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歡

一百五十九——人間一瞥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十五的小小 本章︰一百五十九——人間一瞥

    陌桑神君沒有說完的話,音楠已然明了。

    書表詳情如何不得而知,但兩位仙人察知人間再現亂流,將此事上稟,然而此事九重天還有細查,甚至還沒有召回那兩位仙人,便沒了下文。不僅奏稟之人沒有音訊,連不該在此凡世出現的霽歡,也沒有行跡。

    霽歡同二人同時失蹤……

    在陌桑神君前來之前,還穩重端方的公子,此時心開始亂了起來,心在試圖尋找著什麼,但卻如深夜無星無月,獨行江上,看不見前方。而眼下,音楠不敢深想,腦中出現的每一個可能,都被他迅速地堵住了出口。卻不曾想,越堵,心便越亂。

    亂過之後,音楠還想從陌桑神君的神情之中,話語之中再尋找一些好點的消息,但陌桑神君這樣的表情,比自己好不了多少。

    音楠這才後知後覺,自己究竟多麼荒唐,此時後悔佔據了自己的思緒,也讓他有些失去了理智,看著案台之上,還留有的關于聯姻之事同諸人協商的方略,只覺得如此刺目。

    當時,不應該自作主張瞞下這些事情,更不應該讓霽歡一個人在凡世待著,哪怕她喜歡,哪怕有阿念,哪怕獲知同九重天上籌謀的這一切,或許霽歡不會支持甚至難于理解,總不至于變成這樣一個局面。

    那暗中之力的手段,本就是以覆滅人間為由,本就是以霽歡為餌。既然只是一道餌,為何還會將她……

    “音楠。”陌桑見音楠一言不發,臉上的陰郁更深,“這件事情,實在發生的太過突然……只是,與九重天聯姻之事還有不過半月,依本君之見,還是要穩住些,以不變應萬變。”

    “什麼是不變?什麼是萬變?”

    音楠忽然定定地看著陌桑,身後氣澤涌出一道雄渾之力,這樣一句話雖然說的聲音不大,但是他心中的起伏使其靈力外化,讓陌桑神君一時間竟也有些招架不住。

    “穩住,神君讓本君如何穩住?凡世變化,大荒之遇,你我皆知暗流之中的敵人,有著你我難以想象的目的或是籌碼,而霽歡現在失蹤難尋……當初,大荒遇險真相如何至今也不得全然看清,若本就是欲取霽歡性命呢?神君讓本君,當作未曾听聞此事,才是所謂不變嗎?”

    音楠的情緒激動,讓殿外侯著的童子們均退避三舍,而音巽和如柒兩位听到了這番爭執,如柒本知道自己這兒子的性情,上次分心之舉猶在眼前,此時,要他冷靜,怕不好勸。但是音巽阻止了如柒想要進去的想法,搖了搖頭,帶她離開了此地。

    而殿內,陌桑神君看著音楠如此,知曉其突然得知這樣的消息,一時無措,也並不細究音楠的語氣,只耐著性子勸道︰

    “師兄自九重天歸來便閉關露華洞,你我雖並不完全清楚其打算,但從各樣蛛絲馬跡也能夠揣摩一二,但,我勸之無用,想來你也數度踫壁。眼下,你既已為末址之君,自然要于此主持大局,聯姻合作之事是你親自上九重天商議而來,也是擔著六界,擔著末址生靈的大事。引起亂流之人,挑在如此關鍵時刻做出,此後又探查不到任何痕跡,包括西境戰事也發生的蹊蹺,這種種跡象,難保不是對方在做最後的試探!”

    “神君可知,霽歡對于我來說代表著什麼?”音楠漆黑的雙眼盯著陌桑,看得陌桑心中竟然生出一道寒意。他並不是不知道這些,只是……

    意味著什麼?

    這個眼神,他陌桑曾經也在遲默身上見過,在遲娑身上見過。

    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作為君上的那道情之難關,情之劫數,也要在音楠身上有所應驗了!

    “音楠,眼下要緊的還有穩住九重天上的聲浪。我自去九重天與天帝商議,不讓此事影響蔓延。這件事情,本君總覺得有那里奇怪,在正禮之前,便都留在無妄崖看能夠勘破這道奇怪。而你,音楠,守好末址。”

    陌桑神君看音楠眸色松動,算是穩住了音楠,更多的,是信任他!

    而音楠見陌桑神君離開,垂下雙目,黯然頹坐。十二翊使已經再次現身站在身側,皆不知該說些什麼。

    音楠看著十二翊使,他們什麼都不說,但是每一個眼神都在說著什麼,在提醒著,是要以大局為重,是他已成末址之君,自然該听從陌桑神君的話,穩住自己,擔著這個重任。

    那些眼神,忽然變成了遲默的眼神,遲娑的眼神,甚至再往前那些已經羽化了的,歷任君上的眼神。

    最後,這些目光匯聚成一處,變成了霽歡那雙如明月皎潔的眼眸,在同他說什麼……

    他感知了自己這半顆心,此刻在霽歡水色雙瞳之中,焦慮的不安的這半顆心漸漸冷靜。雖然理智不斷告訴他,事情或許並沒那麼糟糕,霽歡或許只是臨時起意去了其他地方,但是這半顆心即使冷靜,仍然已經感受到了無窮的痛苦,這是自己分心救霽歡之時,都不曾感受到的一心分離時,那般的生死離別之痛。

    陌桑神君的話,成了這幾日以來,支撐著音楠安排聯姻合作之事的唯一一個念想,他也期待著某一日,環月澤上霽歡就那樣突然地,撐著船回來了。

    度日如年,比那萬年的時光更難熬的便是這幾日,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音楠心中的不安和焦急甚至于恐慌,盡數變成了言語之中的冷漠。

    “神君之事已然辦妥,但是神君還請記得當初的話。既然情緣已逝,便如昨日難追,多做多思皆無益!”

    泓𦣇神君听這話先是驚了一驚,然後吸了一口氣,吼道︰“你們兩個就是這樣看不起我?”

    “人間一場暴雨,其他人或許不知,可本君當時正在子川身邊,一句“可知泓𦣇”,便能讓神君難以自持,失了分寸,難道,本君猜錯了?”

    被刺破自己的心思,泓𦣇氣焰一下子就消了下去,但還是嘴硬道︰“再說一次,本神君來此,並不為了自己的私事,听不懂音楠君話里話外無端的挖苦!只是,本神君回去想了這幾日才想明白的事情,或許同當初人間驚鴻一瞥那位,同音楠君站在一處的女子有些關聯。既然音楠君不歡迎我,本神君亦不討這個嫌,自回我大荒去!”

    說罷,泓𦣇神君看了一眼也還站在船上的槐愚仙君,道︰“仙君讓路,本神君要走了!”

    也不等仍處在被這突然吵起來的二人,震的一時忘了自己來此原由的槐愚的反應,泓𦣇神君一把將槐愚丟到了岸上,獨自撐著船御水往外了。

    泓𦣇神君心頭氣沒有消,奈何自己好歹是天生的水神,卻對這環月澤的水沒有辦法一般,船至大澤中央,自己竟然有些頭暈,方才意氣用事,也忘了離開此地,該是個什麼秘法。

    此時也只能對著一汪無盡頭的大澤發脾氣,不過,不是從山進嗎?但是為何這大澤四周望去,竟然看不到山的影子?

    大澤之水回流之處,音楠突然落在了船頭,看著見是他,便有些不耐煩的泓𦣇神君,欠了欠身,道歉道︰“方才是本君無禮。泓𦣇神君既然當時路過凡間,又來找我,難道是因為在凡間遇到了什麼事情?”

    “音楠君最好先讓本神君離開,本神君現在什麼也不想說。”泓𦣇神君看出來音楠臉上的急切,架子便又端了起來,怒道。

    “神君說有一件事同霽歡有關聯?是何事?”音楠聲音有些嘶啞,看著泓𦣇還在同這大澤之水相抗,又繼續道,“實不相瞞,那位女子,便是當初大荒之上,被子川救下的女子,也是神君口中……本君的君夫人。她此前便是去那神君路過的凡間,接引子川魂魄。事情已了,但此後至今,再沒有音訊……”

    泓𦣇神君見音楠此番模樣,心中一時有些過意不去,原來竟是這樣一番!難怪音楠不如之前所見溫潤君子之態。這樣說起來,這位君夫人失蹤,也算是自己的因由。泓𦣇正欲向音楠道歉說明,忽然看音楠手中夜笙,橫在眼前,閃出幽幽之光,這光里頭有一個正在被將養著的魂魄,正是子川!

    音楠看泓𦣇盯著子川的魂魄失神,眼中漸漸蓄滿淚水,便直言說道︰“神君之情,本君亦有感念,如今更是感同身受。本不想神君繼續耽于這段緣分因果,子川在末址如何投生之事,便也不想讓神君再知,但如今……”

    “音楠君,我知道你的意思。”泓𦣇轉身抹了一把臉,打斷道,“你做得對,我不應該知曉。音楠君有什麼打算,不必告訴我。方才的事情,也是我有些魯莽。你看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談?”

    音楠將槐愚仙君和泓𦣇神君,都帶到了小次山的竹屋之中,泓𦣇神君看著屋內一副畫像,正是人間所見之人。音楠順著泓𦣇的目光,這是那次比劍之後,瑞鳥所作霽歡畫像。

    “這位就是本君的夫人,霽歡。”音楠介紹道。

    “是她!沒錯!”

    泓𦣇回憶著當初人間一瞥,當時自己被子川,竟然還有對自己的絲絲記憶之事觸動,沒有精力細究自己為何對旁邊女子產生了別樣心緒。回到大荒這幾日,這撥不開的迷霧一直縈繞在心頭,直到,一件往事沖擊了自己。

    “這件事情,我其實並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音楠君,也不知道這件事重不重要,但是這幾日,這事一直擱在我心頭實在難消,所以今日我才這樣冒昧,搭了槐愚仙君的便船,造訪末址之境。”

    “神君但說無妨。”音楠心中隱約覺得,泓𦣇神君要說的事情,或許是這所有謎團的其中一個關鍵。

    “我曾經對音楠君說過,我與末址之境先君上有些淵源。”

    “是,當初遲默救過神君。這件事情,我也算清楚。”

    “不止如此。後來,應當是在末址之境同九重天,或者說遲默同二殿下那一場戰事之前……具體的時間有些記不清了,我在大荒還遇到過一次遲默。那次見音楠君來大荒,我本以為是要來探尋曾經遲默到大荒之事。當時我還以為你是……”

    “遲默去過大荒?”音楠驚問道,自己回憶著那些時光,遲默不是一直長居末址再未出嗎?

    泓𦣇神君回憶著曾經的表情,繼續道︰“那日我能遇上她也實在是巧合。雖說都在大荒,但是你們也曉得大荒何其大,而我在大荒的時日也並不多……”

    “神君,我們能不能撿著重點說?”音楠打斷道,泓𦣇這個表情,難免讓他想起大荒之行中,听泓𦣇如講話本子一般,說九鳳一族事的時候,“眼下,本君實在有些著急。”

    “音楠君,我講的都是重點!這件事情實在是有些奇怪,所以我得講詳細一些,我知道音楠君心底的著急,但是……”

    “神君,我們繼續接著大荒說起吧!”槐愚仙君在一旁听著也有些不耐煩了。

    “咳咳。本神君待在大荒的時日並不多,因為大荒以北嚴苛的環境,我就算在大荒,也不過是在自家府邸中並不出門。那日卻奇怪,應該說奇怪了好些日子。大荒至北之處異動非常,雷聲滾動不歇,比之九重天上造劫的神雷之刑甚有過之,連著好些時日大荒巨動,我的府邸饒是有結界神力相護,也還是受到了波及。

    “照理說,這樣的動靜應當是會驚動九重天才對,但是雖說動靜大,我卻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這震動被封印在了大荒之境內,這樣的造結界手法甚是粗暴,連帶著我也被拘在府中好些時日,差點以為小命不保。後來震動停下,我才得以出門去一探究竟,你們猜我在往巨動之源的通天石方向去時,遇到了誰?”

    看著泓𦣇煞有介事地等著二位的回答,音楠閉了閉眼楮,舒出一口氣,甚是無可奈何,而槐愚仙君見音楠如此,遞給泓𦣇一杯茶,道︰“都說遇到了先君上遲默,神君還是說重點。”

    “對,我遇到了遲默!同與她相識初見時完全不一樣,眼中少了太多色彩的遲默,倒是氣澤更是渾厚,所見其修為也更為強大。那時,她手中正拿著一朵……算是一朵花吧,一朵花……”

    “花?又為什麼算是?”音楠敏銳地捕捉到這樣兩個語焉不詳的詞,看泓𦣇深思的表情,自己心中有動,便問道,“神君可詳說。”

    “主要是我也沒辦法詳說,我就看了一眼,為什麼說是‘算是’,因為本神君實在沒有見過這樣模樣的花,花瓣如石,像是石頭磨出,又像是從石頭之中生長而來。”

    “一眼?為何?”

    “遲默像是耗費了許多神元,等到我同她打招呼才發現我,此後便防備般將花收了。我問是不是她在大荒造出這番動靜,她沒有回答但也沒有否定,只說,當初救我一次,這件事當做同她之間的一個秘密,也算做報恩。”泓𦣇回憶起當年所見遲默模樣,還是一副費解的表情。

    “那神君,這次為何又說出此事?”槐愚仙君道,“既然已經是秘密,過去這麼多年,今日特意來說出,是為著什麼?”

    “仙君,我不是一開始就說,因為音楠君的這位君夫人嗎?”

    “霽歡?”槐愚仙君仍是不解,看了一眼一臉堅毅沉默的音楠,他捏住夜笙的手隱約泛白,心中雖知有些淵源,但還是不甚清楚,“霽歡那時被造出來了嗎?能同這件往事有什麼關系?”

    “到底怎麼關聯上的,先說回大荒。”

    泓𦣇飲了口茶水繼續道。

    “遲默也不過是同我打了個照面便離開,我實在好奇的緊,待遲默離開後,就還是壯著膽子,去了一趟大荒至北的通天石方向,你們可知,那次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通天石。以前此處傳聞太多,我自知力量微薄並不太敢靠近。該怎麼說呢?通天石周身無數劍痕,和神雷閃電與之纏斗過的痕跡,通天石仿若……一個彪形大漢,受了輕傷,但是這傷剛好在臉上一般,極其明顯,又極其不協調。

    “而我圍著通天石查探,或因為其靈暫時被壓制,所以我竟然沒費什麼力氣,就看到了這通天石中,竟然如草根樹植一般,蔓延出數條細密紋路,而這根睫往上穿出通天石,有被取下的痕跡,應當就是遲默手中那朵……‘花’。她來大荒,采了一朵花!

    “這花有什麼淵源我是真的探究不出來,但是一朵花嘛,也不是什麼大事,我便也遵守這這個君子協定。但是,前一陣人間遇到這位霽歡姑娘,回去之後我總是揮散不去,所見之時她身上透出的那股子熟悉之感,是靈力還是氣澤還是什麼,自己也猜不透,直到驀然回憶起來這件事情。”

    泓𦣇神君盯著音楠,試探著繼續問道︰“我在九重天上,听說末址復甦乃是以其命數剝離之法,沉入封印萬年,再重新合其命數,才成其如今模樣,而這命數剝離更是從未听聞過的詭異之法?”

    “這命數寄于一人之身,帶其離開末址之境萬年,才……”音楠說的沉重,往事本當已矣,卻不曾想還有過這樣一段。

    “難怪,一境一界命數何其沉重,什麼樣的神體才能承受之?是遲默想的這個法子吧?也只有她能夠想出這個辦法!那樣說來,我想……承擔這個重責的,擔了命數離開末址之人,便是這位霽歡?”

    “……是!”槐愚仙君見音楠沉默,便沉吟著回道。

    “這樣說來,以本神君猜測,這神元本體所來,便是這……”泓𦣇神君話沒有說完,咽回口中之時才驚覺,自己要說的是什麼……

    音楠仰了仰頭,從前那些疑惑,此時已經通暢了起來,竟是如此,原是如此。

    可是……這是否代表著無數籌謀測算,無數兜兜轉轉,其實回到了最開始這個,他從來不相信的“真相”之上?

    一張紙現于桌上,音楠道︰“神君看看,可還記得,所見之花,是否是這樣?”

    泓𦣇看著紙上的花樣,石紋斑駁五瓣之上,點了點頭,“正是這個!”

    “君上……”槐愚仙君雖然並不知道事情全貌,但是音楠這個表情,便已經猜到,泓𦣇神君帶來的這個消息,恐怕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而音楠此時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淵域之中自己遇到遲默,她說的話其中的深意,自己仿佛現在才明白一二。當初父母們所疑,白貞神君所測,還有自己想不通的部分,為何霽歡會有這樣的力量,承擔末址之境的命數,難道淵域所成便能如此?還有當時大荒一遇霽歡身受重傷,此後師傅之法都難以救之,甚至豎亥幻境最後突然的變幻……

    所有事情縈繞于音楠心中,如萬千絲線纏繞,似乎能夠理出,又似乎越繞越緊,越繞越密……

    “槐愚仙君,今日來找我之事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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