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張建國在後勤部里坐著。
陸續來上班的後勤部干事，看到他這個新提拔的副廠長在這里，均是假笑著打了個招呼，隨後規規矩矩的在位置上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那些拿著早飯來上班的，都默契的把早飯放進了抽屜里。
他們不知道副廠長怎麼會一大早的在這里坐著，但知道這個時候就是餓死也不能給副廠長留下話頭。
張建國看著他們這樣，也沒有說自己是來干嘛的，只是悠閑的喝著茶，等著聶主任來上班。
好在聶主任平時來的不晚，七點半不到就來了廠里。
“張副廠長，什麼風把你刮來了，去我辦公室里坐坐。”
聶主任看到張建國一點都不驚訝，說笑著就和他一起進了辦公室。
直到兩人關上門，後勤部眾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而辦公室里，聶主任則是笑著說道
“看你把他們嚇成什麼樣了，一會兒你一走，估計得有不少人過來和我打听。”
“我這不是沒辦法了麼，只能來你這里躲躲。
婁振國不知道怎麼想的，我這邊演習沒結束多久，他就帶著人過來了。
我要是被他堵在辦公室里，用不了幾天我這個副廠長的位置就該換人了。”
張建國說完，從聶主任手里搶了一個焦圈，一邊吃一邊說道
“早知道我就該回去，也不知餓到現在。”
“他還能堵的住你啊，焦圈味道不錯吧，我媳婦兒做的。”
聶主任喝著豆汁兒，看著只剩下半個的焦圈，有些䱇瑟的說道。
“嫂子厲害啊，比外面做的好吃多了。”
張建國三兩口吃完了焦圈，其實他早就在空間里吃過了，吃這方面他從來不會虧了自己，這不過是做做樣子。
擦了擦嘴，這才無奈的說道
“這不是還不能和婁振國翻臉麼，他能這麼快知道演習結束，我從廠里出去他能不知道麼。
早知道上次查敵特的時候，讓他們把婁振國留下來的人都查查好了，全都當敵特抓了一了百了，也不至于弄得這麼麻煩。”
“要是照你說的來，廠里就沒多少高級工了。
咱們廠的這些高級工多多少少都和婁振國有點關系，要不然老楊在的時候就動手了，哪兒還能留到現在。
誰讓軋鋼廠原本就是人家的呢，你就別抱怨了。”
聶主任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起身給張建國杯子里加了點水。
隨後輕聲說道
“他這次是帶人過來的吧，他的人到了夜校差不多也能開始轉起來了。”
“早著呢，他今天帶不來幾個人。
再說車間那邊也得再等等，那些不想來夜校的老家伙，快要坐不住了。”
張建國慢悠悠的喝了口水，車間那邊他準備給五天時間。
這五天時間是在給車間里那些猶豫不決的老師傅想清楚的，至于那些拿著師傅的權利不願意放手的，他從來沒打算給這些人機會。
最多夜校正常運行起來之後，隔段時間給一兩個名額，給他們留點希望就行了。
“我听說報名的老師傅已經不少了，三車間的劉海中是你安排的吧？”
聶主任有些詫異的說道，在他看來現在報名的人數已經足夠了。
“人是不少了，不過總要給人一點時間考慮的，也給報了名的那些人一點壓力。
至于劉海中，總得有人帶頭的，不然現在哪里能有這麼多人報名。
劉海中這個人帶徒弟的本事不差，就是沒什麼當領導的腦子。
我準備在夜校里給他一個組長當當，帶頭的總是要給點好處的，坐不坐的住升不升的上去，就看他自己了。”
張建國毫不在意的說出了自己的打算，他和劉海中的關系，在廠里不算什麼秘密。
劉海中在劉光天當了他徒弟之後，在車間里可沒少吹噓。
這也是為什麼他第一時間報名之後，能帶動這麼多人去報名的原因，不然就憑他一個七級工，還沒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他是七級工，其他那些老師傅可也是六七級工，誰都不比誰強多少。
“我還以為你是看在你徒弟的面子上給的他這次機會，四車間的崔成方和我關系不錯，要是能力可以，你得給我個面子。”
聶主任說著從抽屜里拿出一包煙放到了桌上。
“嗨，都是小事兒，要是能力不錯，再往上走走也可以。”
張建國拿過煙直接拆開，丟了一根給聶主任。
夜校這個事情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不重要的位置也多。
那十年里，夜校肯定得進大家的人，不可能他一個人把持著的。
就在兩人聊著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李懷德揮了揮手，驅散了一下滿屋子的煙，走過去把窗戶給打開。
“抽煙也不知道開窗戶，不怕燻死在屋里。”
散了散煙後，他拿了把椅子在張建國身邊坐下，笑著說道
“我看到婁振國的車在廠里，就知道你躲到老聶這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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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他消息太靈了，不能不避著點。
一會兒咱得一起去，他這次帶來的人身份肯定不行，我一個人沒辦法見。”
張建國把煙按滅，揉著眉心有些疲憊的說道。
“那就一起去，你不用休息一會兒，演習忙了一晚上了。”
李懷德說著在桌上放了四張一斤的糧票，隨後自己拿了兩張。
“這次婁振國的事兒辦的不錯，我們也能松口氣，空了去我家聚一聚。
建國你還沒去過我家吧，你嫂子听我一直提起你，早就說要見見你了。”
“哈哈哈，要不就明天吧，我回去也能準備點東西，總不能空著手去見嫂子不是。”
張建國拿了一張糧票，想了想又從口袋里拿了張一兩的飯票放到桌上。
“听說許大茂說，最近村子里獵戶打到了不少好東西。
電子廠的熊廠長說想來咱廠里看看，要不就定在後天吧。”
“這可是好事兒，電子廠那邊的好東西可不少，必須要好好準備才行。”
聶主任收起最後那張糧票，同樣從抽屜里拿了一張一兩的飯票出來。
“今年優秀員工的東西還沒申請下來，听說電子廠那邊最近額外的收音機不少，熊廠長這次來可得留下一點。”
李懷德樂呵呵的掏出兩張二兩的飯票放到了桌子上。
他出多點是應該的，從軋鋼廠里拿了這麼多，也該給下面的人謀點福利。
如今人心終歸還是不穩，多點福利對他是好事兒。
“熊廠長手上的東西盯著的人可不少，說不定我還得去電子廠走一趟。”
張建國把飯票全都收了起來，放到了李懷德的手里。
“你啊，上次我岳父給了我不少麥乳精的票，听說熊廠長的女兒剛剛生了孩子，建國你要是去電子廠，就把這些票帶上。”
李懷德說出麥乳精的時候，臉上意外的有些肉疼。
這東西可不好弄，哪怕是他想弄到也沒那麼容易。
比起小黃魚，他其實更喜歡這些能吃能用的。
“听說食品廠那邊擴建的事情上面已經批下來了，到時候讓老聶和我一起去一趟，看看能不能爭取點福利回來。
他們那個澱粉腸做出來之後，一直供不應求的，得想想辦法給咱們再爭取一批過來。”
張建國忽然提起了食品廠，讓兩人眼楮都亮了起來。
軋鋼廠能和食品廠搭上線，就是托了張建國的福，要是能再拉近一些關系，當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張建國之所以提出來，也是為了讓兩個廠子之間的聯系密切一些。
離起風已經不遠了，光憑軋鋼廠一個廠是無法在起風的時候安穩下來的，只有抱團才可能盡量安安穩。
軋鋼廠這邊等到夜校建立起來，基本就沒有問題了，紡織廠那邊張國義已經當上了廠長，副廠長還是馬長福這個不可能出問題的人，比他們軋鋼廠還有安穩幾分，市局那邊有溫局和江涵在也出不了問題。
接下來還能爭取的，就是食品廠和面粉廠，以及醫學院那邊了。
要不是肉聯廠實在是搭不上線，他甚至還想爭取一下肉聯廠。
只要這些廠子能抱團不亂，不管風多大，四九城就亂不起來。
起風是大勢所趨，除非能短時間內完成共同富裕，不然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他能做的，也只有在起風的時候，盡量保證周圍的安穩。
“這個事情建國你多盯著點，老聶這邊全力配合，我們軋鋼廠今年的福利能多多少，就指著這邊了。”
李懷德當即拍板，說是讓聶主任全力配合，其實是在表示自己的態度。
軋鋼廠這邊實在是沒有太多能給食品廠的，也只能指望張建國這邊的交涉了。
就在這時候，上班的鈴聲響了起來。
聶主任笑著說道
“食品廠的事情先放一放，到時候我全力配合建國就是了。
現在咱們是一起過去，還是你倆過去？”
“這個……”
李懷德摩挲著下巴，眼楮微微眯起。
想到婁振國這次那麼不守規矩，陰惻惻的說道
“老聶，這次你一定要過去，我和建國有些話還是不好說的。”
“要是他來早一點，怕是要撞上宋領導啊。”
張建國輕飄飄的來了一句。
“那就走吧。”
聶主任哪里還能不懂兩人的意思，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門口給二人開門，跟在兩人身後朝著副廠長辦公室走去。
……
與此同時。
婁振國听著上班鈴響完，臉上不由更添了幾分苦澀。
知道自己這次是做錯了，張建國現在還沒現身，一會兒來的就不是張建國一個人了。
他還是小看了這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有些事情終究是沒算計成，還把人得罪了。
“走吧，我們去樓梯口等著，他們馬上就到了。”
婁振國招呼一聲，帶著兩人走到了樓梯邊上。
沒過多久，張建國三人就從樓下走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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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董事，你什麼時候來的，是為了夜校的事情吧，讓你久等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張建國看到樓梯口的三人，仿佛剛知道一般，歉意的打了個招呼。
“剛來沒多久，是我們來的早了。李廠長、聶主任，我來和張副廠長說一下夜校的事情，這兩位是我給夜校找的老師。”
婁振國滿臉堆笑，還不忘介紹一下身後的兩人。
“是這樣阿，倒是我耽誤正事了。
昨天晚上廠里進行了一次反敵特演習，張副廠長被我拉著聊了一會兒演習的情況。”
聶主任特意加重了反敵特三個字，目光從婁振國身後的兩人身上掃過，讓兩人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昨天廠里進行了演習嗎，情況怎麼樣？”
婁振國帶著人跟在三人身邊，笑著問道。
“演習效果不夠好，過幾天還要開展一次。
不說這個了，婁董事不介紹一下兩位嗎，夜校的準備已經差不多了，就等著老師到位了。”
張建國揉了揉眉心，頗為疲憊的說道。
“這位是以前和我一起建立起軋鋼廠的胡文生，軋鋼廠剛剛建立起來的時候，技術方面的問題全靠他來解決。
不過後來因為一些原因，他出去自己開了個小廠。
這位是廖志，也是軋鋼廠的老人了，以前車間里大小事情都是他來處理的，工裝工藝上的很多問題都是他來解決的，也是出去自己開了小廠。
就是不知道，這樣的情況，合不合適在夜校里當老師。”
婁振國把兩人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不過他身後的兩人听到這個介紹，臉上明顯不太自然。
“原來兩位以前都是廠長啊，就是不知道怎麼會……”
聶主任一臉原來如此的，隨後有些詫異的問道。
“我們是犯了一些錯誤，那時候我們也是沒有辦法，要是不答應……哎……”
胡文生吸了一口氣，滿是落寞解釋著，只不過剛開了個頭，便再說不下去了。
“不提以前了，都是已經過去了，我們可以保證，我們只是成分不好，並沒有做過別的事情。
不過這句話也算是廢話，如果我們做過什麼，現在也不能就站在這里了。”
廖志接過話頭，強扯出一抹笑意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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