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天工塔頂層的風鈴又在震顫。不是尋常金屬踫撞的脆響，每一縷聲紋里都裹著淡紫色的光粒 —— 那是紫府星球特有的靈晶共振聲，木樺臨走時將故鄉的靈韻封進了風鈴芯，如今成了指揮中樞里最溫柔的計時器。徐爺爺推開雕雲紋合金門時，指腹在門環的雲紋凹槽里頓了頓，晨霧正從歡樂城的靈植田漫上來，帶著青禾與靈米的淡香，撞在塔身外層的符文結界上，凝成細碎的光粒簌簌墜落，像有人在半空撒了把碎鑽。
“徐老，全域測繪數據剛傳完。” 高樂的聲音從環形控制台後傳來，他額角還沾著修復光屏時蹭到的熒光粉，指尖劃過懸浮的光屏時，百萬平方公里的灰黑色地貌正以每秒三次的頻率刷新，邊緣的數據流像瀑布似的往下淌，“鴻菱商會的衛星掃了三天，道祖觀的弟子用靈識補全了磁場紊亂區 —— 清玄道長的大弟子昨天吐了三口血，靈識探到地核深處時被煞氣反沖了。” 他調出補充說明，光屏角落彈出個小窗口，道祖觀弟子盤膝療傷的畫面一閃而過，“現在連三千米深的地脈節點都標出來了，您看這靈脈走向，像不像藍星古畫上的龍鳳呈祥圖？”
徐爺爺走到中央沙盤前，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沙盤邊緣頓了頓。透明的量子投影里，威亞世界像顆被啃過的果子，赤道與極地附近亮著十個光斑，以歡樂城為原點輻射開去，銀鏈似的光帶里，偶爾有細碎的光點彈出又湮滅 —— 那是衛星信號被空間亂流干擾的痕跡。“黑石堡在 120 萬公里外。” 他指尖點向最亮的那個光斑時，投影立刻彈出數據流，虛擬光屏上的字跡泛著冷光︰五萬幸存者、三階覺醒者衛隊、前軍方將領趙烈。這些字旁邊，道祖觀修士標注的靈脈圖正緩緩旋轉，銀蛇似的靈脈在黑石堡坐標下蜷成圈，圈心處隱隱泛著紅光。
“趙烈的部隊用尸核煉體。” 道祖觀的清玄道長突然開口，他一直閉目養神，此刻睜眼時，眼底還殘留著靈識探查後的血絲。拂塵掃過沙盤邊緣時，雪白的流甦沾起幾粒光塵，投影里的黑石堡光斑立刻滲出淡紅色，像墨滴在宣紙上暈開，“我們的靈識探到尸氣裹著煞氣，每到月圓之夜就會暴漲。早年藍星上的邪修用活人煉煞，煞氣凝結時也是這般模樣 —— 趙烈的衛隊里，至少有三百人身上帶著尸核嵌進骨骼的靈壓。”
控制台前的鴻菱商會總工程師林夏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光屏的冷光。他指尖在虛擬鍵盤上敲得飛快，航母設計圖立刻分層展開，符文陣列與核反應堆的結構圖在光屏上重疊，像兩張拼合的蛛網。“尸氣會干擾航母的靈能護盾。‘啟明號’和‘長庚號’的外層裝甲雖然鍍了庚金符文，但目前只能抵御二階以下的邪能侵蝕。” 他調出一組實驗數據，光屏上跳出三十七個紅色警告標識，“上周在試驗場用模擬尸氣測試，三階邪能接觸裝甲的第三十七秒，符文就開始出現裂紋 —— 如果要去黑石堡方向，得提前加裝反邪能模塊，至少需要五個符文大師連軸轉三天。”
徐爺爺沒說話，只是抬手讓投影放大歡樂城周邊十萬公里的區域。灰黑色的地貌上，密密麻麻的紅點在移動，像一鍋煮沸的紅豆湯。其中最大的一片紅霧在八萬公里外聚成漩渦，邊緣的紅點還在不斷匯入，每過一秒就擴大一圈，旁邊標著 “腐骨深淵” 四個字，字體邊緣泛著被尸氣侵蝕的毛刺。
“先清深淵，再探星鏈。” 他突然拍板，指尖在沙盤上劃出弧線時，帶起的氣流讓周圍的光屏都顫了顫。從歡樂城到腐骨深淵，再延伸向更遠的虛空，虛擬軌跡在沙盤上凝成銀線，“十萬公里是第一道防線。三天內，‘啟明號’和‘長庚號’必須完成試航，第七天出發 —— 清玄道長，道祖觀的雷法符咒需要多少弟子值守？林夏，反邪能模塊的材料清單下午給我，鴻菱商會的倉庫里要是缺庚金，我讓覺醒者去礦脈帶挖。”
“徐老，深淵的尸群規模可能超過百萬。” 高樂遞過一份測算報告時，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報告上的 ai 模擬圖里，蝕心樹的毒液正順著地脈蔓延，像無數條綠色的小蛇鑽進土壤，“艦載武器需要道祖觀的符咒加持 —— 量子符咒炮的雷法咒文還沒和反應堆完全同步，昨天試射時，符咒能量逆流，差點燒壞炮管的靈能傳導裝置。”
清玄道長立刻接話︰“弟子們正在煉‘天衍羅盤’，等羅盤成了，能借地脈之力穩定能量輸出。” 他頓了頓，拂塵在掌心繞了個圈，“只是羅盤需要艦載 ai‘星圖靈’的星軌數據才能校準，現在還差最後一次靈脈共振測試。上次測試時，星軌數據和靈脈節點差了三度，導致羅盤指針偏移了七公里 —— 這種誤差在空間跳躍時，可能會讓航母撞進隕石帶。”
“讓林夏的人配合。” 徐爺爺看向總工程師時，目光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把‘星圖靈’的核心算法導給道祖觀，用靈能投影做對接模擬。明晚之前，我要看到共振結果 —— 要是算法有沖突，讓你們商會的靈能程序員和道祖觀的符 師一起改，通宵也得改出來。”
接下來的兩天，萬象天工塔成了沒有硝煙的戰場。林夏帶著工程師團隊守在航母維修艙，藍色的工作服上沾著符文墨水，道祖觀弟子在炮管上刻雷法咒文時，指尖溢出的靈力與炮管的金屬共鳴，發出嗡嗡的輕響。符文亮起時，艦載核反應堆的儀表盤會跟著跳動，指針的擺動幅度與咒文閃爍的頻率漸漸重合，像兩顆同頻的心髒在搏動。有次符文化成光流鑽進反應堆，儀表盤瞬間爆表，林夏撲過去手動關停時，後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道祖觀的弟子卻笑著說︰“這是靈能在認主，過了這關，炮管就和符咒成一體了。”
清玄道長則在頂樓的觀星台調試天衍羅盤。羅盤懸浮在玉案上，盤上的星宿刻度與屏幕上的星軌數據一點點重合，偶爾迸出的靈能火花會讓整個控制台的指示燈集體閃爍。有次星火濺到道長的拂塵上，雪白的流甦立刻焦了半寸，他卻渾然不覺，只是盯著羅盤中心的指針 —— 那指針總在靈脈節點處微微顫抖，像被什麼東西拽著。
徐爺爺每天只睡兩個小時。大部分時間他都站在中央沙盤前，看著 ai “戰靈” 計算出的毒液擴散模型。模型里的綠色毒液正以每天兩千公里的速度逼近歡樂城，靈植田的防御符文已經出現三次能量波動。“尸氣能煉藥嗎？” 他突然問高樂時，指尖還停在模型里的靈植田區域。
高樂愣了一下，隨即在光屏上翻找資料︰“道祖觀有‘鎮魂丹’的古方，需要尸氣做藥引，但得淨化過。清玄道長說過，純淨的尸氣能中和丹藥里的燥性 —— 只是淨化法陣需要用靈脈核心驅動，咱們歡樂城的主靈脈只能支撐小範圍淨化。”
“讓‘戰靈’設計虹吸法陣。” 徐爺爺指尖敲了敲沙盤，虛擬投影里的腐骨深淵立刻被紅圈標出，“清剿之後，深淵的尸氣不能浪費。在深淵邊緣布法陣，用航母的靈能引擎當動力源，把尸氣抽過來淨化 —— 我們不僅要活下去，還要學會在廢墟里撿養料。”
第六天傍晚，林夏沖進指揮室時，差點被門檻絆倒。他舉著共振報告的手還在抖，報告上的紅色警告標識全變成了綠色︰“成了！天衍羅盤和‘星圖靈’同步了！剛才試了靈脈導航，空間跳躍的誤差縮小到百米內 —— 最後一次測試時，羅盤指針和星軌數據完全重合，連跳動頻率都分毫不差！”
清玄道長也笑著進來，手里的羅盤正浮在半空，盤上的指針順著沙盤上的地脈節點轉動，每指一個方向，控制台的星圖就亮起一顆星。他拂塵一掃，羅盤便在沙盤上方轉了個圈，指針劃過的軌跡凝成銀線，恰好與徐爺爺之前劃出的航線重合︰“徐老，明天可以試航了。弟子們在炮管上刻完最後一道咒文，剛才測試時，雷法符咒能擊穿十層合金板，威力足夠清剿尸群。”
徐爺爺走到窗邊，夕陽正把天空染成金紅色。“啟明號” 和 “長庚號” 停在空天港里，像兩頭伏臥的鋼鐵巨獸，甲板上的雷法咒文正泛著淡金色的光，道祖觀弟子和工程師們還在做最後的檢查 —— 有人蹲在咒文旁用放大鏡看刻痕，有人舉著測試儀記錄靈能波動，忙忙碌碌的身影在暮色里像移動的光斑。
遠處的修煉廣場上，孩子們戴著靈樞手環在玩。手環是用廢棄的靈能核心改造的，能輔助孩子感應靈氣，此刻綠光閃爍，和航母的光紋在暮色里連成一片。有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舉著手環朝航母的方向喊︰“等我長大了，要開最大的船！”
“告訴他們，試航時繞歡樂城飛三圈。” 徐爺爺看著那片綠光，聲音里帶著笑意，“讓所有人都看看，咱們的鋼鐵巨鳥，能載著希望飛多遠。”
當晚，高樂在日志里寫下︰“第七天，艦隊出征。腐骨深淵的紅霧里，藏著威亞世界的第一個答案。” 他寫這話時，窗外的航母正在做最後的能源填充，淡金色的光紋像呼吸似的起伏。
而他不知道的是，清玄道長的天衍羅盤里，有一縷極淡的黑氣正順著指針蔓延。道長其實發現了，剛才調試時，他特意用靈力裹住指針，可黑氣像附骨之疽，沾在指針上就不肯走。那是深淵里蝕心樹的毒液，已經悄悄滲入了靈脈 —— 當羅盤與 “星圖靈” 同步時，這縷黑氣也跟著鑽進了航母的導航系統，像條藏在電纜里的小蛇，只等著艦隊出發時，咬開第一個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