份也到了梁郡宋城縣。
“張帥請看,這是晉王府的通告,上面寫得很清楚,皇太後下詔,統一天下者可繼承大隋皇位正統,然後還有皇太後封晉王為大隋攝政王,張帥注意到細節沒有,是皇太後,可不是洛陽尊稱的太皇太後,統一天下者方可繼承大隋皇位正統,也就是現在沒有皇帝,只有攝政王,明擺著是不承認洛陽天子。”
張須陀半晌道︰“天子不是一直準備讓皇太孫登基嗎?蕭皇後怎麼又不承認了,會不會是迫于晉王的壓力?”
許恆緩緩道︰“我覺得不是這個問題,看到朝廷的詔書,我就覺得有點奇怪,應該是讓張帥進京述職,怎麼會讓張帥率軍返回洛陽?這等于是放棄梁郡,實在說不通,卑職懷疑恐怕這是王世充的意思。”
張須陀一驚,“你說天子詔書是王世充的意思?”
許恆點點頭,“王世充被封為鄭王、宰相兼戶部尚書、天下兵馬大元帥,加九錫,張帥覺得這還是一個正常朝廷嗎?”
張須陀半晌道︰“這讓我想到了曹操。”
“一點沒錯,所以我說張帥接到的天子詔書,皇長孫未必知道這份詔書,詔書由宰相草擬,如果符璽郎也是宰相的人,那天子就真的看不到這份詔書了。”
張須陀這才明白為什麼讓他帶兵入京,如果是王世充代天子下發的詔書,把就能理解了。
“好吧!我去見晉王。”
張須陀下定了決心,如果晉王不承認天子,他也不會承認,他才不會做王世充的走狗。
張須陀將軍隊交給梁郡刺史堯君素,他第二天便帶著百余親兵趕往彭城縣。
梁郡宋城縣就是今天的河南商丘,距離彭城縣也就是徐州很近了,兩天後,張須陀抵達彭城縣,羅士信奉命前來迎接張須陀的到來。
歷史上,羅士信是張須陀的心腹愛將,雖然蕭夏跨越時空後,兩人沒有了交集,但羅士信作為新興將領對大器晚成的張須陀還是十分敬重。
羅士信帶著張須陀一路前往晉王臨時行轅,張須陀很驚訝,晉王臨時行轅竟然在城外的船上,實際上就緊靠隋軍大營。
羅士信笑道︰“晉王殿下不僅是三軍主帥,還是攝政王,在行軍之余政務也比較繁忙,官船上不僅有晉王殿下的官府,還有很多臨時官署。”
“原來如此,這就是把官署帶著走了。”
張須陀上了大船,被領到正艙,片刻,一名親兵道︰“殿下請張將軍進艙!”
張須陀走進船艙,只見船艙很寬大,晉王殿下正坐在桌案前,張須陀連忙躬身行禮,“微臣張須陀,參見攝政王殿下!”
“張將軍請坐!”
士兵搬來椅子,張須陀坐了下來,他也喜歡椅子,不喜歡跪坐。
蕭夏微微笑道︰“張將軍,我們很多年未見了!”
蕭夏上一次見張須陀還是仁壽三年,他卸職左武侯衛將軍,接任者正是張須陀。
張須陀也感嘆道︰“是啊!那時殿下還是少年英雄,一晃十多年過去了,殿下已是名震天下的王者。”
蕭夏沉吟一下又道︰“洛陽發生的事情,張將軍知道嗎?”
張須陀搖搖頭,“微臣只知道留守官員擁戴皇長孫登基,其他細節都不清楚。”
蕭夏笑道︰“我在洛陽有很強大的情報點,對洛陽發生的情況了如指掌,你看,這是今天發來的鴿信情報!”
蕭夏將一份抄好的鴿信情報遞給張須陀,彭城縣是極重要情報中轉站,現在情報可以直接給蕭夏,情報司第三署署令賈潤甫就在另一艘船上,帶著一群情報參軍收集整理情報。
張須陀接過情報,只見上面寫著兩件事,第一件事是,王玄恕出任備身府大將軍,第二件事是元文都被罷免左相、吏部尚書,由段達接任。
張須陀躬身道︰“微臣愚鈍,懇請殿下讀解其中之意。”
蕭夏笑道︰“將軍不知道王玄恕是誰吧?”
張須陀搖頭,他確實不知道。
“這個王玄恕就是王世充的次子,今年只有十八歲。”
“啊!”張須陀大吃一驚,王世充把宮廷侍衛也控制了?
“現在洛陽的十五萬大軍,總軍權在王世充手上,下面掌握各軍的虎賁郎將全部都是王世充的兄弟子佷和心腹,可以說王世充完全掌握了軍隊,然後他本人兼任戶部尚書,財權也在他手上,吏權就是第二條的變更。”
張須陀看了看第二條,他有點懂了,“莫非左相段達也是王世充的人?”
“段達本身不是王世充的人,但他是個軟面團,被王世充捏得死死的,讓他接任左相,表面上是讓權,實際上還是王世充把吏權也掌控了,元文都被免去左相,也就是意味著王世充和關隴貴族決裂了。”
“為什麼?”
蕭夏淡淡道︰“應該和王隆之死有關,是元文都撮合王隆和宇文化及合作,但關隴貴族最終沒有能保住王隆性命,王世充遷怒于關隴貴族,便正式決裂了,元文都被降為工部侍郎,這也算王世充給關隴貴族留了一絲面子,要不然就直接驅逐了。”
張須陀輕輕點頭,“微臣總算明白洛陽發生什麼事了,殿下覺得王世充會篡位嗎?”
蕭夏毫不遲疑道︰“一定會!”
蕭夏站起身來到沙盤前,用木桿指著泗水道︰“這次我北伐時間不會太長,大軍不會向梁郡方向走了,而是沿著泗水北上,全面控制山東半島,所以我希望將軍能繼續駐守梁郡,成為我外圍防御的支撐點,我會給張將軍兩萬軍隊,希望張將軍一定要穩住梁郡。”
張須陀著實感動,他一路擔心晉王會吞並自己的軍隊,沒想到晉王不但不吞並自己軍隊,還反過來給自己兩萬軍隊,這份誠意,這份信任,讓張須陀有一種願為知己者死的感動。
張須陀躬身道︰“感謝殿下的信任,微臣願肝腦涂地效忠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