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晴揉了揉太陽穴，眼前的景象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上一秒她還站在2023年的科技展覽館里，看著那個號稱能\"窺探時間裂隙\"的量子裝置，下一秒周圍的世界就像被撕碎的畫布一樣扭曲變形。再睜眼時，她站在了一條陌生的街道上，空氣中彌漫著煤煙和某種說不出的緊張氣息。
\"這是哪兒...\"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牛仔褲和t恤還在，背包也好好地掛在肩上，但周圍的一切都變了。青石板路，低矮的磚木結構房屋，牆上貼著泛黃的報紙和手寫標語。遠處傳來叮叮當當的電車聲，還有用她幾乎听不懂的方言叫賣的小販。
林雨晴顫抖著從背包里摸出手機——沒有信號，時間顯示是2023年5月15日下午3點27分，但右上角的電量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她慌亂地環顧四周，想找個人問問情況，卻注意到街角報童手中報紙上的日期︰民國二十六年十一月十五日。
\"1937年？\"她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一陣刺耳的防空警報突然劃破天空，街上的人群瞬間騷動起來。報童丟下報紙就跑，小販們手忙腳亂地收拾攤位。林雨晴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老婦人拽住了胳膊。
\"姑娘，快躲起來！日本人的飛機又要來了！\"老婦人操著濃重的口音喊道，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恐懼。
林雨晴的大腦一片空白。歷史課本上的知識突然涌入腦海——1937年11月，南京。日軍已經開始空襲，而慘絕人寰的大屠殺即將在12月發生。她機械地被老婦人拉著跑進一條小巷，耳邊已經能听到遠處引擎的轟鳴聲。
\"我穿越到了南京大屠殺前夕？\"這個認知讓她雙腿發軟。
她們擠進一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里面已經躲了十幾個人。老婦人塞給她一條濕毛巾︰\"捂著口鼻，毒氣彈來了就用這個。\"
林雨晴接過毛巾，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透過地下室的縫隙，她看到天空中出現幾個黑點，接著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整座城市仿佛都在顫抖，灰塵從天花板上簌簌落下。一個孩子開始哭泣，被母親迅速捂住了嘴。
三小時後，警報解除。當林雨晴重新回到地面時，眼前的景象讓她胃部絞痛。原本還算完整的街區現在滿目瘡痍，幾處房屋燃著熊熊大火，街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傷者和尸體。刺鼻的硝煙味混合著血腥氣，讓她忍不住干嘔起來。
\"醫生！有沒有醫生？我女兒被壓住了！\"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在不遠處哭喊。
林雨晴下意識地跑了過去。她是醫學院大三學生，雖然沒畢業，但基本的急救知識還是懂的。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被壓在倒塌的房梁下，右腿血肉模糊。
\"讓我看看。\"她跪下來檢查傷勢，從背包里翻出隨身攜帶的小急救包。動脈沒破，但骨折嚴重。她迅速用繃帶和木板做了簡易固定，又從襯衫上撕下布條止血。
\"謝謝...謝謝恩人...\"男人跪下來就要磕頭，被林雨晴慌忙攔住。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她像機器人一樣穿梭在廢墟中，盡己所能幫助傷者。沒有麻醉藥，沒有消毒水，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腹部被彈片擊中的年輕人在劇痛中死去。當夜幕降臨時，林雨晴癱坐在一處斷牆邊，手上、衣服上全是血，精神幾近崩潰。
\"你不是本地人。\"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林雨晴猛地轉身，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站在那里。他穿著普通的灰色長衫，但腰間隱約鼓起，像是藏著武器。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眉上的一道疤痕，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
\"我...\"她不知如何回答。說自己來自未來？對方一定會把她當瘋子。
男子蹲下來與她平視，銳利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你的口音很奇怪，包扎手法也很特別。你是誰？\"
\"我叫林雨晴，是...學醫的。\"她選擇部分真相，\"從國外回來探親，沒想到...\"
\"陳默。\"男子簡短地自我介紹，然後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去哪？\"
\"安全的地方。你這樣到處亂跑，不是被當成間諜，就是被下一輪轟炸炸死。\"他的語氣不容拒絕。
林雨晴太疲憊了，無力反抗。陳默帶著她在廢墟和小巷中穿行，最後來到一處看似普通的民宅。他敲了三下門，停頓，再敲兩下。門開了一條縫，里面的人看到陳默後迅速讓他們進去。
地下室比想象中寬敞，十幾個男女正在忙碌地整理武器、藥品和文件。看到陳默進來，幾個人立刻圍了上來。
\"老陳，東門的聯絡點被炸了，老李他們...\"
陳默抬手制止了匯報，指了指林雨晴︰\"先安排她休息，明天再說。\"
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年輕姑娘走過來，友善地拉住林雨晴的手︰\"我叫小翠，跟我來吧。\"
那晚，林雨晴躺在簡陋的木板床上，听著遠處零星的爆炸聲，眼淚無聲地滑落。她想起現代舒適的公寓，想起明天本該交的分子生物學作業，想起父母和朋友...她可能永遠回不去了。
第二天清晨，小翠送來一碗稀粥和咸菜。林雨晴勉強吃了幾口，就被帶到另一個房間。陳默和幾個看起來像是領導的人正在等她。
\"林小姐，\"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開口，\"陳默說你是醫生？\"
\"醫學生，還沒畢業。\"她老實回答。
\"夠用了。現在城里醫生死的死逃的逃，傷員卻越來越多。你願意幫忙嗎？\"
林雨晴點點頭。至少這樣能讓她暫時不去想那些無解的難題。
接下來的日子，她在地下診所里忙碌著，處理各種觸目驚心的傷口。藥品極度匱乏，她不得不嘗試用一些土方子。奇怪的是，沒人對她的現代醫學知識提出質疑，大家都以為那是她在\"國外\"學來的新技術。
一天深夜，林雨晴正在整理繃帶，陳默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
\"還沒休息？\"他走進來，遞給她一個油紙包，\"趁熱吃。\"
里面是兩個還溫熱的燒餅。林雨晴這才意識到自己餓壞了，狼吞虎咽地吃起來。陳默靠在牆邊看著她，突然問道︰\"你到底從哪里來？\"
燒餅卡在了喉嚨里。林雨晴咳嗽幾聲，避開他的目光︰\"我說過了...\"
\"你的手表。\"陳默指了指她的手腕，\"那不是現在的工藝能做出來的東西。\"
林雨晴下意識地捂住手表——那是她十八歲生日時父母送的智能手表，現在當然已經沒電了，但精致的表盤和材質確實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我...\"
\"算了，不想說就別說了。\"出乎意料的是，陳默沒有繼續追問，\"只要你不是日本人的探子，其他的我不在乎。\"
他轉身要走，林雨晴突然叫住他︰\"等等！今天幾號？\"
\"十一月二十日。怎麼了？\"
林雨晴的心沉了下去。按照歷史，日軍將在十二月初攻入南京，然後就是持續六周的大屠殺。她必須想辦法離開，但又能去哪呢？這個時代沒有她的身份，沒有親人，甚至沒有合法的貨幣...
\"你看起來很害怕。\"陳默皺眉，\"出什麼事了？\"
林雨晴深吸一口氣，決定冒險︰\"日軍很快會攻入南京，到時候...會很可怕。你們有計劃撤離嗎？\"
陳默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你怎麼知道日軍會攻入南京？現在的戰報都說國軍能守住。\"
\"我...\"林雨晴咬了咬嘴唇，\"我有可靠的消息來源。\"
\"什麼來源？\"
\"我不能說。但請你相信我，南京守不住的，留下來的人都會...\"她說不下去了。
陳默盯著她看了良久，突然笑了︰\"有意思。我們得到的情報也是這樣說的，但這是最高機密，連很多國軍軍官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林雨晴不知如何回答。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哨聲。陳默臉色一變︰\"搜查！快躲起來！\"
他一把拉起林雨晴，推開牆角的一個暗門︰\"進去，別出聲！\"
暗門後是一個僅能容納一人的狹小空間。林雨晴剛鑽進去，就听到外面傳來砸門聲和日語吼叫。她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腔，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不知過了多久，暗門被打開。陳默的臉出現在眼前︰\"安全了，出來吧。\"
林雨晴腿軟得幾乎站不住︰\"是日本兵？\"
\"漢奸帶路的特務。\"陳默臉色陰沉，\"他們在搜捕抗日分子。這里不安全了，我們得轉移。\"
\"我們？\"
\"你已經被他們看到了，單獨行動太危險。\"陳默快速收拾著文件，\"而且，我對你的"消息來源"很感興趣。\"
當晚，林雨晴跟著陳默和小翠等十幾人，通過秘密地道轉移到城郊的一處農舍。轉移途中，他們親眼目睹了一隊日軍押解著幾十個平民走向江邊，隨後傳來一陣機槍聲...
農舍條件更加簡陋，但相對安全。林雨晴被安排和小翠住一間屋。夜深人靜時，小翠突然問道︰\"林姐姐，你和陳大哥...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關系？\"
\"什麼？沒有啊。\"林雨晴莫名其妙。
\"他從來不對女人這麼關心的。\"小翠的聲音帶著笑意，\"你知道嗎，是他堅持要帶你一起轉移的，其他人反對說太危險了。\"
林雨晴不知該如何回應。她確實注意到陳默對她有種特別的關注，但沒想到這麼明顯。
第二天，陳默帶她去見了組織的高層——一位化名\"老周\"的中年男子。老周詳細詢問了她對戰爭局勢的看法，林雨晴謹慎地分享了一些不會太暴露的歷史知識，比如日軍可能的進攻路線和戰術特點。
\"林小姐的見解很有價值。\"老周最後對陳默說，\"帶她去二號據點，保護好她。\"
離開時，陳默突然問︰\"你真的相信南京會陷落？\"
\"不只是陷落...\"林雨晴猶豫了一下，\"會有大屠殺。三十萬平民...我建議你們盡快疏散群眾。\"
陳默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你說話的方式...有時候讓我覺得你像是親眼見過一樣。\"
林雨晴沒有回答。他們沉默地走在鄉間小路上，突然，陳默一把將她拉進路邊的灌木叢。
\"別動！\"他低聲警告。
遠處傳來摩托車的聲音。一隊日軍巡邏兵經過，最近時距離他們不到十米。林雨晴能清晰地看到他們槍上的刺刀在陽光下閃著寒光。陳默的手緊緊握著她的手腕，她能感覺到他脈搏的跳動。
危險過去後，陳默沒有立即起身。他們四目相對，林雨晴突然意識到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陳默的眼神中有種她讀不懂的情緒...
\"你的眼楮，\"他輕聲說，\"像是有很多故事。\"
林雨晴倉皇移開視線。就在這時，她的余光瞥見陳默腰間露出一角的筆記本。封面上寫著一個日期︰1937年12月13日，後面跟著幾個字——\"行動代號︰夜鶯\"。
這個日期像閃電般擊中了她。12月13日，南京淪陷的日子。而\"夜鶯\"...林雨晴的記憶瘋狂搜索著。大學時她選修過民國史，記得在一份解密檔案中看到過，南京淪陷前夕，有一個代號\"夜鶯\"的地下黨叛變，導致大量抗日志士被捕...
她驚恐地看向陳默。難道這個救了她、保護她的人，就是歷史上那個臭名昭著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