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夢孤帆抓亂了自己的長發。
在這一刻，她完全失去了過去溫柔美麗的樣子，過去她發髻低挽，耳畔珍珠，面頰紅潤，見人便是幾分笑，一張一弛，分寸感拿捏非常好。
可此刻，在黑無常被砸後，她便完全失去了理智，不顧了以往溫婉動人的形象。
她大聲質問︰“那個人是誰？是閻王嗎？我要找他去玩命，我要搶回你來，黑無常，我要把你搶回來！”
白無常听了，搖了搖頭。
見嫂子欲起身、不知去哪里找閻王，白無常也隨著起身狠狠摟抱固定她，防止她干傻事。
夢孤帆扭動嬌軀拼命掙扎，
白無常安慰，“好的嫂子，回來由我白無常帶著你們去塘沽，去看海。”
夢孤帆忽然捂住了臉，“這都是命，都怪我，”
她的眼神空洞，抓住了白無常的手。
“白無常，都怪我。”
白無常一愣，“為什麼怪你？”
淚水與雨水在她的面頰上滾動，“因為去了愛情山，在寺廟抽到了下下簽。”
“下下簽？”白無常問的一字一頓，呼吸拂動在了夢孤帆的耳畔，“那又怎樣？”
夢孤帆繼續哽咽，“那天集體婚禮，好幾對新人下午都上山去抽簽。所有人都抽了上上簽，唯獨只有我和黑無常抽了好幾次，把把都是下下簽。”
“啊？竟有此事？”
夢孤帆點頭，“原來，老天爺早就提前有了警示，可是，可是我卻沒有在意，因為新婚沖淡了警示，為什麼沒有睡地震棚，為什麼偏偏去了正房屋子里去作死？還要帶著黑無常？”
夢孤帆捂住了臉，肩膀松動。
順著手指縫兒哭訴，“我該怎麼辦？我沒有娘家，也沒有了黑無常，我以後該怎麼辦？”
白無常又摟緊了夢孤帆，眼淚旋轉。
最後他鼓起勇氣，“孤帆，如果你願意，我，未來我可以陪著你，”
白無常的聲音不大，
只感覺到懷里的夢孤帆身子一抖，白無常生怕夢孤帆不願意，便迅速補足，“雖然，我是你的小叔，可是，”
話說半截，
白無常只感覺夢孤帆的身子在戰栗。
“孤帆，其實，你和我大哥來我家的那一天，我就，”他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他為難——不敢剖開那份靈魂深處的直白。
最後深呼吸了一下，鼓足勇氣，
才說道，“嫂子，紅旗飯莊執行任務時，咱們算初見。”
夢孤帆听聞，沉默了去。
白無常繼續娓娓道來，“但你在紅旗飯莊出來送一塊塑料布時，你就對我大哥暗送秋波，對我根本毫不在意。我當時，就莫名其妙有了幾分失落。”
懷里的夢孤帆抖動著嬌弱身子，
白無常說的話她簡直從未想過。
猝不及防感席卷，翻滾著她的小宇宙。
白無常接著說，“你們新婚燕爾，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去住了正房嗎？”
夢孤帆搖了搖頭。
白無常回答，“我只是想躲著你們，我受不了夜里突然席卷的那份奇怪的撕扯、扎心感。可沒想到，不住進正房，反而救了我一命。”
夢孤帆看了幾眼殘缺了屋角的廂房，的確不像正房的房蓋都落了地。
白無常撫摸著她的頭。
輕聲道，“我知道你喜歡黑色，那我可以每日在臉上涂上黑鍋煙子，怎麼樣？”
“呃這？”
夢孤帆呆呆愣住了。
……
听不到夢孤帆回答，
最後白無常繼續，“既然你是苦命的無家可歸，我也是沒人愛，始終愛你卻又不敢表白。所以孤帆，你不覺得，這是老天爺讓我來陪你的往後余生嗎？”
“你，你，你，”
夢孤帆說不出來話，嘴唇顫抖。
“我知道你在顧慮，但是你要知道，生命對于你我，都是那麼幾十年。難道你想一輩子都呼吸著我大哥的氣息嗎？你這樣做，他就能活過來嗎？”
夢孤帆看了眼躺著的血肉模糊、一動不動的黑無常，眼淚再一次翻滾。
她搖頭，嘟囔著，後悔著，“如果我听那老和尚的忠告，如果我听了葉知青的話，哦如果我，”
她的腦子亂糟糟，
但是還在嘟囔，“為什麼我對葉知青的話，只听了一半？不，不，我想問問葉知青，我未來的一切該怎麼辦？”
“葉知青？就是進入十萬大山替局里執行任務的葉知青？”白無常早就听聞葉知青是個年輕的大能者。
但是他已婚，所以嫂子不可能跟他。
排除了這個可能後，
白無常才嘆了口氣，“孤帆，不要自責，一切都是命，運氣可以改，命，能改嗎？人自打從母體里，幾個月後手紋掌紋就形成了，呱呱墜地開始便有了命數。那命數，會跟隨著自己一生，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夢孤帆雙眼迷茫，沉默。
白無常再次嘆氣，“如果任憑你怎樣消極活著，我哥黑無常照樣也活不過來的話，那你的人生就甘願是灰色的黯淡無光、孤孤單單、悲悲切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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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常搖了搖頭，
替她回答，“肯定不能，我們能做的，只能讓逝者安息，活的人面對那未來的日子終究還是要繼續，所以，”
他繼續撫摸著夢孤帆的烏發，
安慰著，“你我還都年輕，未來我替我哥照顧你，孤帆，請你面對現實，接受我。”
夢孤帆在白無常健壯的懷里，不停流淚不停搖晃著腦袋，嗚咽著哭泣。
壯懷激烈的她不知該怎麼回答。
她此刻，只期待著那位能預知未來的葉知青從天而降，那個滿臉笑意的年輕的葉檀葉站長，能夠為她答疑解惑。
她的往後余生該怎麼走？
她只想听葉知青怎麼說。
她不想平白無故傷害白無常，所以反復搖頭，哪怕在這天塌地陷的內心慌亂時刻，她也不能胡亂回答白無常。
此刻，廂房里，走出來了婆婆。
她也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踉蹌著邁下來了台階，她手里抱著一個白色被單子，來到了黑無常的跟前。
跪下去雙膝，眼淚翻滾，
撫摸著兒子的身子後，緩緩為他蓋上，“我兒黑無常，你可把媽給坑慘了。”
最後，她跪著爬向了白無常，
對白無常懷里的夢孤帆磕頭。
雨水滴答，夢孤帆在白無常的懷里掙扎，她對婆婆的如此大禮，真是受不起。
白無常也是驚詫不已，但是，面對母親的意思，他忽然又有一些明白。
只見母親起來後，哽咽，“孤帆，就算媽求你，你答應白無常吧，我們不想讓你才來我家幾天，就難過的空落落離去。”
緩了口氣，
她又看了眼地上躺著的，“孤帆，我知道你是個好閨女，其實現在我們全家，也都離不開你。”
語罷，一陣聲淚俱下後，
母親又哽咽著，“所以，你也別找什麼閻王了，讓白無常疼你一輩子，工資卡一分不落都給你，我們就熱乎乎還是一家子，不然你一個沒了丈夫的女孩，能往哪兒去？誰會心無芥蒂的要你？”
母親一連串誠摯的話語說完，白無常見夢孤帆不再掙扎，便松開了手臂。
夢孤帆撲進婆婆的懷里，繼續淚灑，但是這一次哭，她找到了家的感覺。
哭累了，白無常拉起來了夢孤帆。
結合著剛才她哭訴時透露的執念，
白無常沉聲說道，“嫂子，不是所有的花，都盛開在春天；不是所有的河，都流向大海；鮮花能夠盛開在四季，河水也可流向八方。我堅信——只要你我有愛，山海皆可平。”
最後，他再一次摟緊了夢孤帆！
夢孤帆也徐徐抓緊白無常的手，
不再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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