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唐鏡氣得面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
他怎麼也沒料到康團竟如此能煽動眾人情緒,瞬間引發了輿論的波動。
必須要想個辦法壓下去。
方唐鏡猛地將矛頭轉向康團,厲聲道︰“康雷同志!請注意你的身份和場合!公堂之上,朗朗乾坤,豈能容你口出穢言?”
他往前傾身,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這是在公然藐視司法程序!這里是定分止爭的審判庭,不是你鐵拳團喊殺震天的訓練場,輪得到你在這里撒野罵娘?”
話音剛落,他猛地側身,手臂一揚,指尖如利劍般直指被告席上的陳浩男,聲調陡然拔高,透著一股義正辭嚴的凜然︰“不錯,這孩子的軍事天賦確實罕見,小小年紀能在部隊里闖出名堂,沒人能否認。但各位請睜開眼楮看看——他今年才九歲!九歲是什麼概念?在座各位誰家的孩子九歲時,不是在學堂里念書,在爹娘跟前撒嬌?”
方唐鏡的目光掃過全場,像是在尋求共鳴,聲音也隨之拔高︰“我們炎國已經太平了幾十年,除了邊境偶有摩擦,實戰幾乎是書本里的名詞。大家平日里搞演習、練戰術,說到底都是模擬!在這種環境下,一個九歲的孩子突然出現在對抗場上,就像把一顆沒熟透的隻果擺上天平,對手會怎麼想?他們會覺得‘這孩子懂什麼’,會下意識地放松警惕,甚至會因為‘他還小’而手下留情——這難道不是人之常情?”
他突然加重語氣,像是在揭示一個被忽略的真理︰“就算他真能在全國特種兵大賽里拔得頭籌,我也不覺得奇怪!畢竟誰會跟一個半大孩子較真?輸了不光彩,贏了也沒面子,換做是你,你會拼盡全力嗎?”
最後一句話像是一塊石頭投入湖面,瞬間在旁听席上激起了漣漪。
“審判長這話……好像有點道理啊。”一個穿著常服的後勤軍官摸了摸下巴,低聲跟身邊的同僚嘀咕,“上次我們師跟鐵拳團搞聯合演習,听說就是這陳浩男帶隊,把我們的指揮車都端了。當時我還納悶,怎麼會輸給個孩子,現在想來,說不定真是咱們的人沒當回事。”
旁邊戴眼鏡的參謀推了推鏡架,附和道︰“可不是嘛。炎國打越戰那會,我爸所在的連隊就吃過這虧。村口竄出來個十二三歲的娃,背著個竹簍,看著跟無害似的,結果走近了才知道竹簍里藏著炸藥,當場就炸傷了咱們三個戰友。這事兒後來寫進了軍史,就是提醒大家別被‘孩子’這兩個字迷惑了。”
“這麼說,雷電突擊隊這次栽了,還真可能是因為輕敵?”
“也有可能,畢竟對手是個九歲的孩子。”
“是啊,換做是誰,估計都不會想到他能有那麼強的戰斗力吧?演習里讓著點,實戰里可就吃大虧了……”
“沒錯,實戰和演習,那能一樣嗎?”
議論聲像潮水般漫開來,原本偏向陳浩男的輿論,竟隱隱有了反轉的跡象,不少人看向陳浩男的眼神里,多了幾分審視和懷疑。
雷戰坐在席位上,緊繃的肩膀明顯松弛了幾分,連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他之前被康團指著鼻子罵“公報私仇”,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幾巴掌,連脖子根都漲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此刻听到方唐鏡的話,又听著周圍同僚的議論,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清了清嗓子,主動開口說話,聲音里帶著幾分如釋重負的沉穩,卻又透著一絲刻意壓抑的委屈。
“審判長說得對,”雷戰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康雷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我承認,陳浩男這孩子確實有過人之處。在狼牙基地的幾次內部對抗里,他的表現甚至讓不少老隊員都自愧不如。但這恰恰說明了問題——他習慣了在演習里靠著‘年齡優勢’和‘出其不意’取勝,這種思維一旦帶到實戰里,就是致命的!”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變得沉重,像是在回憶一段剜心刻骨的過往,聲音里帶著濃濃的痛惜︰“這次營救安然,抓捕劉家毒梟的任務,我們雷電突擊隊做了足足三天三夜的前期偵查!從劉家別墅的地形分布,到毒販的作息規律,再到據點的火力配置,甚至連他們換崗的間隙都摸得一清二楚!原本計劃是凌晨三點突襲,那時候是人最困乏的時候,正好利用夜色掩護端掉他們的老巢,一舉擒獲主犯!可陳浩男呢?”
雷戰猛地一拍桌子,“啪”的一聲震得桌上的水杯都跳了起來,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他非要橫插一腳,沒有提前和我們打招呼,就帶人沖進去了,這是實戰啊,不是過家家的演習!一步錯就是人命關天,是要流血犧牲的!可他懂嗎?”
“他仗著自己之前演習贏過幾次,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根本不把這些經驗放在眼里,就因為提前這兩個小時,我們暴露了!才導致了意外的發生……”
說到這里,雷戰的眼眶紅了,聲音也帶上了哽咽︰“閻王是我的老搭檔,跟了我八年!從新兵連到特種部隊,我們一起執行過十三次危險任務,每次都能活著回來!可這次……就因為一個九歲孩子的任性,他永遠留在了那里!”
他指著陳浩男,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康團長,你說要公道。那我問你,閻王的公道在哪里?他的父母還在老家等著他退伍回家結婚,現在卻只能收到一封烈士通知書!這難道就是你說的‘公道’?”
“我承認,作為隊長,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雷戰深吸一口氣,語氣里帶著決絕,“我讓他去當臥底,是我的失職。但如果不是陳浩男一意孤行,打亂了整個部署,閻王根本不會犧牲!這一點,我敢拿我的軍餃擔保!”
這番話擲地有聲,帶著濃重的悲情色彩,瞬間又把不少人的同情心拉了過去,旁听席上的議論聲再次變了風向。
“這麼說來,還真是這孩子太冒失了?實戰可不是鬧著玩的啊。”
“實戰跟演習不一樣,一步都錯不得,他這性子確實得改改,太 了。”
“雷戰也不容易,失去了出生入死的兄弟,心里肯定跟刀割似的……”
康雷站在原地,听著雷戰聲淚俱下的控訴,看著周圍同僚搖擺不定的議論,只覺得一股怒火從腳底直沖頭頂,燒得他五髒六腑都在發燙。
他萬萬沒想到事情竟如此棘手。
這個審判長和雷戰等人分明是在顛倒黑白、巧言令色,用看似無懈可擊的邏輯編織一張大網,可偏偏說得頭頭是道,死死抓住陳浩男的年齡優勢,以及出其不意的事情做文章,讓他一時之間竟找不到突破口反駁。
“哈哈……”
就在這喧囂的議論聲中,突然,有人笑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