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晚自習的時間是九點半，擠上最後一班地鐵，到家也快將近十點。
從星期一到星期五的今天，他都過著幾乎完全一樣的生活。
白天上學，晚自習完成作業後拿出羊皮紙揣摩魔法，晚上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繪制魔法陣圖。
96還要996。
然而，除了對引火術和凝水術等小魔法有了更深的理解之外，火球和電弧這兩個魔法仍然毫無進展。
難度系數比起其他來說高得不是一星半點。
......
星期五的晚上，江橋照例拿出繪制魔法陣的物品，跑到小後院。
後院的牆上有一道約一米長的黑色痕跡，那是被落葉燒出的煙霧燻出來的。
第一次繪制魔法陣的晚上，江橋也沒想到，一束僅僅幾十厘米的火焰會在釋放出來後迅速躥升到了一兩米，甚至差點燒著了天花板。
幸好他及時裝了盆水來把火撲滅，要不然家里可能都要被燒穿。
不是說引火術麼，怎麼跟放火燒山術似的......他事後心有余悸道。
......
深夜十點，遠處的霓虹燈傳來了城市的喧囂，江橋蹲在水泥地上慢慢繞圈繪圖。
玻璃瓶里面的藥粉已經快要見底，大概還能有十次繪制機會。
隨著他熟練度的提升，半個人那麼大的完整魔法陣的繪制只需要大概十五分鐘。
最後一筆畫完，江橋站起身。
這次，他依然要挑戰火球術。
“自然的精靈......”
“為你獻上最誠摯的祝福......”
“回應我的祈禱吧。”
流暢但仍顯生硬的咒語從他嘴里緩緩說出，就像這方天地最為古老的回響。
沉默之後便是最為熾熱的燃燒。
這次沒有空靈的聲音在他心中響起，但他已經明了。
江橋抬起左手，明亮又純粹的火焰在他手中凝聚。
從一粒火星，成長到一束火苗，再到火把，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熾熱……
直到最後成長到籃球大小，就不再有變化，動態的火焰不時被風吹出幾粒火星，然後在空中化為灰燼。
真是不可思議……江橋再一次被天地自然間的偉力所震撼。
這種震撼不同于光門那天的震撼，這是掌握力量之後，帶來的藐視一切、極度膨脹的快感。
是根植于基因之中的動物本能。
江橋很快就被他手中絢麗的火球所吸引甚至迷惑了。
一種奇怪的毀滅欲望在他心里快速蔓延，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將火球扔出去，扔到後院的那堵牆上，扔到外面的電線桿。
燒死早上就不停嗷叫的蠢狗，燒死那群嘰嘰喳喳的麻雀……
江橋忽然沁出了幾滴冷汗，他意識到了之前的自己種種陰暗的想法，不禁感到一陣後怕。
自己手上的這個火球，可是真有不小的殺傷力啊……
于是他心靈一動，趕緊取消了施法，手上的火球忽地一轉，便消失在空氣中，沒了影子。
江橋呆滯了一陣，這是他學習魔法五天以來從未遇到過的情況。
或者說，之前受到的影響太小，被學習魔法帶來的新鮮與興奮感蓋過去了。
難道，學習魔法會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人的心智，放大他們內心的欲望?
他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回過神來，那樣的自己讓他有些恐懼。
月色如霜，透過後院的窗戶撒了進來，灑到江橋的襯衫上，那里有著幾個被火星灼出來的洞。
今晚看來已經不適合做魔法練習了。
明天晚上一定要問問希爾薇，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江橋望了一會兒月亮，隨即走進屋子。
……
江橋所在的高中還比較人性化，一個禮拜有禮拜天一天的休息時間。
所以，禮拜六的晚自習通常是最難熬的時候。
晚自習沒有老師監督。
江橋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雖然不是“王的故鄉”，但也是難得的寶座。
打開窗戶就能感受到初秋的晚風，學習疲憊了就能看看外面的星星、看著學校後山連成一片的樹。
和外圍一圈圈裸露出來的荒涼地面。
據某熱心學生周先生說，這是因為時常有耐不住寂寞的小情侶去到後山做一些關于楓林晚的事......事情敗露後，校長知道後一怒之下拔光了外圍一圈的樹，並在各個死角安了監控。
從這以後，連去後山補作業的人都幾乎絕跡。
望著窗外出神的江橋想到這，突然會心一笑，告訴他這個傳說的正是同桌周城。
但此時的周城竟然埋頭趴在桌子上，一言不發，連平時最愛看的漫畫和也不看了，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抑郁。
“橙子。”江橋壓低聲音叫他的外號，同時搖了搖他的肩膀。
後者沒有動作。
“周城？”
江橋又叫了一句，周城慢慢轉過頭，臉上一把鼻涕一把淚，不知道的還以為被哪位杰哥強暴了。
這可把江橋嚇個不輕。
“橙子，你這是咋了？”
叮鈴鈴——
這時，放學鈴聲響了。教室終于有了些熱鬧的聲音。
“橋哥......”周城帶著哭腔，他只說了一句，然後就是淚眼婆娑的沉默。
江橋的心揪了起來。
“橋哥，”周城抹了把眼淚，“我今天表白被拒絕了——嗚嗚嗚。”
......
二人在往學校大門的方向走，一般這時候，他們通常都會一起坐地鐵回家。
周城仍苦著一張臉。
江橋問他︰“你再說說，被誰拒絕了？”
“隔壁班的羅珊珊。”
“不認識。”
“就是那個給你送過零食、還被你拒絕了的女生。”
江橋終于想起來了，確實是有這麼一個女生。
幾個禮拜前，江橋好心給她講了波題目，但對方卻就此纏著他不放。
那女生還一下課就跑過來送零食，搞得江橋在班上那是怨聲載道。
“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終于，無可奈何的江橋編了波瞎話出來，然後看著羅珊珊哭著跑出教室。
原來是她啊......江橋感慨道。
“你怎麼表白的？”江橋問周城。
“我沒表白啊，”周城委屈巴巴，“我只是每天和她說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還有中秋快樂、新年快樂和清明快樂而已。”
“然後呢？”
“然後她就叫我滾。”
“周城，做舔狗也是要講究技巧的。”江橋望天感慨，“我們學生嘛，最好還是別糾結情情愛愛之事，先過完高考這一關再說。”
“橋哥，那你跟程若溪什麼關系？”周城反問。
“呃這......”這把江橋問倒了，“哪有什麼關系啊，普通朋友咯。”
周城聞言，大臉盤子一扭眉，“喲喲喲......還普通朋友？普通朋友會提著蛋糕在校門口等你麼？”
江橋愣了。
他往校門口看。
大門兩邊是郁郁蔥蔥的大樹，大樹下立著昏黃的路燈，燈光照在程若溪身上，影影綽綽。
她正踮著腳往學校里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