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正上下打量著賀遠，目中帶著玩味的嘖嘖有聲道︰“我還以為咱們是去跟地下黨做買賣，沒想到賀處長竟像是去參加什麼重要典禮一般。”
“怎麼？難道你們軍統的人，見了紅黨就這麼……拘謹嗎？”
劉文正此刻的心情，是這些日子以來少有的輕松和平靜。
雖然付出了兩萬多畝地的慘痛代價，但總算是把眼前的難關應付過去了。
通道的事情已經了結，軍費也“籌措”到位，賀遠和孫連仲的大軍眼看就要開拔去嘉興送死。
等日本人那邊確認了自己提供的情報屬實，那批價值連城的古董就能到手，之前的損失就能彌補大半。
而賀遠這個心腹大患，大概率也會死在日軍第六師團的槍口之下！
畢竟，自己在給日本人的情報里，可是特意將賀遠和孫連仲這兩人的地位，劃在了對等線上，而且只有他們這倆人！
想到這里，劉文正看向賀遠的目光中，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和得意。
而賀遠聞言卻只是笑著搖了搖頭，目光平靜的掃過劉文正那張故作輕松的臉。
“劉署長說笑了，只不過是一身中山裝而已，身為黨國軍官本就該穿這個。”
“不過，今天確實算是個大日子。就算沒有新四軍的朋友過來，我大概也會穿得正式一些。”
說到這里，賀遠話鋒微微一轉，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芒，似笑非笑的看著劉文正。
“而且，劉署長你可能不知道，在我們軍統內部，如果要處理處級以上的官員，出于最基本的尊重，通常……也會要求著裝如此正式的。”
這話語輕飄飄的，卻像是一根無形的針，悄然刺向劉文正。
劉文正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常態，只是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他現在只想安穩度過這最後幾天，懶得再跟面前這個將死之人逞口舌之快。
也就在這時，一名衛兵快步跑了過來，在孫連仲面前立正敬禮。
“報告司令！新四軍的車隊已經通過了我方前沿關卡，正在向這邊駛來，馬上就到！”
衛兵說到這里頓了頓，低聲補充道︰“我們檢查過了，一共二十輛卡車，除了司機，每車只有四名隨車押送人員，總計一百人，他們只攜帶了隨身的手槍。”
可孫連仲聞言卻是眉頭一豎，臉上露出明顯的不悅之色，怒聲對著那衛兵低聲斥責道︰“愚蠢！人家是來押送軍火的，真要是有什麼歹心，你派人檢查幾把破手槍有個屁用！”
孫連仲瞪了那衛兵一眼，聲音壓低了幾分，卻更顯嚴厲。
“這樣做，只會顯得我們二十六軍小家子氣！回去告訴你那個連長，讓他自己去軍法處領三十軍棍！下次再自作聰明，就給我滾蛋！”
“是！卑職知錯！”
那衛兵嚇得臉色發白連忙低頭應下，隨即便卑微退了下去。
呵斥完衛兵，孫連仲整理了一下軍容，目光投向遠處。
片刻之後，伴隨著引擎的轟鳴聲，二十輛蓋著厚厚帆布的軍用卡車緩緩駛來，停在了眾人面前不遠處。
為首的一輛卡車駕駛室門打開，一個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樸素灰色軍裝，面容剛毅，眼神沉穩的中年男人走了下來。
男人緩步走到孫連仲等人面前，干淨利落的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聲音洪亮道︰“報告長官！國民革命軍新編第四軍，浙東軍區第三縣大隊隊長海剛，奉上級命令，前來押送交易物資！”
在場的國軍軍官們，包括孫連仲等人在內，听到這“縣大隊長”的自報家門，心里都不約而同地暗自發笑。
開什麼玩笑！
押送如此重要的一批軍火，還敢跟他們這些國軍高層直接對接交易，怎麼可能只是區區一個縣大隊長？
不過，眾人臉上並未表露分毫，紛紛回以軍禮。
孫連仲上前一步，臉上帶著幾分客氣的笑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原來是海隊長，辛苦了！我是第二十六軍軍長孫連仲。對于貴軍此次能雪中送炭，孫某代表二十六軍全體將士，表示感謝！”
海剛聞言，臉上也露出一絲樸實的笑容，擺了擺手道︰“孫司令客氣了。說實話我們那邊也很貧困，條件有限，不然以當前的國難，我們是真的想直接支援前線，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還要進行交易。”
這話既表明了立場，也點明了交易的性質，不卑不亢。
孫連仲听出了他話中的意思，也不再多言，隨即抬手對著身後示意了一下。
立刻有士兵推著十輛裝滿了沉重木箱的板車走了過來。
為首的幾個士兵上前，將其中幾個箱子的蓋子用力掀開。
“嘩啦——”
在清晨陽光的照射下，滿滿幾箱子嶄新的、閃耀著銀白色光芒的現大洋，瞬間晃花了所有人的眼楮。
“海隊長，二百萬現大洋一分不少。需要過下秤麼？”
“不用了，就沖你孫司令的名頭，我相信這里只會多不會少。”
“哈哈，好！海隊長快人快語，既然信得過我孫某人，那咱們也就不搞那些虛頭巴腦的了！”
孫連仲顯得很是豪爽，隨即又對著身後的一名軍官示意道︰“去，喊弟兄們過來卸貨！動作都麻利點！”
然而，就在那軍官領命準備去叫人之時，海剛卻突然抬手阻止了他。
“孫司令，先不急。”
海剛臉上的笑容不變，但語氣卻多了一絲鄭重。
“錢的事情，我們信得過孫司令和諸位，但是……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先辦妥了，這筆交易才能算是真正完成。”
這話一出，孫連仲和旁邊的幾名國軍將領眉頭皆是微微一皺。
就連一直看戲的劉文正和王群，臉上也閃過一絲了然的冷漠。
果然來了！
這些泥腿子出身的家伙，做生意就是不講究，臨到最後關頭，還想玩一手臨場加價的把戲？
孫連仲心中略有不快，但面上並未表露，正準備開口詢問對方還有什麼條件。
可就在這時，一直站在旁邊的賀遠卻突然邁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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