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構建幻境,幻境指引思緒,在這場惡性循環里,克萊恩徹底沉溺在這片燭光里。
精神世界中的高樓大廈分崩離棄,在長久的精神凌遲中徹底摧毀,層層意志力殘骸之下,埋藏在潛意識深處最脆弱的願望終于暴露在虛實變幻之前,成為了供幻境肆意玩弄的軟肋。
最微不足道的期待,最主觀自我的欲望,最赤裸直白的希望,都在理智意志破碎之後,融入了這一場旖旎的幻境中。
冬禮夜的團圓飯如此幸福美滿,讓人不忍心離開餐桌,一家人快樂聊著家常生活。
“今天的檸檬布丁,味道實在太好了,班森你這是哪里買的?”
“買的?喔不,是我們最靈巧的露絲做的。”
“冬禮夜!冬禮夜!”
“謝謝贊賞,班森,你的嘴永遠是那麼的能說會道。”
“那可真是我的榮幸。”
“喜歡這些檸檬布丁嗎,梅麗莎?這是我的新秘方。要是想吃,我可以給你做一整個月的檸檬布丁,就當作是給你的冬禮夜禮物了。”
“禮物!禮物!”
小佷女揮舞著手中的食物。
“我也要!我也要!
“我也要冬禮夜禮物!”
是喔,冬禮夜這麼重要的日子,不管怎麼說,我也應該給家里人準備各種禮物。
克萊恩順著談話思緒努力想著,但又對自己的模糊記憶感到不自信,頓時神情慌亂起來。
我有買好冬禮夜禮物嗎?我怎麼就有點不記得了……
……我應該都有準備好的,我把禮物都放哪里了呢……
他撓撓頭,開始四處張望,尋找某一個不確定的答案。
“克萊恩,你在找什麼?”
“唔……我在找……一些禮物……
“我應該……肯定給你們準備了禮物,但是我想不起來……我放在哪里了……”
“哇,是牆角堆放的那些盒子嗎?”
隨著梅麗莎的手看過去,克萊恩果然在牆角看到了一大堆被報紙包裹著的箱子,乍一看低調得就像是偽裝成了普通雜物盒,大大小小,堆放在那里。
……它們一直在那里嗎?
不知道那個地方算不算是視線的死角,還是克萊恩的注意力從未在意那個角落,或者只是克萊恩的健忘在作祟,那些禮物出現得有些突兀。
就像是這些禮物……是突然出現的一樣。
……不,不記得了……
這些吊詭的思緒十分輕盈,片刻就在克萊恩的腦海中溜走了,他的思緒很快被家人們的歡呼淹沒了,大家站起來贊美著黑夜女神,輪流上來擁抱克萊恩,然後各自從盒子堆里抱出了屬于自己的禮物,坐回餐桌前。
其中梅麗莎挑的盒子最大,足足有一米二那麼高,她好不容易把盒子立在自己的大腿上,從盒子後面探出期待的腦袋。
“那麼,誰先來第一個拆冬禮夜禮物?”
“冬禮夜!冬禮夜!
“禮物!禮物!禮物!”
“梅麗莎先來吧,她的盒子最大,我好好奇!”
梅麗莎閃過一絲羞澀,然後努力把箱子扶正。
“那麼,我就先……”
言語戛然而止,撕裂聲兀然響起。
一只人偶毫無征兆地從梅麗莎的禮盒中沖出!
破碎的紙盒化作紛紛揚揚的碎屑,在餐廳里掀起一場褐色的雪。
與此同時幾簇黑色的線條從天而降,瞬間洞穿除了克萊恩外所有人的頭顱!
梅麗莎、班森、露絲、還有不知名的小佷女,他們的表情被定格在最後一刻的驚恐與痛苦,褐色的瞳孔頓時失去了所有的神采,黯淡無光化作一灘渾濁的死水。
筆直如光線般的黑從眾人的額頭貫穿,絲絲血沫混著骨渣與點點豆腐狀物,從傷口中飄出,又在黑光中化作黑煙消散。
克萊恩的腦海受到了強烈的沖擊,大腦頓時一片空白。而那面目猙獰的人偶已經上餐桌,蠻橫地踢翻飯菜,一把抓住克萊恩呆滯的腦袋,使勁往餐桌上狠狠砸去。
“憑什麼!憑什麼!!
“憑什麼我在因為你給我詛咒而痛苦掙扎,而你在這里卻在這里享受幸福!!
“憑什麼你要給我無窮無盡的痛苦,而你卻在這里享福作樂!!
“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我才是幻境的主宰!我才是虛實的界標!我才是在這片莊園中掌控你的主人!!”
……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不對!!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這是幻境!
這是我的思緒為自己構建的牢籠!!
梅麗莎已經死了!已經死了!!
……她已經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
徹底消失!再也不存在于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
任何地方!任何角落!任何時空!!
任何!任何!!
“……梅麗莎……已經死了!”
克萊恩口齒不清地喊著。
那人偶看著不大,卻有驚人的力量,讓克萊恩完全沒法掙脫,只能任憑 單方面施虐。
“……梅麗莎已經死了!”
抵抗著面部流血的疼痛,克萊恩用盡全力大聲呼喊。
“梅麗莎已經死了!!”
他一次比一次喊得大聲,企圖用這樣的方式在懸崖邊挽回自己的意志。
這不僅是對虛無幻境的抗拒,更是對現實世界的吶喊,是榨干最後的血淚、對理智與意志最歇斯底里的呼喚!!
我要……離開這里!!
“……梅麗莎•莫雷蒂根本不存在!!!”
然後克萊恩再也說不出任何的話語,人偶的施虐讓克萊恩咬斷了自己的舌頭,打斷了數顆牙齒,飛濺的血沫染紅了餐桌的襯布。
“你從我這里偷走的東西,我也不允許你擁有!!
“我不允許你幸福!我不允許你快樂!!
“我不允許你瘋狂失控!更不允許你清醒完滿!
“我要你和我一樣在這個該死的世界中苟且殘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要你痛苦!我要你和我一樣!被無法反抗的命運無情踐踏、永世不得超生!!”
梅麗莎已經死了!死了!!
這些都不是真的!!
溫柔美麗的甲殼被擊碎,無解的惡性循環被強行解開。
班森,梅麗莎,露絲,小佷女,所有人的腦袋突然炸開,連著軀體化作一團團黑煙。
“詭秘,我要你和我一起——
“下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