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晴死死盯著陳默腰間筆記本上的字跡，血液仿佛凝固在血管里。12月13日——南京淪陷日。\"夜鶯\"行動——歷史記載中的叛變事件。眼前這個救了她多次的男人，難道真是歷史上的叛徒？
\"怎麼了？\"陳默察覺到她的異常，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迅速將筆記本塞回衣內，\"走吧，天黑前要到據點。\"
林雨晴機械地跟上，大腦飛速運轉。陳默的一舉一動在她眼中突然都有了新的含義。他對她的特別關注，是不是為了監視？他帶她轉移，是不是為了控制一個可能的知情者？
農舍比想象中隱蔽，藏在竹林深處，外表破敗不堪，內部卻收拾得井井有條。十幾個年輕人正在擦拭武器，看到陳默紛紛行禮。
\"老陳！\"一個絡腮胡大漢迎上來，\"情報送出去了嗎？\"
陳默點點頭，指了指林雨晴︰\"給她安排個住處，她暫時跟我們行動。\"
林雨晴注意到大漢審視的目光，下意識後退半步。陳默似乎察覺她的不安，低聲說︰\"別怕，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林雨晴在心里苦笑。如果陳默真是\"夜鶯\"，那這里所有人都是待宰的羔羊。
她被安排在一間狹小的廂房，窗戶被封死，門外有人站崗——表面是保護，實則是監視。林雨晴坐在木板床上，思緒萬千。她必須確認陳默的真實身份，但在這個時空，她孤立無援，連可信的人都找不到。
夜幕降臨，小翠送來一碗稀粥和咸菜︰\"林姐姐，趁熱吃。\"
林雨晴接過碗，試探地問︰\"小翠，你認識陳默多久了？\"
\"快兩年了。\"小翠眼楮亮起來，\"他是我們中最勇敢的，去年單槍匹馬炸掉了日軍的一個彈藥庫。\"
這描述與\"叛徒\"形象相去甚遠。林雨晴繼續試探︰\"他...可靠嗎？\"
小翠臉色驟變︰\"你什麼意思？陳大哥為了救同志，身上有七處槍傷！去年老王被捕，是他冒死潛入監獄...\"她突然壓低聲音，\"有人懷疑陳大哥？\"
\"不，我只是...\"林雨晴慌忙解釋，\"新來的，不了解情況。\"
小翠將信將疑地離開後，林雨晴更加困惑。如果陳默真是叛徒，為何同志們如此信任他？難道歷史記載有誤？
深夜，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她。陳默站在門外，臉色凝重︰\"穿上衣服，跟我來。\"
\"出什麼事了？\"
\"老周要見你。\"
林雨晴心頭一緊。老周是組織高層，突然深夜召見，必有蹊蹺。她跟著陳默穿過昏暗的走廊，來到一間點著油燈的地下室。老周坐在桌前，旁邊站著兩個持槍的漢子，氣氛肅殺。
\"林小姐，\"老周推了推眼鏡，\"我們查不到你的任何背景。\"
林雨晴手心冒汗︰\"我解釋過了...\"
\"你的口音不是留學生腔調，包扎手法也不是西洋醫術。\"老周冷冷道，\"最關鍵的是，今天城里傳出消息，日軍在找一個"會說奇怪官話的年輕女子"。\"
林雨晴如墜冰窟——她被通緝了？
\"我不是間諜！\"她急聲道，\"我可以證明...\"
\"怎麼證明？\"老周打斷她，\"陳默替你擔保，但組織必須謹慎。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說出真實身份，或者離開。\"
林雨晴看向陳默，他面無表情，但眼中似有擔憂。她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
\"我來自未來。\"話一出口，室內一片死寂。老周的表情從懷疑變成了看瘋子般的憐憫。
\"1945年8月15日，日本會無條件投降。\"林雨晴快速說道，\"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1964年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她列舉著重大歷史事件，聲音越來越堅定，\"南京會在12月13日淪陷，之後六周內，三十萬平民被屠殺。歷史稱它為"南京大屠殺"。\"
老周的臉色變了︰\"荒唐！你怎麼可能...\"
\"測試她。\"陳默突然開口，\"問她只有未來人才知道的事。\"
老周思索片刻︰\"你說你懂醫？青霉素什麼時候發明的？\"
林雨晴松了口氣——這是她的專業領域︰\"1928年弗萊明發現青霉素，但直到1943年才大規模生產。現在美國已經有團隊在研究提純方法...\"
她詳細解釋了抗生素原理，甚至畫出了青霉素分子結構。老周的表情從懷疑逐漸變為震驚。
\"還有這個。\"林雨晴從內衣口袋掏出早已沒電的智能手機，\"這是未來的通訊工具，雖然現在沒電了，但它的技術遠超這個時代。\"
老周翻看著輕薄如紙的\"黑盒子\"，手指微微發抖。終于，他長嘆一聲︰\"不可思議...但無法反駁。\"
\"你相信我？\"林雨晴難以置信。
\"暫時。\"老周嚴厲地說，\"如果你撒謊，後果很嚴重。陳默，她交給你了。\"
離開地下室，林雨晴雙腿發軟。陳默扶住她，低聲道︰\"為什麼要說真話？他們可能會把你當瘋子關起來。\"
\"因為...\"林雨晴抬頭直視他的眼楮，\"我相信你不是叛徒。\"
陳默身體一僵︰\"什麼叛徒？\"
\"12月13日，"夜鶯"行動。\"林雨晴觀察著他的反應，\"在我的歷史書上，記載著那天有一個代號"夜鶯"的地下黨叛變...\"
陳默的表情從震驚變為憤怒，又迅速歸于平靜。他拉著林雨晴快步走向竹林深處，確認四下無人後才開口︰\"誰告訴你"夜鶯"是叛徒？\"
\"歷史記載...\"
\"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陳默冷笑，\""夜鶯"是我們最重要的行動計劃之一，目的是在南京淪陷前破壞日軍後勤線。\"他盯著林雨晴，\"這個計劃只有三個人知道完整內容，你怎麼會...\"
林雨晴恍然大悟——歷史上可能根本不存在\"夜鶯叛變\"，而是情報泄露導致行動失敗，後人誤以為是叛變！
\"陳默，你必須小心內部。\"她急切地說，\"行動失敗不是因為叛變，而是有內奸泄露了情報！\"
月光下，陳默的眼神銳利如刀︰\"你知道內奸是誰嗎？\"
林雨晴搖頭︰\"歷史沒有記載細節...但我知道12月13日前會出事。\"
陳默沉默良久，突然問︰\"在你那個時代...我們勝利了嗎？\"
\"付出了巨大代價，但...是的。\"林雨晴輕聲說，\"中國會站起來，再也不會任人欺凌。\"
陳默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他伸手輕輕拂去林雨晴肩上的竹葉︰\"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那一刻，林雨晴確信歷史錯了。眼前這個男人，絕不可能是叛徒。
三天後，林雨晴被正式接納為組織外圍成員，負責醫療工作。她利用現代醫學知識改進了消毒方法，還教大家制作簡易的止血帶和夾板。雖然條件簡陋，但傷員死亡率明顯下降，她逐漸贏得了同志們的信任。
\"林大夫，這個傷口怎麼處理？\"一個年輕戰士齜牙咧嘴地舉著被彈片擦傷的手臂。
林雨晴熟練地清洗傷口，敷上自制草藥膏︰\"每天換一次藥，別踫水。\"她抬頭看了看這個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年，\"多大了？\"
\"十九！\"少年挺起胸膛，\"去年就參加革命了！\"
林雨晴心中一酸——在她的時代，這個年齡的孩子還在上大學，為戀愛和考試煩惱。而她面前這個少年，卻已經歷了生死。
\"好了，注意休息。\"她拍拍少年的肩，轉身去查看下一個傷員。
忙碌到傍晚，林雨晴腰酸背痛地走出臨時診所，看到陳默正在院子里和幾個人低聲交談。他穿著普通農民的粗布衣服，但挺拔的身姿和銳利的眼神讓他與眾不同。注意到她的目光，陳默微微點頭示意。
晚飯後，陳默找到她︰\"跟我來，有任務。\"
他們悄悄離開農舍，沿著田埂走了約半小時，來到一處隱蔽的小山坡。陳默遞給她一個望遠鏡︰\"看那邊。\"
林雨晴調整焦距，看到遠處燈火通明的日軍營地，卡車進進出出，士兵們正在裝卸木箱。
\"軍火庫。\"陳默低聲解釋，\"三天後有一批新式武器運到，我們計劃炸掉它。\"
\"這就是"夜鶯"行動？\"林雨晴心頭一緊。
陳默搖頭︰\""夜鶯"是更大的計劃，這是前期準備。\"他指著營地東側，\"那里是油料庫，引爆後能摧毀大半個營地。但守衛森嚴，我們需要內部接應。\"
林雨晴突然明白了什麼︰\"接應的人...可靠嗎？\"
\"老周安排的，應該...\"陳默話沒說完，突然按住林雨晴的頭，兩人一起趴在地上。一隊巡邏兵從不到五十米處經過，手電筒的光束掃過他們剛才站立的位置。
林雨晴屏住呼吸，能清晰地聞到陳默身上混合著汗水和火藥的氣息。他的手臂緊緊護著她，體溫透過單薄的衣衫傳來。
危險過去後，陳默沒有立即起身。月光下，他的眼楮深邃如潭︰\"林雨晴，如果...如果我出了意外，請記住真實的"夜鶯"是什麼。\"
\"你不會有事。\"林雨晴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正在試圖改變歷史。如果陳默活下來，\"夜鶯叛變\"的記載就不會出現，但這是否會影響更大的歷史進程？
回農舍的路上，林雨晴心事重重。按照歷史，陳默要麼叛變，要麼犧牲。如果她干預了，會引發什麼後果？但如果不干預，一個英雄就將被歷史錯誤地記住...
\"到了。\"陳默在農舍後門停下，\"明天開始，你要教大家制作那種"抗生素"，老周批準了。\"
林雨晴點點頭，突然抓住陳默的手腕︰\"行動前告訴我，好嗎？\"
陳默怔了怔，輕輕點頭。他的手掌粗糙溫暖，覆在林雨晴的手背上，兩人目光相接，一種無聲的默契在夜色中流淌。
第二天，林雨晴開始教授青霉素的初級提取方法。雖然條件有限，無法獲得純淨的青霉素，但她改進的土法培養液已經能有效抑制感染。同志們雖然不懂原理，但看到傷員退燒、傷口不再化膿，都對這個\"未來女子\"肅然起敬。
\"林大夫，這個霉菌真的能治病？\"小翠好奇地看著培養皿上的青綠色斑點。
\"嗯，它比磺胺藥更有效。\"林雨晴耐心解釋，\"關鍵是保持清潔，避免污染。\"
忙碌中，時間飛逝。第三天傍晚，陳默突然出現在診所門口，臉色凝重︰\"今晚行動。\"
林雨晴的心猛地一沉︰\"這麼快？不是說...\"
\"計劃有變，日軍提前運輸。\"陳默簡短地說，\"我需要你幫忙準備醫療包，可能會有傷亡。\"
整個下午，林雨晴帶著小翠等人準備急救物資。夜幕降臨時，十個精選的戰士在院子集合，陳默正在做最後部署。林雨晴站在角落，看著這些平均年齡不過二十五歲的年輕人，他們中有的人可能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林大夫。\"陳默招手示意她過去，\"這是地圖，如果...我們沒回來，交給老周。\"
林雨晴接過染血的布片，上面用炭筆畫著簡易路線︰\"讓我一起去。\"
\"不行！\"
\"我是醫生，能救你們的人。\"林雨晴堅持，\"而且...我知道歷史。\"
陳默眼中閃過掙扎，最終搖頭︰\"太危險。你的價值不在于此。\"
行動隊趁著夜色出發了。林雨晴站在農舍門口，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胸口像壓了塊大石。小翠拉拉她的袖子︰\"別擔心，陳大哥從沒失手過。\"
林雨晴勉強笑笑，回到屋內繼續整理藥品。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遠處偶爾傳來零星的槍聲，每一聲都讓她的心揪緊。
凌晨兩點，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林雨晴沖過去開門，兩個渾身是血的戰士跌跌撞撞地進來，架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是陳默！
\"中埋伏了...\"一個戰士喘息著說，\"有內鬼...計劃泄露...\"
林雨晴顧不上多問，立刻檢查陳默的傷勢。他胸前一片血紅，呼吸微弱但平穩。她剪開衣服，發現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幸運的是沒傷及內髒。
\"準備熱水，干淨布條！\"她指揮小翠，同時取出珍藏的最後一點自制\"青霉素\"敷料。
清理傷口時，陳默短暫醒來，抓住林雨晴的手腕︰\"...內鬼...老周...\"
林雨晴心頭一震——老周？那個戴眼鏡看似儒雅的組織高層？
\"別說話，保存體力。\"她安撫道，迅速縫合傷口。
天亮時分，陳默的燒退了，生命體征趨于穩定。林雨晴癱坐在床邊，這才注意到自己滿手是血，衣服也被汗水浸透。小翠端來熱水，幫她擦臉。
\"其他人...\"林雨晴輕聲問。
小翠搖搖頭，眼淚無聲滑落。林雨晴閉上限楮——十個人去，只回來三個。
中午，陳默短暫清醒，虛弱地告訴林雨晴︰\"老周...一直和日本特務有聯系...他故意泄露"夜鶯"...\"
\"噓，別說了。\"林雨晴扶他喝水，\"保存體力。\"
\"必須...警告其他據點...\"陳默掙扎著要起身，被林雨晴按回床上。
\"我去找老李。\"小翠自告奮勇，\"他在西村有個聯絡點。\"
小翠離開後，林雨晴守在陳默床邊，思索著歷史的吊詭。原來真正的叛徒是老周，而陳默和\"夜鶯\"行動被栽贓了。她必須想辦法糾正這個錯誤，但又不能過度干預歷史進程...
傍晚，院子里突然傳來嘈雜聲。林雨晴警覺地起身，從窗縫看到老周帶著幾個陌生人走進院子，其中兩人穿著偽軍的制服！
\"搜！他們肯定在這里！\"老周的聲音傳來。
林雨晴渾身冰涼——老周帶人殺上門了！她迅速搖醒陳默︰\"老周來了，帶著偽軍！\"
陳默立刻清醒，強忍疼痛坐起來︰\"後門...地道...\"
林雨晴扶著他艱難地挪到廚房，掀開灶台下的暗門。兩人剛鑽進去，就听到前門被踹開的聲音。地道狹窄潮濕，陳默的傷口顯然疼痛難忍，但他咬牙堅持，領著林雨晴在黑暗中前行。
\"這條地道通到河邊。\"他喘息著解釋，\"有個小船...能去對岸...\"
林雨晴一手扶著陳默，一手摸著濕滑的牆壁前進。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微弱的光亮。他們鑽出地道，果然來到河邊蘆葦叢中，一條小木船半掩在水中。
陳默失血過多，臉色慘白。林雨晴幫他躺進船里，自己拿起槳，憑著小時候在公園劃船的記憶，勉強讓小船離開岸邊。
夜色掩護下，小船緩緩駛向對岸。林雨晴望著漸行漸遠的農舍，那里火光沖天——老周放火燒了據點。她低頭看看昏迷中的陳默，又看看黑暗中的河水，突然意識到︰從現在起，他們成了逃亡者，而歷史，正在她手中悄然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