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今晚的會，還會有外人參加。而且，那人的立場……似乎是傾向于主和派的！”
主和派這三個字一出口，沈醉又左右看了兩眼，整個人格外的緊張。
“所以啊賀兄，你最好還是讓事情的影響越小越好。”
賀遠聞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倘若代力真的投靠了主和派，那自己是真得小心的調整下計劃了。
但也就在這時，一陣汽車引擎聲由遠及近，刺眼的車燈劃破了院內的黑暗。
沈醉回頭一看，連忙道︰“是局座來了！我們快進去吧！”
說罷他便不再停留，帶著賀遠快步走進了那棟燈火通明的小白樓。
……
片刻之後，軍統總部的會議室內。
長長的會議桌兩側，已是坐滿了人。
賀遠、沈醉、徐業道、余樂醒等一眾軍統高層悉數到場，個個神情肅穆，氣氛顯得有些凝重。
主位之上，代力環視一圈見人已到齊，便沉聲宣布︰“開會。”
緊接著，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賀遠的身上。
“賀遠，你先來吧，把這次去雲南的任務，做一個詳細的述職報告。”
賀遠聞言，眉毛不著痕跡的微微一挑，瞥了一眼身旁的沈醉。
現場並無軍統之外的人。
而沈醉也只能是回以一個無奈的眼神，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清楚情況。
賀遠心中了然，隨後便從座位上站起身，聲音沉穩有力。
“報告局座，各位長官，卑職此次奉命前往雲南騰沖……”
他將在雲南如何周旋于各方勢力之間，如何抓捕日寇特務，如何協助地方建立鋼鐵廠與兵工廠等事情，簡明扼要地敘述了一遍。
自然，所有與新四軍有關的敏感信息是要隱去的，哪怕在場的人或多或少都已經知道了。
“……以上，就是卑職在雲南的全部工作，匯報完畢。”
賀遠啪的挺直身體，然後又重新坐下。
“嗯。”代力聞言，剛要點頭。
但就在此時，會議室的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玩味的笑聲。
“呵呵，恐怕……並非如此簡單吧賀上校。”
眾人聞聲，齊齊朝著門口看去。
只見會議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一個約莫五十來歲，戴著金絲眼鏡，穿著筆挺中山裝的男人，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走了進來。
在場眾人除了代力之外，臉上皆是閃過一絲驚訝，顯然都對這突如其來的人，感到非常驚訝。
而賀遠見到來人，也是眉頭微微一挑。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代力此刻則緩緩從主位上站起身，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用那平淡的語氣介紹道︰“今日會議有些特殊，所以我特意請來了總統府侍從室的陳沖陳主任，一同與會。”
而陳沖則是沖著在場眾人微微頷首致意，臉上掛著一抹恰到好處的，既不顯得諂媚，又不至于失了禮數的笑容。
“代局長太客氣了。我只是奉命過來旁听一下，可算不上與會。”
“各位請便，照常進行就是了，不用管我。”
說罷，他便徑直走到代力身旁空著的位置上，施施然的坐了下來。
在座的軍統高官們皆是面面相覷，心中各自打起了算盤。
一個總統府侍從室的主任，突然跑到軍統的內部高級會議上來“旁听”？
這事怎麼看都透著一股不尋常，分明就是來者不善！
然而，還不等眾人想明白陳沖此行的真正目的，陳沖卻又將目光投向了賀遠，臉上露出了幾分“關切”的笑意。
“賀上校，一別三個月，你這可是黑了也瘦了太多了。”
“看來，兵工廠那邊的事情，是真的很辛苦啊。”
話到此處他頓了頓，嘴角的弧度變得愈發玩味，話語中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尖刺。
“莫非……是那些新四軍的人，把那些苦活累活，都推給你了？”
此言一出，會議室內本就有些凝重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聚焦在了賀遠的身上。
陳沖這番話，簡直就是包藏禍心！
他這是明擺著要將賀遠與新四軍合作的這件敏感之事，直接擺到台面上來，當眾給他難堪！
而賀遠聞言，則是抬頭看了一眼主位上的代力。
代力仍舊只是那副面無表情，古井無波的模樣。
賀遠內心一笑，隨即轉過頭，對著陳沖淡然擺了擺手。
“陳主任說笑了，倒也沒那麼過分。”
“我只是心憂工期，每日都親去現場督工，這風吹日曬的，自然就黑了些。”
陳沖聞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隨後又將目光轉向了代力。
“代局長，依我看，賀上校這次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啊，不光是為黨國拿下了鋼鐵廠，更是能與新四軍方面協調妥當，讓他們也為抗戰出力。”
“這份胸襟與能力，實在是難能可貴！”
“依我之見，如此功勞，理應重賞才對啊！”
這一番話說出，代力那張本就陰沉的臉，此刻更是黑得能滴出水來。
在場其他人也都听明白了，陳沖這是鐵了心要借題發揮，將賀遠給架在火上烤啊。
“陳主任所言極是。”
代力緩緩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了賀遠的身上。
“賀遠，你自己說吧，想要什麼獎賞？”
“這個……”
賀遠聞言抬手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認真思索的模樣。
片刻之後，他才像是下了決心，從上衣口袋里不緊不慢摸出了一個早已準備好的信封，遞送了過去。
“報告局座，卑職想要的……是一份清閑。”
而代力並未伸手去接，只是用清冷的聲音問道︰“這是什麼？”
“今天這場合，但說無妨。”
“是。”
賀遠將那信封輕輕放在桌上，神情中露出了幾分恰到好處的疲憊與無奈。
“這是卑職的辭職信。”
“卑職在雲南操勞過度，積勞成疾，如今實在是難堪大任，懇請局座批準。”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偌大的會議室內，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用那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賀遠。
辭職？！
在這功成名就，眼看就要飛黃騰達的節骨眼上，賀遠竟然要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