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月，再次從飛機上下來，踏上名進鄉的土地時，楚相蘊甚至覺得有些腳軟。
在另一頭，陳萬徑正含笑看著二人。
“舅舅！”
石竹清的身影飛快從楚相蘊身旁掠過，掀起一陣風來，而那邊被她喊到的人顯然也很是驚訝。
他下意識扶住自家外甥女的肩膀，省得她因慣性跌倒在地，接著才遲疑著開口，“回來就好……”
竹清從小就是個愛面子並且喜歡裝小大人的性格，他還從未見過她有這樣直白的情感流露。當然，面對楚相蘊時除外。
不過她到底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第一次離開家人這麼久，這樣的表現似乎也可以理解。
想到這里，陳萬徑忍不住拍了拍石竹清的圓圓的腦袋頂。
他卻沒有想到，那頭的石竹清與他的腦回路截然相反。
在凌霄府待了那麼久，遇見了那麼多不靠譜的老師，只是偶爾喜歡逗人、日常一直很嚴謹的陳萬徑簡直是一股清流，天知道她有多麼想念自己的舅舅。
不過見到人後，這情感就如潮水般退去了。
石竹清毫不留情躲過陳萬徑拍來的手，正色道︰“舅舅，我有事要和你說。”
“什麼事？”
陳萬徑挑起了眉，看自家外甥女這幅精神面貌，就知道她在學校里應該過著很是健康的規律生活。有楚相蘊與她相互照顧，他也不擔心這二人會被其他人欺負。
所以看著石竹清這樣嚴肅的神情，他反而覺得有些可愛，卻並沒將這事放在心上。
石竹清快速瞥了一眼正在慢悠悠走過來的相蘊，不滿道︰“是正事！”
“總之我回去單獨和你說！”
她語速加快說完了這句話，便轉身走到了楚相蘊的身邊。
有什麼事……還要瞞著楚相蘊嗎？
陳萬徑幫著二人拿上行李，心頭卻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而事情也正如他所料。
“舅舅，之前你從戰場上被迫離開，是因為瀾都的溫家嗎？”
二人剛與楚相蘊分開，石竹清就給陳萬徑拋下了一個炸彈。
陳萬徑立時停住了腳步，第一反應是環顧了一圈四周，確認沒有人後才皺著眉頭開口。
“這件事是誰和你說的？”
“你沒有否認。”石竹清看著他，“所以是真的嗎？”
“是因為……”她說這話時有些遲疑。
“因為一個叫溫令允的人嗎？”
陳萬徑還未回答，石竹清便提前一步截斷了他的話頭。
“不要說什麼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之類的話，我想知道。”
陳萬徑有些無奈地閉上嘴，小孩子長大了也不完全是好事……越來越難騙了。
“好吧。”他猶豫片刻，最終深深吐了口氣，“我告訴你。”
听見他的回答之後，石竹清眼前一亮，仰著頭認真傾听。
見她這幅表情，陳萬徑反而放松了下來，微微笑了起來。
“你的第一個問題，我的回答是……沒錯。”
他一邊回憶著，一邊緩慢地述說。
“當初……我在戰場上並不屬于先鋒部隊，主管其實是戰術後勤之類的。這個位置坐鎮後方，並不危險卻十分重要，所以人數不多。”
“再加上我們部隊並不在主戰場，只是負責駐扎防守……總之你只要知道，你舅舅我的這個職位，是個人人都想要的美差就好了。”
陳萬徑試圖用輕松的語氣敘述整件事，但看石竹清的表情，他便知道自己失敗了。
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他微微加快了語速，繼續說道。
“後來有一天，突然從別處調來個人要頂替我的職位……他姓溫。”
“其實我倒無所謂，在哪打仗不是打呢？”陳萬徑說到這聳了聳肩，這是他的真心話，“只是那人一看就是個新兵，過來混日子的少爺，來的第一天就叫我們的姊妹兄弟們替他鋪床洗衣服。”
他嘲諷地勾了勾嘴角，“我不能接受這樣重要的職位落在他手里，我不放心。”
“于是我一邊拖延著交接的時間，一邊向上打報告。”
“只是最後什麼回復都沒有……當時我還以為是我們部隊所處的位置太偏僻，所以速度慢。”
“到後來我才知道，所有的消息都被那人背後的溫家攔下了。”
“那人還威脅我說……”
“‘……如果不想死的話，就閉緊你的嘴巴，否則就連現在的職位也保不住。’”
“其實他們給我調去的新職位算是升遷了，環境比之前好多了。”陳萬徑笑了一下，“不過我實在不願意就此妥協，但我也很怕死……”
“所以我就離開了戰場。”
直到現在，他都還在日復一日地寄著舉報信，不過沒什麼回音就是了。
“舅舅……”
石竹清想起幼時與媽媽一起去接陳萬徑回家的場景，那時她還在心里想，為什麼那些軍官回家時都是滿身勛章與榮耀，而她的舅舅帶回的卻只有塵土與狼狽呢？
時至今日，她才終于知曉了他那時的心情。
陳萬徑安撫地拍拍她的後背，顯然已經走出了那段陰影。
“現在該你回答我了，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石竹清有些糾結地咬了咬唇，含含糊糊道︰“是從別人那里听說的……”
陳萬徑挑挑眉，這件事的確不是什麼秘密，如果有心人刻意打听也能從中猜測一二。他只是好奇究竟是誰在自家外甥女耳邊嚼舌根，但看她這樣好像卻又有維護那人的意思。
“對了，舅舅你還沒回答我的第二個問題呢！”石竹清明顯在轉移話題。
陳萬徑定定看了她幾秒，笑了一下，才緩緩開口。
“溫令允……是你的同學嗎？”
“嗯。”對于這個問題，石竹清回答的很是痛快，“我總覺得她對我有著異常的關注，怪怪的……”
說著她還抖了抖，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她和你同齡，當年還是個三四歲的小孩子，能和那件事有什麼關系？”陳萬徑想了想，回答道。
石竹清聞言愣了幾秒，隨後才喃喃自語道︰“對啊……我怎麼忘了這件事……”
不知為何她松了口氣。
“至于你說她一直關注你……”陳萬徑再次出聲道。
“大概是想看看自己錯過的青梅竹馬長什麼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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