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黑女配!
再睜開的時候,顧染的身子是飄浮在半空中,沒有重力感,也踏不了地上。
耳邊響起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你還剩下三天。
聲音消失。
她感覺腳能踏地,伸手去摸旁桌的瓶子,踫不著,五指穿了過去。
呆呆地待在病房里很久,她的耳邊又傳來了聲音你的時間不多,再不去見你想見的人,就來不及了。
側頭去看已經被蓋住了臉的自己,顧染說見了掛念的人,圓了遺憾便離開。那如果,沒有想見的人該怎麼辦?
那頭沉默。
門猛然被打開,一身影沖了進來。
掀開了白布,望見了無生氣的熟悉面孔,他的手捂住了眼,顫然退了幾步,將旁桌的花瓶被子全部用力地揮落在地上。
小子,我教了你多少遍,做事前得冷靜,不能沖動,弄壞別人的東西可是要賠的啊。她扶額頭疼,對少年說道,可他一字也听不到。
中年男人和婦女走了進來,跟在後面的還有穿著中學校服的女孩,看見此情此景,呆了愣了,隨後低泣。
“蠢女人!傻子!——”
一少年吼罵著,喊得也啞了,疼了,壓抑的哽咽聲隱隱傳了開來“我說過你嫁不出去我養你,就是怕你這麼憋悶的性子,要不是找個真正疼你愛你的男人,你以後也只會讓人給欺著過後半輩子。我才這麼努力。再過幾年就能賺錢養活你們,現在你不在,你是叫我以前的都是白干嗎?”
那聲聲沉痛的哭訴教人心酸,而顧染則沉默地望著少年,不知該不該感動他這麼瞧得起自己。
身旁的護士在那張蒼白,再沒有血色的臉容上蓋了白布。
那少年狠狠地推開了正欲推那已經泛涼的身體去離開的護士們,高聲喝道“誰許帶她走!”
“這——”護士為難地望向他身後的婦女眼。
那婦女當然明白,便上前拉著兒子“姚二啊,染丫頭已經去了,你就想開些,讓她好好安息吧。”
“胡說!”
名叫姚二的少年喊了聲,死死護著,不許她們動她。
“不準你們帶走她!顧染她說了,想看我帶學士帽的樣子,等著我成才。你們說,一個老說就算做不到社會棟梁,也不可以危害社會的渣滓那些鬼話的嘮叨女人,怎麼會放心不親眼瞧見我出息?”轉頭,對他們說。“顧染她只是累了睡著,過了會兒就會醒來了。就算過會兒不醒,過幾天,過幾個月,過幾年,總有一天她會醒過來的。可要是你們現在就把她的身子藏在冰櫃,那她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說罷,他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就像個孩子一般,哭得喘不過氣來。
縴手伸了出來,她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像以往那樣調侃你一個大男孩哭得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有多惡心拿塊鏡子自己瞧瞧就知道了。
姚母見到一向叛逆的兒子,除了孩童時候,就連被父親責打也只是左蹦亂跳地躲避,也未曾哭得如此厲害,不禁眼眶又酸了,淚水又涌了出來。
身旁的姚三早已經淚流滿臉。
姚父抱住了姚二不斷掙扎的身子,平日做粗活多,力氣特大,姚二哭鬧著掙不開自己父親的鉗制。
眾人別開臉不忍再去看,護士她們推走顧染尸體的情景,就只有姚二眼睜睜地望著她們走,直到關上門,高瘦的身子無力地蹲了下來。
盯著姚二,顧染沉吟片刻,開口我沒有遺憾,不想留在這了。
又傳來聲音規矩是這樣,不能更改。
顧染抿緊唇,離開醫院,回了自己公寓,卻見到一個女人站在書桌前,摸著相框,似在憶想著照片里的她。
女人喃喃幾聲“抱歉”,淚水就無聲流了出來。
驚覺自己流出眼淚,女人馬上擦了擦,放下了相框,準備離開。
這時手機響了,女人接了。
听著女人對那邊的人說了幾句話,顧染輕蹙眉,望著她,略帶幾分深思。
由開始起初驚訝愣了,隨後釋然,最後地閉上了眼。
出了公寓,在街上一個人走著。
就如顧染沒有離開這人世,渾噩地走著,沒有目的地,如果不是身子被路人一次次地穿過,她真以為自己還活著。
耳邊透出了倒計時的聲音還剩十是個小時,還剩四十九個小時,還剩四十八個小時……直到他說只還剩四十個小時,終于忍不住補充了句你知道離開人世意味著什麼嗎?
顧染說再也見不到自己掛念的人。
那為什麼不去見他們?
活著的人比起離開的人更痛苦,既然如此,她為什麼還要去見他們來加深自己的疼痛?顧染輕扯唇見了他們,那羈絆只會加深,不會減少。
那端又默然了。
忽然間,眼前白蒙一片。
顧染張眼的時候,發現自己來了姚父母的身旁,明白自己是強迫性被帶到這里,心里惱然。
似是知曉她的慍怒,那聲音響了顧染,你本不該死。
顧染淡淡的說所以你就故意讓我親眼看見,他們是怎樣為我傷心,流淚,用這樣法子來懲罰我?
這回那聲音沒沉默,“嗯”地一聲應了她的猜想生命是可貴的。自殺的人死去後都要親眼目睹自己所造成的傷害。
真是折騰人的規矩。顧染輕嘆了聲,飄了這麼久,身子也不覺得疲困,就沒再多計較。
姚父沉聲問道“通知表姐了嗎?”
姚母點頭,嘆說“表姐托咱們好好看著她佷女顧染,現在弄到人也沒了,孩子他爸,你說咱們該有什麼臉面去見表姐?”
“咱們也不知道顧染這孩子會突然想不開,做出那些事情來。”
他們的對話,顧染的眼神淡了下來,問了句他呢?
得了回復,場景地點驟然一變,顧染又來了醫院。閉眼想著,似有感知般,她的身體緩緩去了間病房。
陽光和緩,籠罩著雪白的牆壁,添上了幾分寧靜。
床上躺著的那人,頭部被紗布圍了幾圈包著,面龐上輪廓深陷,厚而濃的長睫毛蓋在了雙眼,但也遮不住眼皮底下的灰黑。她的目光輕轉,停在了那只右手,包裹成粽子般,想起生前的那一幕幕,禁不住情緒閉了眼。
幼時記憶里,靳明睿是個清冷而自傲的兄長,年紀不大,言語談吐像個小大人樣。
他待她不算好,不像其他哥姐那般喜歡逗哄她,可她還是會追著他身後喊著“哥哥”,他偶爾會回頭,不溫不淡地搭理她幾句。
再長幾年,他淡淡地問“為什麼不喊我作大哥?”
“哥哥更親切一點嘛。”
她為人懶,家人多,喚誰都叫哥姐,這樣叫也是圖方便罷了。
這點小心思,怎麼瞞得過靳明睿。他的臉上淡漠,卻做著跟臉完全不搭的事兒,擰一下她的小臉蛋。
不疼,她會哇哇大叫,擠出水汪汪的雙眼,佯作可憐。
這法子只能騙得了小哥他們,在聰穎的他面前就完形畢露,回敬她的就是連連哼聲“小孩子的把戲”。
受了些小委屈,她會抱著他的大腿,嘟嘴抱怨。
他不會安慰或嚷著替她討回公道,反倒敲了幾下她的小腦袋瓜,惹得原是假哭的她真哭了出來。在外被小伙伴欺負就夠委屈和可憐的說,回來沒聲安慰就算了,還被親哥給揍了,能不哭嗎她。
等她大哭特哭完,他問“知道我為什麼打你?”
她扁嘴說不知。
“只會哭,以後也只是讓人欺負的份。”
“不是還有哥哥你嘛。”
對她厚著臉皮地討好,他冷哼聲“你以後可是會嫁出去的。”
“為什麼要我嫁出去?我不要!我要跟哥哥你們在一起!”哪怕不懂嫁的意思也明白離家的含義,想到哪天自己要離了家跟比人住在一起的陌生與惶恐,她就委屈得滿眶淚水。
瞄了她眼,他還是不哼聲,那臉淡得像與他毫無關系。
腦門一閃,她再次抱著他的大腿,說“哥哥我嫁你好了!”
她的話讓他幾乎被自個兒的口水給噎著,冷瞪著那興奮的小臉。
“哥哥你這臉嚇壞了很多人,媽媽也說女孩子見了你也怕,只有阿染不怕,那我嫁你好了!”越听,他面色越陰沉,黑得近乎墨水,不懂看人臉色的她越想越覺得這方法可行,甚至為自己的精明感到得意洋洋。
突然听見他輕聲喊了她“阿染”,她還沒反應過來,耳朵就被揪起來“啊,哥哥,疼……阿染疼呢。”
他就怕她不疼,不會長些記性。
“誰的臉嚇壞人?女孩子見了誰也怕了?”聲音很危險。
怕疼怕得要死的她,連忙求饒應下是自己,他才松開紅通通的小耳朵。
“開玩笑而已嘛。”說幾句就生氣了,還真是小氣。說這話的時候忒小聲,還是被冷冷的目光給掃得渾身冷顫。
在她糾纏不休之下,他沒如願替她出頭解氣,只隨便說了簡單幾句。
那時她年紀太小,沒想太多就跟著他說去做,確有成效,漸漸覺得兄長在的話就是真理,到後來他說的歪不歪理她都听,哪怕當時他說黑跟白沒什麼兩樣也會信。
他們會聊天的日子,都是她纏著他問他事情的時候,盡管他說的話不多,態度也挺冷淡,她還是常去“不恥下問”。後來他去了外國留學幾年,再回到家,已是個生人莫近的冷傲大哥,而她的性子也被磨去了大半,兩人連兒時的親近也沒了。
哥哥,哥哥……顧染喃喃幾聲。
任誰也猜不到那個曾經習慣掐擰她臉的少年,會有一天恨她入骨,瘋了似的壓她在地上,就如只無情的惡魔般,可掐著的不是臉,而是脖子。
那一聲聲嘶吼著為什麼你不去死,是深入骨髓的恨意。
挪了眼,不願再想起那些事兒,她問他會死嗎?
不會。
顧染吁了口氣,心頭那塊大石這才放了下來,因為她想起離開人世前,他艱難地站起,可那雙眼充著淡然的解脫,還有唇邊笑意。
恨他嗎?
顧染淡說不。說恨也是他恨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