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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昀 猛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竟陷入了當年的回憶。
“方才在想什麼？”劍體望著他，察覺到了些許傷感的情緒。
夏昀 揉了揉眉心︰“剛去魔域時遇到的事。”
“什麼事？”劍體問道。
夏昀 垂下眼瞼，有些意猶未盡的銷魂，他問道︰“三百年前的神、靈與魔族之間的戰爭你知道嗎？”
“神、靈與魔......”劍體喃喃念著。
“嗯，這場上界大戰之前，魔域是全境統一的，由北境魔君統攬全域，並直接管轄北境和七孚谷，其余東、西、南三境城主代理其他三境。”
“但那場大戰魔族潰敗，魔君慘死，魔族失了主心骨，導致整個魔域各地揭竿而起多方稱主，自那以後就是無休無止的戰火。我剛去到魔域時，魔域依舊是亂成一鍋粥......如今好多了，雖說仍舊是四境分裂未曾統一，但至少已經停戰很多年了。”
夏昀 說完，指了指長空之下，“你看，這里能望到魔域全境。”
劍體低頭俯瞰，只見大大小小的空中懸浮島嶼疏密有致、高低錯落，共有十六座主島，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島，其中東西南北四境各分得四座主島，四方各境則呈現出截然不同的色調，遠遠望去斑駁陸離、千城競秀。十六座懸浮島又將碩大的七孚谷包圍其中，形成眾星拱月之勢。
“魔域中心是七孚谷嗎？”劍體問。
“正是，谷底是安神泉。”夏昀 道。
“我們這是要去哪里？”劍體問。
“去南境，南境包括汀州島、流光島、千山島以及胭脂島四座主要島嶼，當然還有一些零碎的小島。”夏昀 又給他指了指呈現出暗紫色調的四座島嶼。
“我們去哪個島？”
“流光。”
流光島位于汀州島的西南，是個水上之島，自半空向下俯視形同一個大湖，樓閣、街道、橋梁均建于水面之上，街道橋梁之下又有水陸暢通無阻，而水陸交通不靠船只，而是靠魔鰩——一種浮水游行的魔獸。
此島遠遠不如汀州島熱鬧，而是頗具清靜幽然格調。夏昀 進入南側島門之後，便乘上一只魔鰩，順著靜香水道朝城北而去。
“這是什麼？”劍體望著他們身下的暗紫色魔獸問道，這魔獸身形似魚，寬十余尺，身長則為身寬的三倍有余，脊背之上固定有木制艙座，他們就居于艙座之中。
“叫魔鰩，流光島上人們通常都乘坐魔鰩通行。”
夏昀 仰躺在魔鰩的脊背上，翹著二郎腿望著魔族的淡紫色天空，不少飛鸞木馬在空中飛過，那是不同島嶼之間的通行驛車。
對于常年修魔的魔族人來說，他們可以習得飛行術法，因此出行時不太需要這些交通工具，但對于尋常不修行的魔族人而言，這些交通工具則不可或缺。
唐九像是不經意地提起道︰“你曾經對魔域應該很熟悉的吧，畢竟前任主人是魔族人……如今全都不記得了。”
劍體見話題轉到了他身上，難免提起了精神，問道︰“你為何認為我的前任主人是魔族人？難道就因為在魔域七孚谷撿到的我？”
“那不然呢？”夏昀 反問。
“其他族域的人將武器棄于七孚谷也不是不可能。”劍體說道。
夏昀 道︰“你怕是不了解七孚谷，七孚谷等同于是魔域的心髒，由七孚宮的七孚軍日日夜夜輪班巡查防守。像如今這樣四境分裂的局面下，整個七孚谷連同七孚宮是獨立于四境之外的，它們不參與四境相爭。唯有像曾經全境統一的情況下才會交付給君主。無論是盛世還是亂世，它的各方管理都井然有序，可謂是固若金湯。”
“出入七孚谷需要驗魔體和魔印，此外，尋常魔人的心魔未發作也是不允許進入七孚谷的。因此將你丟棄在七孚谷的人一定有魔體和魔印，可以順利出入七孚谷。”
劍體︰“魔印是什麼？”
夏昀 撩起袖子在小臂內側略施魔咒，只見小臂內側出現了一個黑色的雙環圖印。
“這世間墮魔之物太多了，什麼神啊、靈啊、妖啊、人族等等都會墮魔，這些墮魔之人跟我一樣，都算是半魔。純魔人一出生身上就帶有魔印，但半魔沒有，半魔若想在七孚谷通行無阻，就必須去到七孚宮申請入魔籍，這樣一來便算是魔族人了……不過大多數墮魔之人並不願意入魔籍。”
“你何時入的魔籍？”劍體問。
“我為了能進七孚谷，剛來魔域不久就入了魔籍。”夏昀 道。
劍體聞言，有些意外道︰“你本屬于靈域靈族，你姑姑同意你入魔籍？”
夏昀 搖了搖頭，“她自從知道我入了魔籍，就生氣了，不願見我，我也不敢見她，和姑姑們已經二百多年沒有見過面了，只互通信件。若非此事在靈域只有我和她兩人知道，恐怕我早就被驅逐出靈域了。”
劍體一時語塞。
“這事也不知道能瞞多久。”夏昀 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覺得被驅逐出靈域是遲早的事。”
劍體問︰“如果真有這一天，你打算……”
“大不了被姑姑廢掉靈場，然後正式成為魔族人，還能怎麼辦。”夏昀 起身來到艙座前端，伸手拍了拍魔鰩的腦袋，“乖，停一下，我們到了。”
那魔鰩穩穩地停在了靜香水道的岸邊，夏昀 從錦囊里掏出些錢幣放在艙座上的匣子里，拿上裝了草藥的麻袋就上了岸。
“帶你去晴山苑。”夏昀 道。
劍體︰“什麼地方？”
夏昀 ︰“我在流光島的私宅。”
劍體環顧四周，見水岸之上皆是挨家挨戶的住宅，各戶門外都掛著一對巴掌大的石頭，那石頭有稜有角，形狀不規則，顏色也各異。
他問夏昀 那是做何用的，夏昀 說那是魔石，夜晚可以發光，照明用的。
夏昀 帶他穿過一條條街巷，停在一戶宅子前，那屋檐下的匾額上寫著“晴山苑”，垂掛的魔石是藍色的，劍體望著那兩塊石頭，總覺得像是夏昀 的那雙藍眼楮。
進了宅院，見四方小宅被打掃得干淨整潔，院中石桌凳不見灰塵，一棵不知名的果樹修剪的齊整，青色的果子掛在枝頭，果子表面上紅一塊紫一塊，像是被拳打腳踢過一樣。
“你經常回來打掃？”劍體問他。
“不，恐怕是甦姥姥。”夏昀 撓了撓頭。
“甦姥姥？”
“嗯，住在東邊。”夏昀 指了指東面的屋脊，“老人家活的太久了，心魔都消散了，又總嫌家里寂寞冷清，只要見我回來就敲門來找我嘮嗑，若我不在就時不時翻牆進來幫我打掃院子。”
“翻牆？”劍體忍不住笑了。
“是，翻牆。”夏昀 抬頭望了望東牆，“老人家翻牆不偷不盜，打掃完院子就走。”
劍體又道︰“她多大年齡了？心魔都消散了嗎？”
“姥姥不肯跟我說她年齡。在魔域，只要不是常年修練的魔人，通常過了一定年齡之後，魔體都開始慢慢衰退，心魔的強度也隨之減弱，甚至持續時間都會縮短，到最後心魔消散，魔體瓦解，人也就……”
他沒再繼續說下去。
“她沒有家人嗎？”劍體問。
“听說她有三個兒子，早年魔族內亂，都死在戰場上了。”
“魔域畢竟屬于上界，魔族人的壽命長，三百歲成年，七千歲登頂，如若不修習魔族術法，那麼七千歲之後魔體便開始逐漸衰老。但通常修了魔的魔族女子便很難再孕育得子，甦姥姥應當是不曾修魔。”
“不過姥姥也並非一個人住，她身邊有個侍女陪同照料，只不過那侍女怯生，不怎麼出門，我也很少見姥姥出門帶著她。”
夏昀 說著，轉身進了廳堂，他將錦囊里的劍體、用布包裹好的磨石、圖紙等物件依次拿出放在八仙桌上。又束好了錦囊掛在腰間，說道︰“你就乖乖在家待著。”
他說完便又拿起裝草藥的麻袋準備出門。
可劍體不願意了︰“為什麼不帶我？”
夏昀 回頭有些無語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劍，“為什麼要帶你？”
劍體︰“你要去哪兒？”
夏昀 抖了抖手里的麻袋，“我送藥去。”
劍體︰“那帶上我。”
夏昀 不再理他，抬腿就準備出門。不料身後桌上的劍體青光一晃，“嗖”地一下就飛到了他面前將人攔住。
夏昀 拉下臉道︰“讓開，回去躺著。”
劍體不讓，又逼近他的臉，說道︰“為何不帶我見見你的朋友？”
夏昀 這是去見自己心心暗戀的人，自然不想帶個晃眼的東西。
“你見他干嘛？”他伸手要去抓劍體，但劍體躲閃地輕盈迅速，一會兒變大，一會兒縮小，他干急抓不到。
“我就待在錦囊里，保證不發出動靜。”
夏昀 見徒手抓不到，于是直接念了控制咒，這咒語是夏昀 近來查閱器魂相關書卷時得知的，是武器的主人對器魂的絕對掌控。
他不確定此術法對青冥來說有沒有效用，因此只是情急之下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沒想到還真的管用。
劍感受到術法控制就停在了半空中，又被那力量直接送回到屋內的桌上。
夏昀 這下暢通無阻了，可剛準備邁步子，就見甦姚推開了院門。
“九兒，果然是你回來了！”甦姚看到夏昀 ，一雙滿是褶皺的眼楮笑得眯成了縫，她走上前抓住了青年人的手，問道︰“這次要住多久啊？”
夏昀 忙放下草藥麻袋去扶她，說道︰“還沒定，兩三個月吧，姥姥，您又幫我打掃院子了是不是？我上次跟您說了不用幫我打掃，您看您現在年齡大了，腿腳都——啊疼！”
夏昀 的手被甦姚狠狠地掐了一下。
只听甦姚嗔道︰我腿腳怎麼啦？！能不能盼我點好！”
夏昀 趕忙擺手，“沒沒沒，姥姥腿腳好著呢！牆翻得好，手勁兒也真不輕……”
甦姚眼尖，注意到他放在地上的麻袋，說道︰“這是何物？你方才拿著它是要上哪去？”
夏昀 不敢讓她知道那是靈域的草藥，胡扯道︰“哦，是路上采的野花，看著挺好看的，打算送人呢。”
甦姚一听，拉著唐九到院中石凳上坐下，抓住人的手語重心長地問道︰“可是有中意的姑娘了？快跟姥姥說說。”
夏昀 嬉笑著自我調侃道︰“姥姥，九兒的名聲您不曉得？我正打算去醉歡樓找樂子呢！這花自然是瞧著哪個人長的更好看就送哪個！中意的姑娘……那不存在的，九兒只喜歡男人——啊——姥姥！您輕點！”
夏昀 腦袋被甦姚使勁兒拍了一下，老人家臉上沒了笑，撅著嘴訓斥道︰“別總搞那些不正經的！前陣子鬧得還不夠嗎？要不是你小子運氣好，早就被那沈家人抓去了，如今也該收收心了，去找個好姑娘帶回家，生個小胖魔，多好！”
夏昀 哭笑不得，正要開口，卻听到屋里傳來那劍體的聲音——
“姥姥，我覺得您說的很有道理！九兒啊，該收收心了！”
夏昀 ︰“？？？”
甦姚扭頭朝那屋里張望︰“家里來人了？”
夏昀 ︰“額……他——”
“姥姥恕罪，是我失禮了，九兒他不讓我出去見您，非把我關在這屋里——”
夏昀 暗中封了他的口。
甦姚見狀起身就要進屋去，夏昀 趕忙攔住她，“姥姥別進去了，那人腦子有點毛病，我怕他嚇到您。”
“怎麼會，我听小伙子說話挺有禮貌的，還很通情達理，你看人家也勸你收心。”甦姚掙脫他的手就要往屋里走，“你怎麼還把人家關起來？是結交的朋友？”
“不是，他就是……”夏昀 頭腦一熱、靈機一動，說道︰“姥姥，我實話跟您說吧，他是我剛從醉歡樓帶回來的……”
話音未落，甦姚就站住腳步不肯往里走了，她推開了夏昀 ，轉身就朝門口走去。
“姥姥，您別生氣啊………”夏昀 追過去。
甦姚回頭指著他腦袋道︰“別叫我！你這臭小子搞不正經我就不數落你了，家里剛帶回來人就又要出門找新的？！越來越不像話了！”
“不是，姥姥——”
“砰——”
那院門被摔得悶響。
夏昀 站在原地搓了搓臉，拔腿就進了屋里，他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你發什麼瘋？！”
劍體被封了口，說不了話，只一個勁兒地閃青光。
夏昀 給他解開了口封，只听那劍體開口就問︰“你只喜歡男人？”
夏昀 忍無可忍︰“關你屁事！”
劍體又問︰“姥姥口中說的沈家是怎麼回事？你做了什麼事要被人家抓去？”
夏昀 不想再提起此事，正打算再次給他封了口關屋里，卻听劍體搶先道︰“我勸你帶我走，畢竟甦姥姥會翻牆。”
夏昀 沒反應過來，問︰“會翻牆又如何？”
劍體分析道︰“若她趁你不在家，有心要翻牆進來幫你打掃掉從醉歡樓里帶回來的人，結果發現屋里並沒有人，只有一把未成形的劍……你到時候打算怎麼解釋？”
夏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