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圖書館的尖頂在晨光中投下細長的陰影。陳默站在馬路對面，觀察著這座新哥特式建築的所有入口。他已經提前半小時到達，在附近的咖啡店里確認沒有可疑人物跟蹤後，才慢慢接近約定地點。
手機顯示958。陳默最後一次檢查了腰間的手槍和口袋里的錄音筆，穿過馬路。
推開厚重的橡木門，陳默立刻被陳舊紙張和皮革裝訂的味道包圍。大廳空蕩蕩的，只有一位老年管理員在櫃台後打瞌睡。他按照短信指示，走向三樓的珍本閱覽室。
閱覽室門半掩著。陳默輕輕推開，看到靠窗的桌前坐著一個女人。她約莫三十五歲，黑框眼鏡後的眼楮布滿血絲，手指不停地敲打著桌面。
\"甦芮？\"陳默認出了她——許志明的責任編輯，報案人。
女人猛地抬頭，示意他關門。\"你一個人來的？\"她的聲音壓得很低。
陳默點頭，在她對面坐下。\"是你發的短信？為什麼不用真名？\"
甦芮緊張地舔了舔嘴唇︰\"我的電話可能被監听。\"她從包里掏出一個u盤推過來，\"許志明失蹤前三天給我的，說如果他出事，就交給值得信任的警察。\"
陳默拿起u盤︰\"他預感到自己會出事？\"
\"不只是預感。\"甦芮從手機調出一段錄音，\"听听這個。\"
錄音中許志明的聲音顫抖︰\"甦芮，我發現了一些事...關于二十年前那個女孩。他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但證據還在。如果我...如果我不在了，找陳志遠警官，他——\"
錄音戛然而止。
\"後面呢？\"陳默追問。
\"就這些。第二天他來辦公室，臉色慘白，給了我那個u盤。\"甦芮抓住陳默的手腕，\"他說林小雨不是自殺，而他知道凶手是誰。\"
陳默心跳加速︰\"他提到我父親？\"
甦芮點頭︰\"他說你父親是唯一試圖幫那個女孩的警察。\"她突然壓低聲音，\"許志明最後對我說，真相藏在"三個孩子的游戲"里。\"
這句話像電流般穿過陳默的身體。他模糊記得小時候玩過這樣的游戲，但細節全無印象。
\"還有誰知道這個u盤？\"
\"沒有人。我甚至沒敢看里面的內容。\"甦芮突然看向窗外，臉色驟變，\"天啊，他們找到我了...\"
陳默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街對面停著那輛無牌黑色轎車。
\"跟我走。\"他拉起甦芮，\"後門在哪里？\"
他們剛沖出閱覽室，樓下就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陳默拔出手槍，示意甦芮躲進旁邊的書架通道。
沉重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陳默屏住呼吸，從書架縫隙中看到一個穿黑衣的高大男子正在環視三樓空間。
\"從那邊走。\"陳默推著甦芮向緊急出口移動。
就在他們即將到達出口時，甦芮突然掙脫陳默的手︰\"分開走更安全！明天中午在城南咖啡館見！\"不等陳默阻止，她已經沖向另一側的樓梯。
陳默猶豫了一秒，決定先確保u盤安全。他沖下緊急樓梯，從側門離開圖書館，混入街上的人群。
兩小時後，確認甩掉所有可能的跟蹤者，陳默回到警局。他用技術科的電腦查看u盤內容，發現里面有三個文件夾︰\"林小雨案\"、\"證據鏈\"和\"三個孩子\"。
第一個文件夾中是許志明收集的案件資料，比警局檔案詳細得多。現場照片顯示林小雨脖子上有明顯的扼痕，與上吊的繩索痕跡不符。法醫原始報告被涂改過——原始結論是\"機械性窒息致死\"，後被改為\"自縊\"。
陳默打開\"證據鏈\"文件夾，里面是一系列許志明近五年來的調查記錄。他追蹤到了當年負責林小雨尸檢的法醫——已在2001年車禍身亡；調查過林小雨的班主任——移民加拿大後失蹤；甚至找到了林小雨的母親，對方拒絕見面，只通過信件表示\"不想再回憶那段痛苦\"。
最令人震驚的是一份銀行記錄︰在案件結案後一周，許志明的賬戶收到一筆50萬元的轉賬，匯款方是\"新城文化基金會\"——該基金會主席正是許志明的叔叔許成剛。
\"三個孩子\"文件夾中只有一張掃描的老照片。陳默放大圖片，呼吸幾乎停滯——照片上是年幼的他站在林小雨旁邊，兩人中間還有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三個人在梧桐樹下笑著。照片背面寫著︰\"小雨、小雪和默默，1998年夏\"。
陳默的頭突然劇痛起來，眼前閃過碎片般的畫面︰梧桐樹、尖叫、血、一個男人奔跑的背影...他趴在地上干嘔，直到同事發現並叫來醫務室的人。
\"你看起來糟透了。\"李國強不知何時站在醫務室門口，\"跟我來。\"
在李國強的辦公室，陳默講述了上午的經歷，但隱瞞了u盤的具體內容。
\"甦芮有危險。\"李國強听完後說，\"黑色奧迪是國安的車。\"
陳默瞪大眼楮︰\"國安？這案子怎麼會牽涉到他們？\"
李國強點燃一支煙︰\"二十年前，許成剛不只是市委副書記，還是國安在本市的聯絡人。林小雨案子有政治因素。\"
\"什麼政治因素能牽扯到一個高中女生？\"
\"她父親是研究所的工程師，涉及敏感項目。\"李國強吐出一口煙圈，\"99年夏天，她父親突然被調往西北基地，一周後女孩就"自殺"了。太巧合了，不是嗎？\"
陳默想起照片上第三個孩子︰\"林小雨有個妹妹？\"
\"林小雪，比她小兩歲。案發後被親戚接走，後來好像學了醫。\"李國強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不記得了？你們小時候常一起玩。\"
陳默的太陽穴又開始抽痛︰\"我...記憶很模糊。\"
\"也許是有原因的。\"李國強遞給他一張紙條，\"這是林小雪現在的地址和電話，心理醫生。小心點，別被跟蹤。\"
離開警局前，陳默接到醫院電話——父親酒精中毒住院了。他匆忙趕到醫院，看到父親躺在病床上，臉色灰白。
\"爸，你怎麼樣？\"
陳志遠虛弱地睜開眼︰\"你...找到小雪了嗎？\"
陳默震驚地看著父親︰\"你知道我會去找她？\"
\"她手里有...小雨的日記後半本。\"父親艱難地說，\"我這些年一直...暗中照看她。現在該...真相大白了。\"
\"爸，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我記不得林小雨姐妹？\"
父親的眼神突然變得清明而痛苦︰\"因為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他們...給你做了記憶干預。\"
陳默如遭雷擊。他還想追問，護士進來表示探視時間結束。
回到公寓已是深夜。陳默剛掏出鑰匙，就發現門鎖有被撬的痕跡。他拔槍緩緩推開門，屋內一片狼藉——所有與案件相關的資料都不見了，連電腦硬盤都被拆走。
只有衛生間鏡子上用口紅寫著一行字︰\"停止調查，除非你想和你父親一樣。\"
陳默顫抖著撥通林小雪的電話。響了三聲後，一個冷靜的女聲接听︰\"陳警官，我一直在等你電話。\"
\"你...知道我是誰？\"
\"當然。\"她的聲音帶著奇怪的平靜，\"我姐姐日記里經常提起你。明天上午十點來我診所吧，帶上你找到的所有東西。\"
掛斷電話，陳默從襪子里取出備份的u盤——他早有預感，提前做了準備。當他插入筆記本電腦，打開\"三個孩子\"文件夾時，發現之前沒注意到照片角落里有一個模糊的人影，似乎正在遠處觀察著三個孩子。
放大後，那人手中的東西清晰可見——一台老式攝像機。
陳默的頭再次劇痛起來，這一次，閃回的影像更加清晰︰小雨在哭，一個男人舉著攝像機，他自己躲在灌木叢中，然後是尖叫聲，血，很多血...
他突然意識到，許志明所說的\"三個孩子的游戲\"不是指照片上的三個孩子，而是那個致命的游戲——他、小雨和小雪，無意中成為了某個可怕事件的見證者。
而那個舉著攝像機的男人，很可能就是一切悲劇的開端。
窗外，黑色轎車再次出現。這一次，陳默沒有躲藏。他直視著車中的人，直到對方緩緩駛離。
明天，他將見到林小雪，那個可能掌握著最後一塊拼圖的人。而今晚，他需要弄清楚一件事——1999年夏天，在那棵梧桐樹下，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三個孩子的游戲，最終變成了一場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