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著窗戶，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敲擊。柯寒聲站在溫景明書房門口，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整個房間。這是他今年接手的第七起命案，也是最離奇的一起。
\"死亡時間大約是昨晚十點到十二點之間。\"法醫蹲在尸體旁，頭也不抬地說，\"初步判斷是氰化物中毒，具體還要等尸檢結果。\"
柯寒聲沒有回應，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的場景吸引。溫景明——那位以密室推理小說聞名全國的作家，此刻正仰面倒在他的真皮轉椅上，面部肌肉因痛苦而扭曲，嘴唇呈現出不自然的櫻桃紅色。他的右手垂在椅子旁，指尖距離地板只有幾厘米，左手則緊緊抓著胸口的襯衫，仿佛死前經歷了難以忍受的痛苦。
最令人費解的是，整個書房從內部反鎖，窗戶緊閉，沒有任何被破壞的痕跡。一個完美的密室。
\"柯顧問，你怎麼看？\"刑偵隊長趙志剛走過來，壓低聲音問道。他額頭上的汗珠在燈光下閃閃發亮，顯然對這起案件感到棘手。
柯寒聲沒有立即回答。他緩步走進書房，黑色皮鞋踩在深色實木地板上，幾乎沒有發出聲音。三十歲出頭的他身材修長，穿著剪裁得體的深灰色西裝，整個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劍，鋒利而冰冷。
\"表面看像是自殺。\"柯寒聲終于開口，聲音低沉而冷靜，\"但有幾個地方不對勁。\"
他指向書桌上的物品——一台合著的筆記本電腦，一個半滿的咖啡杯，幾本堆疊整齊的書籍，最上面一本赫然是柯寒聲自己的著作《密室推理的二十一種解答》。
\"溫景明是右撇子，但咖啡杯放在左手邊；筆記本電腦合上了，但電源指示燈還亮著，說明他不是正常關機；最重要的是——\"柯寒聲戴上手套，小心地拿起那本自己的書翻開，\"第三十七頁被撕掉了。\"
趙志剛湊過來看︰\"這一頁寫的什麼？\"
\"關于利用時間差制造密室假象的手法。\"柯寒聲的眼楮微微眯起，\"溫景明在死前特意看了這一頁，然後撕掉它，這不像是自殺者會做的事。\"
書房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接著是女人壓抑的啜泣聲。柯寒聲轉頭看去，一個穿著黑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子站在門口，臉色蒼白如紙，雙手緊握成拳。
\"那是溫景明的女兒，溫雅。\"趙志剛低聲介紹，\"二十八歲，現在是某出版社的編輯。報案的人就是她，今早來給父親送早餐時發的。\"
柯寒聲打量著溫雅。她有一張精致的鵝蛋臉，長發如瀑，即使在悲痛中也不失優雅。但引起柯寒聲注意的是她的眼楮——那雙眼楮里除了悲傷，還有某種他讀不懂的情緒。
\"溫小姐，能請您進來一下嗎？\"柯寒聲主動開口，聲音比平時柔和了幾分。
溫雅深吸一口氣，緩步走進書房。她的目光刻意避開父親的尸體，而是落在書桌上。\"我父親...他昨天還好好的。\"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出奇地平靜，\"我們還約好今天一起去听音樂會。\"
柯寒聲注意到她說這話時，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腕上的手表，一個明顯的緊張動作。\"您最後一次見到您父親是什麼時候？\"
\"昨天晚飯後，大約七點半。\"溫雅回答，\"他說要趕稿子，就進了書房。我...我後來就回自己公寓了。\"她頓了頓，補充道︰\"我不住在這里，只是經常來看望父親。\"
柯寒聲點點頭，目光掃過書桌上的物品︰\"您父親最近有什麼異常表現嗎？比如情緒波動，或者提到過什麼特別的事情？\"
溫雅咬了咬下唇，這個細微的表情變化沒有逃過柯寒聲的眼楮。\"他最近確實有些...心神不寧。\"她猶豫了一下，\"上周他突然說要修改遺囑，還問我如果他出了意外該怎麼辦。我以為只是他寫小說太投入了，沒想到...\"
就在這時，一名警員匆匆走進來︰\"趙隊，我們在死者電腦里發現了一些東西。\"
柯寒聲和趙志剛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一起走向電腦。技術人員已經打開了電腦，屏幕上顯示著一個未完成的文檔，標題是《完美謀殺》。
\"這是他正在寫的新書？\"趙志剛問道。
技術人員搖搖頭︰\"不全是。這里面還夾雜著一些像是日記的內容。\"他滾動頁面，停在某一段落︰
\"他們終于找來了。二十年過去，我以為一切都已被遺忘，但罪惡從不會真正消失。那個女孩的眼楮每晚都在我夢中出現，現在輪到我了...\"
柯寒聲的瞳孔微微收縮。這段話透露的信息遠比表面看到的要多。他轉向溫雅︰\"您父親過去有沒有提起過什麼...不為人知的往事？特別是大約二十年前的事？\"
溫雅的表情瞬間凝固，她的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二十年前我只有八歲，父親很少提起他成名前的事。\"她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不過...他最近確實經常做噩夢，有一次我听見他喊一個名字...好像是"林月"？\"
柯寒聲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林月——這個名字像一把鋒利的刀刺入他的記憶。二十年前，他的導師林教授的女兒就叫林月，在一場離奇的車禍中喪生，而林教授一直堅稱那不是意外。
\"溫小姐，您父親認識一位姓林的大學教授嗎？\"柯寒聲盡量保持聲音平穩。
溫雅皺眉思索︰\"好像...是有這麼個人。父親的書架上有一本犯罪心理學專著，作者姓林，扉頁上還有簽名。父親說那是他多年前的朋友。\"
柯寒聲立刻走向書房一側的大書架，很快找到了那本書——林正陽教授的《犯罪心理與行為分析》。翻開扉頁，上面確實有一行褪色的字跡︰\"贈景明兄指正——正陽，2002年夏。\"
2002年，正是林月死亡的那一年。
柯寒聲合上書，心中已有了初步判斷。溫景明的死絕非簡單的自殺，而很可能與二十年前林月的死亡有關。更令他警覺的是，自己似乎無意中卷入了一個跨越二十年的復仇漩渦。
\"趙隊，我需要查看溫景明最近所有的通訊記錄和銀行流水。\"柯寒聲轉向趙志剛，\"另外，請重點排查他最近接觸過的所有陌生人，特別是與"林"這個姓氏有關的。\"
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溫雅，發現她正盯著那本被撕掉一頁的《密室推理的二十一種解答》，眼神復雜難辨。
雨聲漸大，敲打著窗戶，仿佛在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柯寒聲知道，這起看似簡單的\"自殺\"背後，隱藏著一個精心設計的謀殺陷阱。而揭開這個陷阱的關鍵，很可能就在那本被撕掉一頁的書中，在那個名叫\"林月\"的女孩身上，以及——他看了一眼溫雅——這位看似悲傷卻處處透著可疑的死者女兒身上。
法醫將溫景明的尸體裝入黑色裹尸袋時，柯寒聲站在書房窗前，凝視著窗外越下越大的雨。雨水模糊了玻璃，將外面的世界扭曲成一片朦朧的灰色。
\"柯顧問，死者的手機找到了。\"趙志剛走過來，手里拿著一個證物袋，里面裝著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機，\"密碼鎖住了，已經送去技術科破解。\"
柯寒聲接過證物袋，隔著塑料膜按亮屏幕。鎖屏壁紙是一張溫景明和溫雅的合影，兩人站在某個書店的簽售台前，笑容燦爛。照片角落顯示的日期是三個月前。
\"看起來父女感情不錯。\"趙志剛評論道。
柯寒聲沒有回應，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方最後一條通知上——一條短信預覽，只顯示了前半部分︰\"時候到了，溫先生。您應該...\"後面的內容被截斷了。
\"查這個號碼。\"柯寒聲將手機還給趙志剛，聲音低沉，\"還有，我需要溫景明最近三個月的全部通話記錄。\"
他轉身走向書桌，再次審視那台筆記本電腦。《完美謀殺》的文檔還打開著，柯寒聲滾動頁面，快速瀏覽內容。故事講述了一個推理小說家如何精心策劃自己的死亡，使其看起來像自殺，實際上卻是他殺。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書中描述的死亡方式正是氰化物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