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落是個求道的瘋子,為此不惜屠滅自己全族。
他會屠尋山和只對動物型異能者下手必然也和所求之道有關。
侯涅生問到了關鍵點,可時間太過久遠,顏溯記不清了。
他想了好一陣,不確定道︰“好像是什麼元素型異能者沒有未來,不可能達到那個盡頭,必須是動物型的才行,只有動物型的才能走到那一步。”
“具體指什麼我也不太明白,至于他的實驗便是把天雷引入動物型異能者的五髒六腑,借此弄個披著動物型異能者皮的元素型異能者出來。”
“顯然,他成功了,可惜也只成功了我一個。”
他說這話的語氣很是嘲弄,亦或是不屑。
侯涅生認識顏溯幾十年,第一次听他用這種語氣說話。
一如今日上午找到正在虐殺生命的滅門凶手,顏溯沒有多言,一招致命。
與以往相比,他這行為與失控無異。
侯涅生認真打量顏溯,片刻後,試探道︰“鳳歌,尾巴呢?”
“沒了啊。”顏溯的語氣恢復散漫慵懶,“你沒看錯,九條都沒了。”
他輕飄飄地一語揭過,仿佛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用講故事的語氣繼續道︰“民間傳言貓有九尾,亦有九命,這話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可九條尾巴的狐狸是真的有九條命。”
“顏落的實驗折了我八條尾巴,也多虧我有九條尾巴他才能有一個成功品,他給我起名顏溯,還要我做他的義子,整日在我耳邊灌輸他自詡偉大的求道之路。”
“我受不了他的洗腦,也可能早已被他折磨瘋,我自己折了最後一條尾巴,以自毀的方式拿回原本的力量,殺了顏落那瘋子,毀了安寧不復的尋山,又用一場雪埋葬了一切。”
“之後,我以為我會死去,可我命不該絕只是陷入了沉睡,睡了不知道多久,被遠處軍營里將士們的聲音吵醒。”
“他們真的很吵,從來到那里駐扎下來後就沒消停過,比武切磋鬧出來的動靜也是一天比一天大。”
“我被吵得受不了,去軍營里跟他們的大將軍,也就是澤安打了一架。”
“我倆平分秋色,誰也沒贏誰,澤安覺得我是可用之才起了招安的心思,連哄帶騙把我留了下來。”
“他問我叫什麼名字,可我剛睡醒沒多久,記憶很模糊,只記得顏溯二字,隨口就給他報了這名字。”
說著,顏溯朝侯涅生故作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要早想起這名字背後的往事,當時還不如給澤安現編一個。”
“鳳歌呢。”侯涅生問,“這是你以前的名字麼?”
“不是。”顏溯伸了個懶腰,“這是我給自己取的,鳳凰好看取鳳一字,歌乃逍遙暢快,無拘無束。”
“尋山不復存在,尋山之主已了,過往煙消雲散,此後天地之間,我只是我自己,當是隨心自在。”
听到鳳凰二字時侯涅生腦海中閃過一道模糊的人影,他問︰“鳳歌,你見過鳳凰麼?”
“算是見過。”顏溯翻了個身,趴在樹上懶洋洋地望向侯涅生,“給我傳承的九尾狐不知是何方神聖,他給我留了段關于尋山來歷的記憶,我在那段記憶里見到了鳳凰異能者。”
“他很漂亮,男生女相,雄雌莫辯的漂亮,漂亮到比起侯涅生你也只是略遜一籌。”
侯涅生知道自己長了怎樣的一張臉,應和道︰“那還確實很好看。”
顏溯嘟囔句“自戀”,又問︰“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沒了。”侯涅生回道,“我只是好奇你為何與尋常元素型異能者不同罷了。”
不待顏溯開口,他突然想起什麼,問︰“你懷念自己以前的獸型麼?”
“是挺懷念的。”顏溯垂下眼簾,語氣頗為遺憾,“九條尾巴的狐狸多好看啊,現在光禿禿的,別人想看我也不變,不過......”
話音一轉,他將手放在自己胸前,“其實也不全是壞處,醒來後莫名其妙的心絞痛再沒出現過,跟你們相處的日子很愉快,比以前在尋山還自由暢快,我覺得現在這樣其實比以前更好。”
侯涅生知道顏溯口中的心絞痛是怎麼回事。
是明淵指的全新境界,一個更為強大的境界。
顏溯以前比現在還要強,如果不是顏落,他大抵不會經歷這麼多。
話題本該就此作罷,可侯涅生沒來由地升起一股執念,“恨麼?”
他又問一遍︰“恨顏落麼?”
“當時肯定是恨的,不然我也不會同歸于盡。”顏溯笑著回道,“可幾百年過去,我也睡了那麼久,歲月更迭,我還有了比以前更好、更珍貴的東西,那些仇恨的過往也該放下了。”
這答案應是侯涅生想听到的,莫名的執念瞬間消散。
他輕笑一聲,低語道︰“嗯,這樣就很好。”
“什麼?”顏溯是真沒听清,“侯涅生,你剛說什麼?”
“沒什麼。”侯涅生轉身離開,“明早記得回來,我可不會專程來山上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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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我現在就走。”顏溯匆忙下樹,快步追上去,“還有,你剛剛到底說了什麼啊。”
“沒什麼。”侯涅生避而不答,“小狐狸不需要知道那麼多東西。”
“誰是小狐狸啊。”顏溯故作惱怒地問,“侯涅生,國師知道你這小寵物離了他是這般氣人麼?”
他沒听到侯涅生回話,隨手劈了道雷過去。
侯涅生側身避開,眸中劃過一抹金色,錙銖必較地用金雷回應。
片刻後,城里的太守望著天邊金紫參雜的雷雲顫顫巍巍道︰“快,那兩位大人生氣了,趕緊把交接文書弄好送過去。”
傍晚,借此機會切磋完的侯涅生和顏溯見衙門的官員捧著交接文書等在門口。
官員見到兩人匆忙迎上來,“二位大人,息怒、息怒,文書已經弄好了,二位隨時可以返程。”
顏溯疑惑地“啊”了聲,侯涅生感知到官員的恐懼,接過交接文書,淡淡道︰“有勞,你可以離開了。”
官員如釋重負地連說好幾聲“多謝二人大人”,離開的腳步更是快到像在逃命。
待人走後,侯涅生解釋道︰“誤會了,以為我們切磋鬧出的動靜是在生氣。”
“噗——”顏溯笑起來,“難怪他們這......這麼擔驚受怕的,那我們現......”
他笑得肚子疼,緩了片刻,捂著肚子問︰“侯涅生,我們現在直接回去?”
侯涅生用實際行動回答顏溯,水鳥載著他們快速飛入高空。
第二天傍晚,兩人回到啟神殿,正好趕上跟明淵幾人吃晚膳。
夜里,侯涅生摟著明淵,猶豫片刻,問︰“主人,你想知道鳳歌的過往嗎?”
明淵睡眼惺忪地回道︰“不想,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或者等哪天他主動告訴我。”
他用手從侯涅生的胸膛滑到脖頸,再到下巴,又輕輕撫摸幾下,“侯涅生,往前看,往前走,沒事不要總回頭追憶過去。”
“會的。”侯涅生親了下明淵的額頭,“主人,晚安。”
明淵將手抽回來,“嗯,晚安。”
轉眼到了七月盛夏,是霍樓從西北回盛元皇都的日子。
他與薄奚錦聿等人同為開朝將領,又不要封賞,自願守西北大漠幾十載。
現今回來,臨清給足了他禮遇,親自出皇宮迎接他回來。
當日,霍家的人也來了,是霍斟最小的嫡子,也是現任的霍家家主,霍迎。
霍斟過世多年,可霍迎跟霍樓是同輩,他知道父親曾對霍樓做過什麼。
他不知道霍樓回皇都的目的,心里緊張得要死卻不敢表現出來,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跟在隊伍里回到皇宮。
大殿上,臨清同霍樓噓寒問暖一陣,又問起西北選將一事。
他不知道霍樓和霍家的恩怨,瞥見藏在隊伍里的霍迎,點名讓他這段時間好生招待霍樓。
話音落下,霍迎只覺得天都塌了。
他從隊列里走出來,強顏歡笑地應下了這門差事。
待到出了皇宮,霍迎以一種伏低做小的諂媚姿態試探道︰“霍將軍,你此次回京是......”
“選將。”霍樓用黃褐色狼瞳看了他一眼,“我沒有閑工夫計較那些往事,回你的霍家好好待著,別跟過來礙我的眼。”
說罷,他闊步離開,留霍迎一人呆站在原地。
艷陽下,霍迎被這眼神嚇得渾身冷汗直流。
過了好一陣,他趕緊全身回暖,逃跑似的匆匆離開。
霍樓沒著急去啟神殿,在軍營里連著待了半月。
不過比起選將,他更像是在訓練和考核,把營內所有異能者都練得叫苦連天。
這日,霍樓照例準備開始訓練,一西北穿著的將士走到他旁邊,“將軍,他們快到了。”
霍樓點頭,看向下方的一眾異能者改口道︰“休息一日,按你們平日的練。”
眾異能者將士見他和西北將士離開,劫後余生般地癱坐到地上。
霍樓帶人出了盛元,朝百里外啟神殿所在的奇山快馬加鞭趕去。
待他到達山腳,還有輛馬車也正巧趕到,駕車的馬夫同樣是西北將士的打扮。
兩個西北將士見到霍樓,當即下馬朝他行禮,“將軍。”
霍樓點點頭,“走吧,帶錦鯉上山。”
兩個西北將士說了聲“遵命”,從馬車車廂里抬了個寬約一米半的大缸出來。
大缸中裝滿了水,隨著兩人抬起的動作,水面搖晃著灑了些水出來。
里面的錦鯉似乎受到不小的驚嚇,黃金色的魚尾“撲騰撲騰”翻出水面,將水不停地往外灑。
見狀,霍樓走過去,垂眼看向大缸內的錦鯉,“錦鯉,如果還想見到蕭凜就忍一忍。”
話音落下,錦鯉停止撲騰,緩緩游到大缸底部安靜待著。
錦鯉以獸型生存的時間太長,容憬用【聖渡】淨化了一個月依舊無法讓他記起自己是異能者的事。
像現在這樣,能讓錦鯉听懂人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霍樓不知道這錦鯉的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忘記自己是異能者,卻能對蕭凜的名字起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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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缸又大又重,里面還裝滿了水,得虧這兩個西北將士皆是異能者才能抬著爬山。
幾人爬了沒多久,侯涅生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好久不見,狼崽子。”
霍樓抬頭看去,黃褐色的狼瞳對上純金色的尖銳獸瞳,他笑著挑釁道︰“國師的小寵物,這是奉命下來接人麼?”
“不是。”侯涅生回懟道,“你的狼騷味太重,我在山上都能聞到。”
他嘴上說得嫌棄,可一股勁風無端而起,拖著大缸懸至半空朝山上緩緩飄去。
“照你這速度晚上都未必能到。”他又嫌棄地看了霍樓一眼,轉身朝上走去,“跟我來吧,主人等你很久了。”
幾人走到中殿,顏溯坐在房梁上朝霍樓揮手,笑著問︰“霍將軍,還記得我是誰不?”
顏溯生得妖冶勾魂,又喜穿紅衣,只要見上一面定會對他印象深刻。
“記得。”霍樓望向他,語氣異常嫌棄,“顏溯,那個總是變著法子偷懶的家伙。”
“你這話說得可比這小寵物還難听。”顏溯從房梁上跳下來,拍了拍手,催促道︰“走吧,我倒要看看你搬了條魚過來要搞什麼名堂。”
知道霍樓七月要來後,明淵提早一個月便開始為神祈做準備。
奇山的面積很大,明淵他們人又不多,幾十年下來,後山依舊處于未開闢的狀態。
明淵在後山繞了小半個月,最後在靠近山頂的地方劃了塊區域建墓園。
沒錯,就是建墓園。
臨清收到他這請求時都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建墓園也就算了,還建了個非常大的,把周邊一圈的山體都鑿平了三米左右。
臨清收到工匠的匯報,以為明淵對自己把端木凌調去北狄的事有怨,急忙讓人把他請進宮里坐坐。
這是大臨的國師,開朝定邦、帝王登基.....大臨至今所有的重大事宜都有他的身影。
不知不覺間,國師已與大臨等同,是大臨的一種象征。
現今中原暫且安定,國師可以游山玩水不做事,卻是萬般不可以出事的。
明淵被臨清的想法逗樂,哄小孩似的解釋了好久才讓臨清確定自己沒生他的氣。
此刻的墓園內,明淵見侯涅生領著霍樓幾人過來,笑道︰“霍將軍,好久不見。”
霍樓點了點頭,露出了入山後的第一個笑容,“別來無恙,國師。”
明淵盯著霍樓黃褐色的狼瞳沉思片刻,“霍將軍,你這情況好像沒有信中說的那般嚴重。”
“我的情況確實不嚴重,真正不行的是錦鯉。”霍樓實話實說,“他撐不了幾年,我的情況和選將一事都是幌子,給我個理由帶他來啟神殿罷了。”
明淵看了眼懸在半空的水缸沒再多言,展臂朝向墓園間的空地,“霍將軍,既你如約來了,我也將遵守承諾,選一個你喜歡的地方,我將在此地為你和錦鯉立魂碑。”
霍樓環視一圈,指了塊草木旺盛的地方,“國師,就在那里吧,另外,魂碑是什麼?”
明淵走向霍樓所指的地方,邊走邊道︰“身願身還,魂祈魂歸,下輩子的事是要以靈魂來許願的,所立之碑便叫做魂碑。”
他從袖中拿出一個瓶子,打開、傾斜,殷紅的液體緩緩流到草地上。
霍樓輕嗅一下,這味道他熟的不能再熟。
是血。
就是不知是什麼人的血。
這時,他听到明淵低吟起來,是一種他听不懂的語言,語調神聖空靈。
像從遙遠的天邊傳來,亙古曠遠,順著耳畔傳入心底,令人心靜,令人心安。
蒼翠的野草吸飽了血色,呈現一種神聖的金色,沐浴在陽光下,反而比陽光更加耀眼。
天地萬物似乎都為之動容,被之吸引,有什麼東西逐漸朝此地匯聚,像是迷蒙的金色晨霧,讓陽光都有了實體。
霍樓看到明淵身前澆灌過鮮血的地方緩緩凝聚出兩個黑色的石碑。
這是一種神聖而威嚴的黑色,散發的光澤玄妙至極,光是站在這里就下意識肅靜,內心深處還隱隱浮現朝拜的念想。
“好了。”明淵收起瓶子,扭頭看向霍樓,“霍將軍,過來吧,將手放在石碑上。”
霍樓走過去,將手放在石碑上,片刻後,石碑表面逐漸浮現一大段文字。
他瞳孔輕顫一下,上面的文字正是他內心所想的來生願,“這......”
“霍將軍。”明淵打斷他,溫聲問︰“你願用靈魂的哪一部分來交換?”
霍樓沉思片刻,反問道︰“靈魂現在就要給嗎,給的話要怎麼給,錦鯉無法變回人又該怎麼做?”
“不是現在給。”明淵解釋道,“等你肉身死後,這部分靈魂會被存放到石碑中,願望完成後便可來此取回,而且因缺失的靈魂在啟神殿,來生的你會對此地有種發自靈魂的向往和依戀。”
“說直白些,今日你許下這個願望,往後生生世世,你的靈魂都將屬于啟神殿。”
“至于給與靈魂,霍將軍,異能根植于靈魂上,你可用自己的部分異能來換,這也是合適的選擇。”
“錦鯉的話將軍也無需擔心,這個願望是以你為主導的,他只要在場便可。”
霍樓听了這話有些開心笑起來,“如此便好,國師,知道麼,如果為了不是蕭凜,當年國師你邀我入啟神殿我肯定會同意的,現在算來也不差,不過是晚了幾百年而已。”
說著,石碑上的文字變化,很長的一大段話縮減成短短八個字。
【孤狼入群,狼王俯首。】
旁觀全程的顏溯對這事來了興趣,玩笑道︰“國師,他這願望那麼長,靈魂夠用嗎,要不把我的也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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