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無常還記得問過夢孤帆第二個問題——關于名字。
    ‘孤帆,你為什麼起了這麼一個名字?’
    夢孤帆輕盈一笑,一刮黑無常的鼻子。
    她回答,‘能是什麼?我祖輩他們都是教書匠,所以起名字還算挺講究的,沒有三丫、丫片的亂叫。’
    不等黑無常回答,
    夢孤帆繼續驕傲顯擺,‘你知道古詩里有——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更有、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你看看,這樣的畫面是不是很拉風、很有意境?’
    黑無常當即答應,‘好,咱們北方沒有長江,那咱們就到塘沽去看海。’
    是啊——櫃子上,茶盤壓著的那張火車票就是他買的。
    他們想著這個周六晚上就走,那就是明天。
    可是如今。
    黑無常帶著逐漸朦朧的意識,他的唇角動了動,但是終究說不出來話。
    他一只手努力搜找,他想用沒有殘缺的那只手,去握住自己心愛的女人。
    不管是最後的告別還是怎麼,總之,他需要與她連接在一起,那樣,他便沒有寒冷與疼痛,他便沒有了生命的急劇流失到無法控。
    夢孤帆趕緊把自己的手、費勁蹭過去。
    最後一頓,她終于攥住了黑無常的手。
    耳畔沒了黑無常的話語聲,此時,黑無常的眼皮無論如何也努力撐不起來。
    他的意識在模糊,生命力依然在流失。
    但是他覺得,只要攥緊夢孤帆的小手,他的生命力就會流失給了他心愛的女人,他雖死猶榮。
    夢孤帆不見他的反應,便小聲念咕,她期待黑無常能夠堅持,不要睡著。
    于是聲音嘶啞努力干擾,“黑無常,有我在,你別怕,你要努力撐一撐,一會兒就會有人來救助咱們。”
    黑無常沒有回復。
    夢孤帆繼續干擾,“等咱們被救了後,我抱著你去醫院,你要相信,醫生總會有辦法的。”
    講到這里,依然沒有黑無常的回應。
    夢孤帆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醫生都是最棒的,他們總會有辦法讓你好好的。婚禮那天,我記得你說好了的,你要帶著我看盡四季繁花。”
    嗚咽著過後,依然沒有黑無常的回應,
    夢孤帆繼續攥著他的手搖晃著,她擔心黑無常睡著了就再也醒不來。
    于是她繼續,“記得我說咱們是北方,冬季里沒有花開,可是你偏說冬季里我們北方有雪花,雪花是晶瑩剔透潔白無瑕的,漫天飄雪,那就代表你我的愛是無暇的,一場大雪,才是你我最浪漫的表白,是,”
    夢孤帆說不下去。
    十幾分鐘過去了,黑無常忽然不再困頓,他睜開了眼,貌似精神好了許多。
    他干裂的唇部動了動,努力發出來了幾絲聲音。
    “孤帆,你要記得,你要把我丟進大海,我要每天都能看著孤帆,那樣我就不會孤單,哪怕過盡千帆都不是,至少,也要有個念想,期待著與你、再聚。”
    語罷,便再也沒有了話語。
    任憑空氣里流逝一分一秒。
    夢孤帆抖動著黑無常冰冷的那只大手,“黑無常,你,你不要丟下我,你丟下我一個,我該怎麼辦?我未來該怎麼活下去?黑無常,你不要睡著。”
    “黑無常,我恨你,你說話不算數,你不是說要陪我嗎?不是說要陪我去看海嗎?你不是說要陪我去看孤帆遠影嗎?”
    “你不是說你要當我一輩子的黑面包,哪怕我不去工作了,你是黑面包你也能養著我和孩子,可是你,你不要讓我失望,你不要當失信于我的惡人。”
    聲淚俱下的連環質問,可是,回答她的只有周圍的嘈雜與嗚咽聲。
    夢孤帆又繼續,“黑無常,你不是黑顏色的皮膚嗎?你不是鋼鐵巨人嗎?鋼鐵才是黑色,你有鋼筋不壞之身對不對?”
    可是身邊耳畔,再也沒有了動靜。
    夢孤帆在那一刻才幡然醒悟,那個鋼鐵一樣的黑無常消失了,頓時心尖上如被千刀萬剮,她心疼得昏了過去。
    ……
    “大嫂,大哥,大嫂,大哥,”任憑瓦礫外白無常高一聲低一聲的千呼萬喚,也無濟于事。
    不知什麼時候沒有了蟬鳴,回答白無常的,只有耳畔整個村的嗚咽。
    天空落下來了雨滴,緩解著燥熱的空氣,那細雨蒙蒙,欲洗刷掉地震後的所有痕跡。
    細雨中,白無常掄起來大鎬,面對整個房頂的坍塌與移位,他努力判斷著大哥大嫂的位置。
    一陣分析後,白無常一鎬頭、一鎬頭奮力刨下去,最後,他累到手臂顫抖也絲毫不敢停歇。
    最後,好容易將哥嫂刨了出來。
    夢孤帆醒來,瘋了一樣摟住了血肉模糊的黑無常,傷心得不能自已。
    可是,在一旁最為心疼夢孤帆的卻是白無常。
    只見白無常,他把上衣脫下來裹住了嫂子的頭,遮住了細雨,而自己的身軀卻被雨水淋著。
    他蹲身下去,心疼抱住了面色慘白的夢孤帆,“嫂子,你,你要節哀,你要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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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夢孤帆搖著頭,雨水淚水打濕了她的羽睫。
    “那車票,那,那車票去哪里了?那還有我的介紹信,我要帶著他走。”
    “嫂子,你在說什麼?你要往哪里去?”白無常心疼摟著嫂子的肩膀,不肯松手,他擔心嫂子干傻事。
    最後,拗不過去,
    白無常從上衣口袋,緩緩拿出來了刨出來的那兩張車票、還有一封介紹信。
    白無常顫抖著將之拿在手里,其實更是悲傷不已。
    畢竟黑無常與他不光是親兄弟。
    在局里,黑無常與他並肩工作執行任務至少上百次,次次都是出生入死不辱使命,從沒有讓孫局失望過。
    只因為次次立功,所以在局里、人送外號黑白無常。
    可是,哥哥黑無常在這次天災中竟然沒有躲過去,他以後去局里,誰還會是他的搭檔?
    想到這里,白無常眼淚拋灑!
    夢孤帆一把將車票與介紹信奪過去,抓緊在胸口。
    她的眼神空洞,口中喃喃︰“記得他說,他要帶我去塘沽看海,我們這就去,可是,可是,”
    她嗚咽著,憤怒著搖晃著黑無常殘缺不全的身子,最後瘋了一樣拍打著,
    “你就是瞎話精,你就是個臭騙子。”
    “你不是黑無常嗎?我只听說過厲鬼勾魂、無常索命,都是無常鎖了別人的命,我從來沒听說過有誰會要了你的命,莫非是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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